第五章故土情

回到房間,背上行囊,拾起被珍藏的三尺青鋒,似乎還殘留着兒時的回憶。手指劃過劍身,慢慢歸於劍匣,他怕……他怕自己的睹物思人,讓淚水塞滿心扉。

語霏見嘯天進屋半天都未曾出來,不免有點心急:“嘯天,準備下山去了。不然等太陽下山,這山路可就不好走了。”

“來了,這就出來了。”他笑着搖了搖頭,心想:“這妮子是在這裡被關瘋了吧!”

打開房門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姑娘,可是卻一副男兒的裝扮。手上拿着一把摺扇,腰間配有吊墜,像一個美少年勾動着少女的心田。“真是一眼風情亂人心,且不知又有幾家姑娘,錯把相思付錯人。”嘯天在她身邊左右打量了一番,嘖嘖稱奇。

“你又打趣人家……”

“沒有啊!我這不是實事求是嘛!”

何彩依看着他倆,臉角泛起一絲弧度。“雨伯,我們去送送他倆。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何彩依輕擡起自己的手掌,撫摸着女兒的臉頰。似乎她能感受到那眼角處朦朧般的淚珠,輕輕擦拭掉。“外面不比家裡,少一點任性多一點理解,沒有誰會順着你的脾氣。”

“媽,我會的。”彩依聽此便拍了拍女兒的手背,緩緩將手放在嘯天的掌中。他一瞬間便了解了師傅內心的想法,便道:“師傅,只要有我在,一定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

她並不奢求自己的女兒能夠名滿江湖,那不過是一場虛名,反被所累。何彩依點頭回道:“你能如是想,我已別無他念,只願你們能夠平平安安。”

嘯天上前幾步,來到雨伯面前。或許大家都是男人的緣故,少了一點女兒般的姿態。“一路保重。”嘯天聞聽點了點頭,慢慢退了回去。語霏見此忙撲在了雨伯的懷裡,這個看着她長大的老人,真的已經是滿頭白髮。

雨伯一邊拍打着語霏的背,一邊安慰着:“又不是不見了,你哭啥!”可是這話說得是那麼的苦澀,或許在外人看來,他的腳步還是依舊的矯健,可是隻有自己知道,他已經是垂暮之年了。

“我,我沒哭,你哪裡看見我哭了。”雨伯看着她倔強的眼神,笑說着:“沒哭,沒哭,你這是開心的。”

“還是雨伯最懂我,我最喜歡雨伯了。”說着還摸了一把雨伯的鬍鬚,又再一次躺在了他的胸懷裡。“好了,再不走天就將黑。這高山密林,時有豺狼虎豹,路上注意安全。”母親的擔心也並不無道理,可是聞聽此話的語霏還是一副嘟囔着嘴的模樣,將一臉的不開心都顯示了出來。

一聲馬鳴,坐於馬鞍之上,回頭一看,是飽含深情的眼睛。嘯天他們揮着手,駕着馬匹向山下而去。

“都走遠了,小姐我們回屋吧!天漸有起風,怕是要變天了。”可是雨伯的聲音似乎一點作用也沒有,何彩依依舊目視着前方。雨伯卻是不敢在打擾,他知道小姐心中的不捨。

又過了一會,何彩依轉頭回身,獨自一個人向屋子裡走去。突然感覺自己心裡空嘮嘮的,像是缺失了點什麼。雨伯陪着她,一步一步,像一個人的影子,始終護衛在小姐的身旁。

穿梭過飛鳥驚於枝頭的虎嘯,行走在爬滿泥濘的山坡,了無人煙的高山和叢林,他們一路驚險的走過。

下了山,漸而有了一絲煙火繚繞的人味,或而坐於酒肆之中閒談。“聽說了嗎?嗜血神教已得中原半壁江山,讓得中原五大世家不得不摒棄前嫌,共抗大敵。”

這時又有一人插話說道:“說來也是奇哉,本是隱於陰溝的山野小派,可自5年前居然以犁庭掃穴之勢奪得半壁江山,使羣寇冒頭,府衙之人聞而懼之,如同擺設。”

有人見此忙捂住那人的嘴巴,小聲說道:“你不要命了,不知禍從口出。”那人拿開手掌,怒氣橫生,一拍掌下之桌如同瓦礫般破碎開來:“天道昭昭,我輩豪傑當提三尺青鋒,豈可向陰邪奸佞之輩俯首稱臣。”

遠方天空傳來一聲破空之音,只見一把飛刀劃出一絲火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了那人的脖子。四周之人見之,皆望而生畏,不覺後退了幾步。此時空中傳來陰陽怪氣的笑聲:“微末武學也敢造次,真當是不知幾兩稱,也敢行忤逆之事。”

“是他……一劍飛刀常春雪,近年來行走江湖,名聲大噪,死於其手,不知凡幾。”

“原來是他……”酒肆之中知其名者小聲言道,四周之人聽之,忙躲於牆角之處、俯於地面、姿態各異。

胡語霏見狀,心頭百般難受,一個鮮活的生命就此凋零。手中提着長劍,對着天空一陣說道:“你這人好生霸道,不過是幾句閒言碎語,就要人家性命。”

嘯天畢竟是有所經歷的人,知人間險惡,忙對着東南方說道:“我師兄妹初設江湖,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可是他手中卻是一點也不含糊,手中長劍緊握,生怕一把飛刀從東南方而來。

“我又沒錯,爲何……”可是一見嘯天的眼神怒目而視,她略帶委屈的嘟着嘴,很是不開心。可是一想到母親的交代,她又不得不聽,心中恨道:“我再也不理他了。”

看着扭過頭去的她,嘯天也是一連無奈,卻是對着東南方說道:“前輩威震八方,想來不會爲難我等黃毛小兒。”

他也想仗劍天下,蕩平天下不平事,可他還有未完之事。而且如今江湖,就如同瞎子,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之聲猶如從四面八方而來,讓人不知其方位。可是嘯天卻是一點也不敢鬆懈,隨着笑聲緊閉着雙眸,判斷着四周突變的方位。只見他拍馬躍起,一個旋轉抽劍而出。一擊橫掃,只聽得一聲脆響,一把飛刀掉落下來。

“小小年紀,武功不遜於當世俊傑。若不是有事在身,真想領教其高招。”可是嘯天卻不敢絲毫的放鬆,直至認爲常春雪已走,這才放鬆了一口氣。

酒肆之中,見秦嘯天居然能擋住常春雪的飛刀,不禁說道:“又是一少年俊傑,已然比肩當世二流高手。”

此時忙有人應道:“是啊!是啊!也不知出自何人門下。”

“你們還有閒心閒聊,要不是常春雪有事,怕這裡少不得一番打鬥。”說着,忙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你知不知道,剛纔我們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你都不能辨其位,何能是他對手。”由於剛纔緊繃的神經,不覺讓嘯天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汗液。看着胡語霏遞過來的手絹,嘴角還嘟囔着:“誰知道,誰知道……”說着說着眼睛都開始有點泛起了水霧。

“武林,弱小就是原罪。只有當你手中的長劍,足以攪動天下的風雲,那麼你的話就是道理。”

“可是,可是……”她有點理解不了,忽然覺得外面的世界,有一塊黑布遮蓋了天穹。

“想要成爲濁世的清泉,所以你更要努力的練武,除非你選擇廢掉一身的武學,做一個平頭百姓。走吧!”說完只見得路邊揚起一地的飛塵,向着遠方奔馳而去。

“嘯天,騎慢點,騎慢點呀!”

看着這熟悉地方,用手輕輕觸摸着房門,猶記得那個年邁的奶奶,像冬天裡一抹和煦的陽光,照給人溫暖。

胡語霏躍下馬匹,看着嘯天說道:“既然都到門口了,那麼就進去看看吧!”只見此時房門大門,出來是一臉掛滿鬍渣的男人:“你們找誰啊?”

嘯天忽然有點楞神了一下,再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確定自己沒走錯,便問道:“師傅,這原來不是住着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奶奶嗎?”

“你說她啊!走了都好幾年了……”

“那你知道她葬在了哪裡嗎?我們想拜祭一下她。”

“她啊!就在後山上,你們往西走就能看到了。”

荒草爬滿了墳頭,碑墓被歲月風霜了顏色,像極了她曾經佈滿褶皺的年紀,在時光中聳立,還是如此的偉岸。

漸漸的,雜草被清理了一地,三根香火繚繞着人氣,使本孤寡的墳頭,多了一絲人間的韻味。

“奶奶……一晃多年,如今陰陽相隔。當年那一飯之恩,卻不能侍奉以還恩情。爲何你就不能等等我,等我送你最後一程呢!”淚水忍不住從嘯天的眼角滑落。

後背被輕輕拍打着,她試圖緩解着他的情緒:“奶奶,一定希望我們都能快快樂樂的生活,不是嗎?”

“她走的一定很安詳,是嗎?”

“是的……”

嘯天在墳頭呆立了許久,等到日落時分的一通劍舞,像是在告訴老人,他此刻所會的本事。躍上馬背,回望了一眼,只是不知何時還能再回來。

“走吧……”

當天明初曉之時,嘯天二人總算來到了鳳溪鎮。看着這熟悉的城牆,穿梭着各自忙碌的人羣,好似一幕幕往事在心頭浮現,時而歡快,時而憂傷。

破碎的秦府依舊是往昔的模樣,似乎有點畏懼曾經這裡的血流成河,才讓周遭的富甲不敢盤踞於此。

“爲什麼要翻牆而進。”

“外面人多眼雜,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就是叔叔阿姨的墳嗎?”說着跪拜了下來,心中默默地說道:“叔叔阿姨,我以後會照顧好他的。你們放心,我一定……一定會讓他開心的過着每一天。

窗沿佈滿了蜘蛛網,老槐樹依舊茁壯。眼前略過一幕幕浮影,勾勒着記憶深處的碎片。他靠在槐樹上,淚水又不爭氣的下流。她想要上前去安慰些什麼,可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是默默的看着。

“爸爸,媽媽……我回來看你們了。不知道你們過的好嗎?可是我過的一點都不好,我好想好想你們呀!你們知道嗎?有多少個夜裡是我無聲的哭泣,有多少個夜裡我在想你,可是我只能在夢裡,只能在夢裡……”她伸出手,可是卻又縮了回去。她知道他需要情感的發泄,他一定憋了好久好久。

他的手撫摸着劍匣,一把將劍抽出,淚水滴落在劍身上,似乎還略微抖動了下。他好像知道要被自己的主人埋在地下,這是他靈性在抗議:“不想就此封存。”

“爸,這把劍陪了很久吧!可是睹物思人,對於現在的我還是一種折磨,對不起……父親。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吧!一定會。”說着還一遍又一遍挖着土,想要將劍埋在這裡。

胡語霏見此也蹲下身來幫忙,微微側頭一看,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堅強嘛!我相信你父母也希望你堅強,今日的放下是給未來更好的拿起。”

聞着她吐氣如蘭的芬芳,看着她微微上揚的笑臉,嘯天知道她希望用她的情緒,感染自己不要那麼悲傷。他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臉頰,似乎將要觸碰的時候,卻只是劃過了她的秀髮。帶着一點苦澀的笑臉,說道:“謝謝……謝謝。”他不知道該說這什麼,這迷茫的未來似乎有了一點懼怕和成長。

聽着他的謝謝,不知道爲什麼覺得彼此間多了一張莫名其妙的膜,或許這就是來自於女人,那神秘的第六感。

嘯天在父母的墳頭坐了很久,有很多說不完的話都在今天慢慢地吐露。他不知道這一次離開,還能有多少機會再回到這個地方,這個生育了他的地方。

天空漸漸的有明轉黑,一地的酒壺不僅微醺了他的容顏,還溼潤了這本已乾燥多年的土地。

“再給我買點酒來……”

“不要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你管我啊!”他大聲的喊道。看着他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可是還有那麼一瞬間,讓胡語霏感覺心口有那麼一絲的絞痛。

略過了一會,胡語霏還是買來了酒肉,她深怕空腹喝酒的他會傷了自己的身子。

看着漸漸沉睡下去的嘯天,胡語霏找來了被子蓋在他的身上,今天想要睡在客棧那是不太可能了。

當清晨的陽光,褪去了昨日的酒味,雖然並不能忘卻心底的記憶,可是這一天他真的睡得好安穩好安穩。

“昨天麻煩你了……”

“如果我這樣,我想你也會這樣照顧我的。”嘯天笑了笑沒有說些什麼。

臨走時,他最後轉頭看了一眼,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告別這個家,開始一段屬於他自己的征程。緊握着拳頭,雙眸微閉,突而迸射出銳利的眸光,猶如一種情緒在裡面宣泄。

“父親、母親,我走了。我一定會找出殺害你們的兇手,來告慰你們的在天之靈。”他在心裡默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胡語霏的一聲言語,讓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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