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後的數百年歲月裡, 紅花又多次進入輪迴。生生世世,只與一人結緣。
只是生生世世,沒有一次白頭偕老。
有一世, 她是山間採藥女, 秋葉是隱居山林的少年書生, 被家族放棄, 自生自滅, 只有一個追隨的小書童跟着。
苦情痣,還有院子裡永遠不開的花,讓紅花立刻就認出了他。
那以後, 她就天天去看望他。
在這一世,紅花成了秋葉的救贖。起初, 他冷漠的心不願接受莫名出現的女子的好意。但是, 時間久了, 陪伴成爲一種習慣。如果哪天紅花不來,他就會整日坐在院子裡看書, 但是,看得心不在焉。
書童都看出來了,跟他說,“公子,別等了, 紅花姑娘不會來了。”
“哪個在等她!莫要胡說!”臉紅的公子惱羞成怒。
可是, 如果紅花來了, 書生就假裝愛理不理。
“你的花還沒有開?”
“嗯。”
“我可以幫你養啊。”
“無需。”
紅花常常送花過來, 書童都煩了, “我說了,我家公子不養花了, 不養花了!如今改養竹子了。”
紅花調侃,“書生,竹子就不是花了嗎?”
書生頭都不擡,“竹子就是竹子,竹子怎麼是花?”
“那好,我問你,什麼是花中四君子”
“我的書童都知道。”
“我就問你。”
“梅蘭竹菊……嘶——”書生突然尷尬了。
書童也在旁邊問,“真的啊,竹子是花中四君子,那也是花兒了?”
在等待紅花的時候,書生就在院子裡支起桌子,坐着唸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
書生要念到“顏如玉”,卻擡眼看見少女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突然念不出來。
自己被家族放逐,朝不保夕,豈能奢望終身大事。母親死了,家中的二孃可不喜歡自己。而父親,和母親只是父母之命的夫妻,並沒有多少情分。自己護不住她,那就別招惹吧。
陪伴自己度過最傷心、脆弱的歲月的女子,想要終身相伴的女子,自己護不住的,那就不要說出口。
當家族召喚,有人來接,他不知福禍,面對來送行的姑娘,無言以對。
“我喜歡你,你不知道嗎?”紅花問。
“我不知道……對不住。”
紅花神情難過,搖着頭,“不,我不要聽你說這個!”
“若有來世,我們有緣再見面的話,……”他定定地看着紅花,許久說了句,“定不負相思意。”
“你是什麼意思?我沒聽清。”
書生以爲結束了,但是,當他發現一路上,紅花都在暗中跟着,還保護着他,是非常震驚的。爲了這姑娘的深情,也爲了她卓絕的武藝。
這不止是個山間採藥女,這還是隱世的女俠。震驚過後,是欣慰,喜歡的姑娘有本事,自己更放心了。
心照不宣的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書生的家鄉。書生回到家,才知道,父親急病去世了,二孃無子,族人要來奪產,二孃不得已叫回書生,保住產業。
紅花在秋葉家附近租了個小院子,暗中瞭解他家的情形。知道他找到了父親的老友,在世伯的幫助下,找到了官府的人,保住了家業。她很欣慰。
但是,紅花不知道,秋葉的二孃爲了保住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已經開始算計秋葉的婚事。她本是妾室扶正,還暗中陷害過秋葉,讓秋葉被放逐到山林,美其名曰,修心,實際是被父親厭棄了。
可是,現在爲了保住自己,二孃只得依附於秋葉,但是,她也知道秋葉不待見她,連母親都不叫,只叫“二孃”。以後在家裡,她要靠秋葉的仁慈活着。
不甘心放棄家中權利的二孃,就把孃家十六歲的侄女小蓮接來,說是照顧她,其實,是爲了給秋葉和小蓮相處的機會,促成他們的姻緣。
可是,不久,二孃發現,秋葉總是偷偷往一個叫紅花的女子院子裡去,以買藥爲名,一待就是半日。
那女子據說是個採藥人,院子裡常有好藥。不過最要緊的是,這女子生得美貌,好像還能寫會算。二孃偷偷去看過,一看之下,不得不承認,小蓮跟人家比不上。無論相貌還是氣度。
那個採藥女,楞是有大家小姐氣度,奇怪得很。
二孃給了書童十兩銀子,問出了好些事情。原來,這二人,在山間就勾搭上了,日日相伴。那個紅花還會讀書認字,跟秋葉聊得投機。
本來二孃還想找幾個混混把人嚇走,可是聽書童說,那個紅花一路跟在他們後面,還打跑過山賊,好像學過拳腳。二孃就打消了嚇唬人的念頭。
可是,不甘心啊。
自己的侄女還是個孩子性子,一團傻氣,人又貪吃,長得圓嘟嘟,老人們看着喜歡,這年輕男子可就……
二孃每次看着秋葉出門,就心焦,生怕哪天秋葉回來說,“二孃,我喜歡一個姑娘,要娶她爲妻。”
這一天,大約不遠了吧。
二孃讓人打聽,看這姑娘有沒有行爲不檢點之處。打聽的人回來說,紅花姑娘並沒有什麼不好,還很受四鄰待見。因爲她會寫信,總幫人家寫信,還會看些簡單的病,家裡還有好藥,很便宜地賣給鄰居。一時間,周圍人人都說她好。
二孃這下愁了。
秋葉回來跟二孃說,“二孃,我喜歡一個姑娘,她人品不錯。我們想先定親,等三年孝期滿了,就成親。”
“你們這是私定終身?這可使不得。”二孃一口拒絕了。
“她是個好姑娘,我此生非她不娶。還有,小蓮妹妹喜歡上了隔條街的大壯,我們已經成全。”秋葉知道二孃的想法,已經有了對策。
“大壯!他家就那麼點兒家底!我不同意!”二孃明白了秋葉的心思,很生氣。
“可是,大壯是憨厚的男子,他真心喜歡小蓮妹妹,有什麼好吃的都記着給小蓮妹妹留下。”
“我就是不同意!”
秋葉微笑,“小蓮自有父母,她該回家了。”
惡向膽邊生的二孃,就買通了一個無賴,讓他趁紅花出門,翻牆進去,在吃的東西里下了□□。
出去忙了一天,勞累的紅花沒有察覺,就這樣被毒死在自己的家裡。
悲痛的秋葉報了官,有經驗的捕快洞房查案,終於從一個目擊無賴翻牆的鄰居那裡知道了線索。
縣令一頓板子下去,無賴就招了,二孃被拘捕,秋葉忍不住上去痛打她,被衙役們好容易才拉開。
傷心的秋葉覺得是自己連累了紅花,也同樣一碗□□,把自己送下了黃泉。
到了黃泉,記起生生世世的緣分,秋葉再次無奈嘆氣,“紅花,這次是我不好。下輩子不要不理我。我來生補報你好不好?”
“好了,都習慣了。雖然沒有善終,可是,這輩子,我們也夠了啊,畢竟一起相伴着,過過很多美好的日子。那些回憶,也很珍貴呢。”紅花安慰他。
“爲什麼我就每世都記不起我們的前緣,而你總記得呢?”秋葉不甘心地問。
“那你要問孟婆啊,爲什麼只有我喝了湯不管用呢?”紅花回頭看孟婆。
孟婆拉長臉,“不關我的事!快喝湯吧,你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