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很快就發現了裴景寒的不對勁兒。
他對沈悠悠好像沒有前世那麼看緊了。
想當初,因爲沈悠悠的到來,裴景寒隔三差五就休息一天,不去軍營,一心陪沈悠悠風花雪月,或是帶出去逛泰安府附近的美景,往往上午出發快黃昏纔回來。可是現在,裴景寒照舊去他的軍營,只在回來後纔去陪陪沈悠悠。
她想不通哪裡出了差錯。以前遇到困惑,凝香都會問素月,但這涉及到兩輩子,除非說破,素月再聰明也沒法幫她。但凝香不敢說出實情,她總覺得自己身上泛着邪,哪有死了的人再重新活一次的?
有時候凝香照鏡子都會突然害怕,就怕鏡子裡多張鬼臉……
這樣她更不敢告訴素月了。好不容易兩人關係依舊如初,別弄得素月沒因裴景寒疏遠她,反而因爲她的死後還魂怕她畏她,甚至告訴裴景寒,裴景寒再把她當妖怪架到柴垛上燒了。
而裴景寒不黏着沈悠悠,就有可能記起酒樓裡發生的事,來找她算賬。
凝香心驚膽戰的。
又逢裴景寒休沐的日子,趁裴景寒晨起之前,凝香早早收拾一番,過來找素月打聽,“昨晚你守夜,世子有沒有說他今日會不會出門?”
十日過去了,裴景寒還在用他的方式罰她,對她十分冷淡,一句話都不肯多說。但今日裴景寒有一天的空暇,凝香想先摸摸底細。
素月搖搖頭,“他沒說,我也不知道。”
她打聽過酒樓裡發生了什麼,因此清楚凝香的擔心,低聲安撫道:“別太緊張,他再生氣也不會吃了你,大不了閉上眼睛讓他佔次便宜,就當被狗啃了。”
距離裴景寒遠行只剩二十多天,素月是替凝香開心的,所以不把一點點小虧放在心上。
凝香除了聽她的,也想不到旁的辦法。
內室裡傳來動靜,二女趕緊分頭行事。
素月去鋪牀,凝香伺候裴景寒洗臉,先幫他挽袖口。
四月過了大半,天越來越熱,府裡衆人都換上了夏衫。今日凝香穿了件白底的對襟褙子,衣襟處繡了黃芯紅瓣的蘭花,夏日衣領都比較低,脖頸往下便比其他時節多露出了一小片白如雪的肌膚,透氣涼快。
裴景寒視線沿着那雪白緩緩下移,想到只需用力一扯就能看到裡面的嬌物,突然不想再冷落她。
放着如此美人不碰,那是懲罰自己。
用過早飯,裴景寒叫凝香隨他去書房伺候。
凝香後背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素月愛莫能助,只能悄悄用眼神鼓勵她。
凝香提心吊膽地跟着裴景寒進了書房。
這次裴景寒沒再囉嗦,坐在椅背上,盯着她問,“上次我問你的話,想到該怎麼回答了嗎?”
他問她是怕被人說閒話,還是不想做他的人。
對凝香而言,這是怎麼回答都沒有好下場的問題。
她看看裴景寒,慢慢跪了下去,頂着男人瞬間變冷的注視道:“世子,你對我好,我都知道,可我是村裡出來的姑娘,我從小聽到大的就是搶別人的丈夫不好,無論是正經納的小妾,還是爬了主子牀的丫鬟,都是壞女人,都會被人看不起。世子,我不想被人說閒話,也不想搶了未來世子夫人的寵愛……”
“我想寵你就寵你,誰敢管我?”裴景寒冷聲打斷道,起身朝她走來,居高臨下地盯着她,“是我想寵你,不是你勾我,誰敢說閒話,我讓人封了她們的嘴。世子夫人你也不必多想,我要麼不娶,娶就娶個容得下你們的妻子,絕不會跟你們計較。”
凝香苦笑,看着他靴子道:“世子身份尊貴,只要您吩咐下去,沒人敢在您面前說我閒話,可是世子不在了,他們不會再顧忌,世子沒嘗過被人看低的滋味兒,我嘗過,我不想再嘗。還有世子夫人,除非迫不得已,誰會甘心自己的丈夫寵愛別的女人?世子,就算您的妻子嘴上說不介意,其實她心裡介意,她……”
裴景寒冷哼一聲,猛地掐住她手腕將她提了起來,“說來說去,還不是你不想給我?”
他動作太突然力道太大,凝香腳尖兒都快離地了,控制不住地往前撲,被男人順勢勒到懷裡,低頭就要親她。凝香倉皇躲閃,另一手使勁兒推搡,哭着求他,“世子,我求你了,我不想做姨娘……”
“那就別做姨娘!”再嬌弱的女人,拼命掙扎也礙手礙腳,裴景寒困得住她手管不了她動來動去的腳,嘗試幾次都沒有親到那豐潤的嘴脣。越得不得就越想要,裴景寒瞅瞅近在眼前的書桌,一把將她摔了過去。
凝香後腦撞到桌案,疼得她發懵,裴景寒抓住這短暫空隙,一手就將她雙手高舉過頂,雙腿夾住她踢來踢去的腿緊緊併攏。眼看着她如砧板上的魚,除了胸脯起伏跳動哪都動不了了,裴景寒才陰沉着臉問她,“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
從來只有他看不上別人,還沒有誰享受過他的刻意討好卻看不上他的,如今他最看重最小心翼翼捧着的丫鬟竟然從來沒有想過跟他,裴景寒除了憤怒,更有一種從未體會過的胸悶,像是突然被人塞了一塊兒石頭,悶得他必須做什麼發泄。
“凝香,我自認對你不薄。”他咬牙切齒地道,緊緊固住了她下巴。
能求的兩輩子都求了,而他始終都是那個容不得旁人拒絕的侯府世子,凝香絕望地閉上眼睛,淚如泉涌,“世子對我照顧有加,可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從來都沒想過,世子真對我好,求您放了我吧,我……”
話未說完,書房門外忽然傳來長順的聲音,“世子,表姑娘來了。”
凝香眼睫一顫,顫巍巍睜開了眼睛,淚眼模糊地觀察裴景寒的神色。
那杏眼含雨,絕望裡又生出希望的眼神越發顯得她可憐,招人心疼。
裴景寒就心疼了。
他那麼喜歡她,不想看她哭。
可她怎麼能不喜歡他?
或許她心裡也有他,只是她身上單純的村人質樸讓她覺得當姨娘太愧對主母愧對村人?
裴景寒可以問,但看着凝香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龐,他又不想馬上聽到答案。
“我再給你一旬時間。”裴景寒彎腰,貼上她被迫朝他敞開的胸懷,隔着衣衫感受那飽滿被他一點一點壓了下去,然後緊緊盯着她溼漉漉的眼睛,“凝香,今日我就跟你說清楚,這輩子除非我先厭棄你,否則絕不會放你出府。如果你自己拿不定主意,月底回家跟你的家人商量商量,或許她們比你更聰明,會權衡利弊。”
凝香苦澀地閉上眼睛,擠落兩串淚珠。
裴景寒看着她因爲臉色蒼白越顯紅豔的脣,慢慢靠近,卻又沒有含住。
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跟她的第一次是出於強迫。
他再等她十天,若她冥頑不靈,他也不會繼續憐香惜玉。
鬆開默默流淚的小丫鬟,裴景寒站直身子,理理衣裳,走了出去。
沈悠悠一身淺綠裙子站在書房門前,見裴景寒神色不大對勁兒,她拘謹道:“表哥在忙嗎?”
剛被一個美人拒絕,又有一個美人主動送了上來,裴景寒心情好了不少,淺笑道:“一點瑣事,剛解決好,表妹怎麼過來了?”
沈悠悠甜甜一笑,有些俏皮地道:“這兩天越來越熱,聽舅母說表哥當差辛苦,我特意琢磨了樣消暑的零嘴兒給表哥嚐嚐,怕一路過來化了,所以得請表哥去我那邊走一趟了。”
她發現裴景寒雖然喜歡那些詩詞,卻又不是特別熱絡,索性換個法子。
裴景寒正想出去走走,又對她的零嘴頗感興趣,欣然道:“難得表妹惦記我,我當然要去。”
沈悠悠聽他語氣曖昧,紅着臉先行一步。
書房裡面,凝香擦擦眼睛,等表兄妹倆的談笑聲聽不見了,她才理理衣衫,白着臉回了後院。素月已經知道沈悠悠來請裴景寒的事了,本以爲凝香逃過了一劫,此時見她哭得眼睛都紅了,忙隨她進屋。
得知只是一次警告,素月哭笑不得,遞過帕子道:“好了,至少這幾天都不用怕他了是不是?等到下個月,說不定世子又沒空理你了。”
那個沈悠悠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多哄男人的法子,這次肯定有把握纔來請人的。
果不其然,裴景寒直到黃昏時纔回來,瞧着心情很是不錯。
他不提沈悠悠做了什麼,素月也沒有打聽,凝香巴不得裴景寒晚上也別回來,更不會問。
有沈悠悠絆住了裴景寒,接下來幾日凝香過得還算安心,只是眼看着離回家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又想到了陸成。
他有沒有誤會她與裴景寒?會不會真的來接她?
月底與李嬤嬤在角門匯合,娘倆照舊先去小吃街,夏天沒有栗子也沒有糖人賣,自然有適合夏日吃的零嘴買回去給家人嚐鮮。李嬤嬤也記得陸成呢,路上好奇地問凝香,“上個月你自己回去,遇到陸成了嗎?”說話時笑眯眯的,隱含打趣。
凝香硬着頭皮扯謊,“沒有,怎麼可能回回都有順風車搭啊。”
李嬤嬤瞅瞅她,將信將疑。
凝香真的怕陸成糾纏,到了小吃街就開始防着他,遠遠地觀察街上行人,怕又偶遇。
確定前面一片沒有陸成,凝香暫且放下了心。
只是沒等她的心落穩,就聽路旁有人喊“徐姑娘”。
那爽朗的聲音,雖然每個月才聽一兩次,也足以讓凝香認出來了。
凝香難以置信地轉了過去。
旁邊是兩個攤鋪,都是用車板充當的,因爲左邊攤子後栓了一頭灰毛毛驢,凝香幾乎最先看向的那邊,見攤鋪主人是個四十多歲左右的漢子才移開了視線。走得近了,瞥到另一車板上擺了一籃鮮紅的櫻桃,凝香被那色彩吸引,也多看了眼。
就剛剛看的,剛剛看時車板前還沒有人,可是現在,陸成卻鬼魅似地冒了出來,手裡抱着疊在一起的幾個竹籃,一邊往車板上放一邊驚喜地望着她與李嬤嬤,“好巧,又遇上你們了。” www▪ ттκan▪ 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