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時爲雲州旅遊正了一波名,也沒每個點都停留。因爲這邊就是古村落、博物館。但他們已經看過了真正的摩梭人家,也就不必再看。
一路到草海,人更多了。
到了走婚橋上人來人往,橋兩邊很多攤販,穿民族服裝的人也成堆聚集在這裡。
“好羨慕摩梭姑娘的頭髮!好多啊!”一位女遊客看着她們頭頂的大辮子。
“那是犛牛辮!”何歡說。
“什麼犛牛辮?”
“犛牛尾巴做的假辮子。”
“啊!”
“這樣顯得顱定高,頭上一圈又一圈辮子, 圍繞着彩色的珠子,顯得臉更小。你們想顱頂高還要去燙頭髮,人家早就把假髮盤在了頭上。你們落後了兩千年!”
遊客們前仰後合。
“你們現在抓緊時間穿百褶裙,越褶越青春,過了三十說你裝嫩。但她們從十三歲成人禮開始穿裙,裙的褶數越多, 地位越高。中午招待我們的老祖母,百褶裙的褶子是最多的。”
“噢!”
“那那些小夥呢?”遊客們好奇地看着穿民族服裝的小夥。
“小夥之所以會這樣打扮,完全是摩梭姑娘認爲好看。跟咱們傳統的男人認爲什麼樣的女人好看不同, 摩梭女人認爲什麼樣的男人好看,摩梭男人就打扮成什麼樣子,都是爲了取悅她們。”
“哈哈哈……”
“他們都頭戴氈帽,腰挎短刀。就像牛仔一樣。”
大家看着,“哇!真的哎!”
“哇!真的哎!”何歡誇張地學着他們,“現在都是爲了取悅你們這些遊客!”
“哈哈哈……”遊客們追着他打。
等他們追上了,拉住他也沒打。
何歡又跟他們說:“你們沒發現中午我們去的那家真正的摩梭人根本沒穿民族服裝嗎?”
“對哎!”大家如夢初醒地點點頭。
“他們爲什麼不穿民族服裝?”大家好奇道。
“民族服裝很複雜,
很多都是自己紡織。有了更方便更簡單又便宜的衣服,他們爲什麼還自找麻煩?她們的頭髮也就隨意扎着,沒盤大辮子戴一堆首飾。
你們看到的從頭到腳民族服裝齊全的不是景區導遊就是演員。甚至不是一個民族的。你們去店裡租一套買一套,你們比我們中午去的那家更像摩梭人。”
遊客們笑個不停。
“來瀘沽湖的大多是因爲摩梭人,所以瀘沽湖都是摩梭人。其實還有其他民族,也有漢族,還有來做生意的。
但他們都成了摩梭人,都是爲了掙錢, 光從裝扮無法分辨。他們講的故事只有風流甚至下流,都是爲了契合一些遊客的獵奇心理。”
“他們的害羞文化,根本不會在公衆場合說自己和情人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去問。今天我也沒問他們嘛。這是人家的私事。”
大家點點頭, 今天只是參觀房子,沒講個人感情。
“那些對自己的阿夏和自己有多少阿夏大講特講的,不能判定是摩梭人,至少不是正宗的摩梭人。”
“嗯。”遊客們點點頭。
“你不會去問一個陌生的漢族人你女朋友怎麼樣?如何如何?對不對?一個陌生人突然來問你跟你女朋友的事,你也會覺得對方有毛病是不是?”
大家點頭。
“所以不要把他們當作參觀對象,保持尊重。”
大家感覺這個導遊真好,不然自己可能因爲好奇不知不覺就越過了人與人之間的界限禮儀。
但這也是旅遊地居民無法逃脫的。因爲這種基於民俗文化的旅遊目的地,本身就把他們當做商品宣傳了。遊客也就很難避免用獵奇的眼光看待他們。
“很多人來走婚橋,是因爲它是摩梭人走婚的通道。除了豬槽船、騎馬,就是走婚橋。看方位。
瀘沽湖上也就這麼一座橋。它實際上也不止是走婚,就像豬槽船還要打豬草,馬也是出行工具。
只不過因爲愛情總是令人心生嚮往,所以這條普通的當地居民出行的橋也就成了天下第一鵲橋。”
橋兩邊蘆葦漸漸密起來,何歡停下,“你們這些情侶走吧!”
等遊客們走過,龍騰走到身邊。
何歡說:“你用傘擋着點。”
“嗯。”想起早晨兩人躲在衣服底下,龍騰臉微微一紅。
一個小孩拿着玫瑰花走過來,“哥哥, 哥哥, 給姐姐買花!”
“不買。”何歡說。
“他不愛你。”小孩轉頭衝龍騰說。
“她過敏。”何歡說。
小孩悻悻地走了。
龍騰看着他, “誰說我過敏了?”
“你說的啊!”何歡接過她的傘,低着頭和她打着,“你對格桑花過敏,難道不對玫瑰過
敏嗎?我在石頭城還和野玫瑰對歌了。”
龍騰臉通紅,伸手搶傘,沒搶過去。擡頭恨恨地看着他。
何歡看着她笑了。
龍騰又低下頭,“你有什麼好得意的?滿地都是花滿地都是紅顏知己!我二十年纔不過敏了,出來看花還是看你的女人來了?”
何歡捂臉,“什麼我的女人?我哪有?”
“我不是你那些花中的一朵。”龍騰拿過傘,“對我收起你那一套!”
扛着小傘遮着臉,何歡走在她傘外,“我只是打比方。我覺得女人像花一樣美好,千姿百態。但我並沒有隨便去採花。”
“你是沒有。你就像那些風流才子一樣,隨便賦詩一首,揚了別人的名動了別人的心,大家也誇讚你的才華和風流。
然後你又去另一個地方賦詩一首。那些姑娘喜歡你,看到花想起你,以爲自己與衆不同,但是你呢?”
龍騰揚開傘,看着他,“你除了讓人傷心和念念不忘,你還能給她們什麼?曾經被你誇過像花?你看到花都不會想起她們。看到花想起她們的還是女人。這不可悲嗎?”
她眼中忽然淚瑩瑩的。
何歡心一疼,伸手想抱住她。
龍騰轉過頭,“我不是那些女人,不會被你隨便一句話感動。”
何歡垂下手,女人的心思真是九曲十八彎,他沒想到她們看到花還能想起他想起別的女人。
他不懂女人的心思爲什麼這麼複雜,沉思良久,“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以後一定更加謹言慎行。但是我……”
何歡不知道怎麼解釋,但是他看到海菜花一定會想起她。格桑花、野玫瑰,他就是就地取材隨便一比,但是海菜花,他還沒有見過,就覺得像她了。
容貌、姿態,現在發現——還有性格,一點雜質也容不下。
何歡有點憂愁。
想起他說她像海菜花一樣的時候她明明很高興的,見到格桑花就突然不高興了!
她大概以爲他對她跟別人一樣吧?
“我以後再也不把女人比作花了。你隨便看花吧。”
“你比不比花關我什麼事!我看不看花關你什麼事!”龍騰快步走了。
何歡站在後面,笑了,又嘆了一口氣。可能龍姑娘說得對,他就是賤吧?竟然覺得龍姑娘這不關他的樣子很可愛。
不管怎麼樣能夠說出自己爲什麼生氣的女人,就很偉大了對不對?
何歡又連忙去趕小白龍團。
遊客們在彎彎曲曲蘆葦掩映的橋上自己走着,也不管導遊。
走婚橋很多旅遊團,很多導遊在講解,小白龍卻不見了。
前面一個穿摩梭服裝的女導遊講解着,吸引了很多遊客蹭聽。
小白龍團也湊過去聽。
“我們的格姆女神是摩梭村寨裡最漂亮的姑娘,瀘沽湖周圍這麼多山,這些男山神都是她的情人。但她最愛的情人是一位遠方的男山神。
有一天格姆女神正在和瀘沽湖邊的一位男山神在花樓幽會,這位遠方的男山神趕來,一見花樓掛着別的山神的帽子,轉身就走。
格姆女神聽見了馬蹄聲,追出來,見遠道而來的男山神走了,急忙追趕,追了三天三夜,也沒有追上,只看見一個馬蹄印,格姆女神傷心欲絕,眼淚流滿馬蹄印成了瀘沽湖。
走遠的男山神回頭一看,也很傷心,便往湖裡灑了幾坨銀子,就成了湖中幾座小島。
各位遠方來的男神,我們摩梭姑娘情人雖然多,但最愛你們噢!你們可不要走,莪們摩梭姑娘會傷心的哦!”
“哈哈哈……”圍着她的男遊客都大笑起來,開起了一些下流的玩笑,她也回答得有來有往。
小白龍團連忙跑回來,氣憤地拉住小白龍,“那個導遊怎麼能那麼說她們的女神啊?”
一頓憤憤不平的敘述。
“小白龍團你們去聽別人講解,你們不是自尋煩惱嗎?”何歡看着他們。
遊客們笑道:“還不是因爲你走後面也不跟我們講。”
“我講一路了。”
大家也笑了,是啊!一天環湖,小白龍幾乎都在講解,無論車上還是下車。
大家拉着何歡,一會兒走到那被衆人圍繞的摩梭服裝女導遊前。
她正講着摩梭小夥爬花樓爬錯,爬到姨娘房間,姨娘也不吭聲,姑娘等了一夜……
各種描述惹得圍着她的男遊客大笑。
小白龍團看着那白白淨淨還算秀氣的女導遊皺皺眉,推着何歡,“小白龍!唱歌!唱摩梭歌!”
他們一鬧,周圍的遊客們也發現了小白龍,大叫:“是雲州對歌王子小白龍哎!”
“唱歌!唱歌!小白龍唱歌!”圍觀遊客一齊起鬨。
何歡也被她剛剛對摩梭文化的侮辱弄得心裡不舒服,有些導遊傳播的文化真
的很低俗很扭曲,以原住民之名傷害原住民。
於是大方地唱道:“阿注喂阿注喂,喔撒喔嘟烏則則嘿則吶唰呵唰……”
唱了一段,笑盈盈地看着女導遊。
圍觀遊客啪啪鼓掌,小白龍名不虛傳啊!會唱完全聽不懂卻很好聽的少數民族歌曲。
小白龍團看着女導遊,“輪到你啦!這是你們摩梭人都會唱的走婚情歌!”
女導遊頓了一下,笑盈盈地望着何歡唱道:“情哥哥,情哥哥,隔山隔水來相會,胖金哥愛胖金妹。”
女導遊身後的遊客們紛紛鼓掌,小白龍團卻不給面子,“小白龍不是摩梭人都唱的摩梭語, 你一個摩梭人唱漢語!而且調子都不一樣,你是對的這首歌嗎?”
女導遊說:“我怕他們聽不懂呀!”
何歡微微一笑,請教道:“胖金妹是什麼意思?”
看他一個這麼出名的導遊居然這麼謙和地跟她請教這麼簡單的問題,女導遊連忙說:“胖金妹是對納西美女的稱呼。”
“什麼意思呢?”何歡又微笑謙虛地請教。
“納西族以胖爲美以黑爲美啊!男的叫胖金哥女的叫胖金妹。”女導遊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徒有虛名,這都不知道!
遊客們紛紛點頭,不明白小白龍這樣的名導遊爲什麼不懂這個簡單的詞語。
“納西族以黑爲美, 爲什麼會有白石崇拜?”何歡又問。
“啊?”女導遊一愣,估計都沒聽明白白石崇拜四個字怎麼寫。
“黑白是納西族的底色,納西族以黑白表示鬼神,以黑白區分善惡,納西人將守護真善美的神靈視爲白色,將邪惡恐怖的鬼怪視爲黑色。
玉龍雪山,她們的神山是騰飛的銀龍!三朵神,他們的守護神,戴白盔穿白甲執白矛騎白馬!
納西宗教文學以及繪畫音樂之源,東巴經,裡面常出現的兩個象形字,有點像漢族的山字的象形字。
一個全黑,代表天下初生的一團黑色,是生惡的造物者。另一個全白,代表天下初生的一團白色,是生善的造物者。”
周圍鴉雀無聲。
何歡看着女導遊, “這一團白色是如何生善的?據納西族古老的創世神話史詩《崇搬崇笮》記載:
石頭在爆炸,樹木在走動,天地混沌, 搖晃震盪。上面出現了原始的聲音,下面出現了原始的氣體, 原聲和原氣變化,出現了一滴白露珠。
白露珠變化,出現了木、火、鐵、水、土五行。五行變化,出現了五股白雲和白風。白雲和白風變化,出現了白蛋、綠蛋、黑蛋、黃蛋、紅蛋……”
大家聽到這裡,忍不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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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蛋變化,出現了盤神的白天和白地、白日和白月,白星和白宿,白山和白壑,白色的樹木和石頭,白色的水和渠,白色的犏牛和犛牛,白色的馬和牛,白色的山羊和綿羊!
出現了成千上萬個盤神的好兒女!”
大家靜悄無聲。
“白露珠白蛋孕育的白世界,誕生的好兒女!你說他們以黑爲美?”
“我……我……”女導遊張口結舌。
圍觀的遊客還有許多導遊也震撼了。其實大多導遊只會背導遊詞,以訛傳訛,根本不會去深入瞭解一個民族的文化歷史!
其他導遊站得遠遠的,臉有愧色,他們無疑也是跟遊客這麼講的!現在生怕被小白龍的昭昭白光輻射到。
“東巴經中另一史詩, 非物質文化遺產——《黑白戰爭》。
講的就是白蛋誕生了東部,居住在白天白地。黑蛋誕生了術部,居住在黑天黑地,以神海爲界。
史詩中如此描寫男主人公——東部王子阿璐的容貌:阿璐的臉像日月一樣明亮俊美!
正是對日月光明的嚮往和守護,兩個部落開始了戰爭。所以,《黑白戰爭》也叫《東術之戰》。
黑界的術部屢戰屢敗,術主便讓女兒茨姆去引誘阿璐。茨母來到神海沐浴,唱起了動人的情歌,打動了阿璐的心。茨母也假戲真做,不但沒偷到日月,反而給阿璐生了孩子。”
大家笑起來。
“兩人知道兩個部落本無姻緣,只有世仇。所以躲在界山偷偷生活。術主等不到女兒的日月,反而得知女兒真的愛上了阿璐。
大怒,讓人把阿璐抓來,讓他交出他們部落的日月。阿璐說:寧可我死,東部的日月你們無法得到!
術主下令處死阿璐,茨姆無法改變父親的想法,也無法拯救自己的丈夫,她哭道:
阿璐的臉像日月一樣明亮俊美,請不要讓血污染他的臉!我戀着阿璐的頭啊,請不要用鎬挖他的頭!我戀着阿璐的心啊,請不要用長矛戳他的心!
阿璐爲守護部落的日月獻出了生命,茨姆也跳入了神海殉情。
男女主人公的愛情和悲劇未能平息部落的戰爭。阿璐的兒子長大後,避開黑雲黑風的看守,讓白雲白風回白界報信。
東主知道兒子被害後,打造兵器,驅動千軍萬馬,藉助天兵天將,兩部爆發決戰。
結局如大家所願:光明戰勝黑暗!白戰勝黑!東族昌盛連綿,就是納西族的祖先。
無論是黑界還是白界,從來沒有一處描述:他們以黑以胖爲美。反而,黑界嚮往光明,黑界公主愛上了日月一樣俊美的白界
王子!”
大家默然。
“黑白山,黑白水,黑白二色,是納西族的底色。就像陰陽八卦,就像白天黑夜,就像他們是白界王子和黑界公主的子孫。
黑白,伴生着這個民族。有深厚的涵義和心理寓意。不是簡單的以黑胖爲美,可以解釋的。但崇尚喜歡白,卻是可以肯定的。”
整條橋上的人都聚集到這裡了,卻鴉雀無聲。
何歡看着女導遊,“你說的胖金妹,正確讀音爲pail、 ji、 mei。pail的意思是年齡,ji的意思是小,mei的意思是女性。
pail ji mei的意思爲:年輕的女性,也就是姑娘。”
何歡看着她,“兩種不同的語言,怎能聽音生義?***是馬嗎?”
周圍的遊客大笑起來。女導遊臉通紅低着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女導遊輕聲道。
“大家都這麼說,才以訛傳訛。但導遊,不正是因爲遊客不懂,纔要跟他們解釋正確的含義嗎?”
女導遊身後一位遊客忍不住問:“那胖金哥胖金妹到底什麼意思?”
“納西族沒有胖金哥這個稱呼。”何歡說,“納西兒女自稱納若納蜜,若指男孩,蜜指女孩。漂亮的讀音爲汁,若汁蜜汁,帥哥美女。”
遊客們恍然大悟大感新奇。看着小白龍,不愧是雲州名導啊!
不禁鼓起掌來。
小白龍團站在小白龍身後,望着自己的導遊,滿臉高興,與有榮焉。
龍騰看着他,上次何歡帶她去納西奶奶家吃早餐,跟她講古城爲什麼是高原江南,家家門前流水?
說過納西族以水爲萬物起源,爲白露珠孕育,一生崇拜水,一路順水遷徙,傍水而居。將納西族的起源和麗江水系講得清清楚楚。
現在只是小講一段,就惹得大家這麼欽佩。
“你是納西族?”何歡又看着女導遊。
女導遊搖搖頭,一會兒又點點頭,滿臉通紅。
“那你是摩梭人?”
“我……我……我……”女導遊急得擡頭張望,想要逃跑。
走婚橋上卻堵得水泄不通。只好又低下頭去。
“納西和摩梭語言都傳承得比較好,本族人應該會說的。摩梭是漢族對他們的稱呼,摩梭的自稱也是納。
納西東巴教和摩梭達巴教,兩種本土宗教同源,都有女神崇拜。
納西有祭祀白水女神的活動,白水臺朝白水,是納西族對造物主的崇拜。
摩梭人也崇拜他們的女神,每年都要轉山,轉格姆女神山,她們的母神!你講着他們的故事用他們的文化習俗賺錢,能對他們多一些尊重嗎?”
“我……”女導遊都要哭了。
“按你的解釋,你這麼瘦這麼白,我可是不會喜歡的啊!我也不胖也不黑也不多金,你也不會喜歡的啊!”何歡轉身,“再見!”
擁擠的圍觀羣衆笑嘻嘻地自動讓出一條路。
小白龍團跟着小白龍轉身走在人羣中,這一刻的萬衆矚目,真是十分自豪!
“小白龍教!昭昭白光!”一個遊客說,“教主帶我們穿行在崇拜的目光裡!”
何歡回頭,“你們瘋了吧?”
小白龍團大笑。其他遊客確實羨慕他們極了!
走出走婚橋,遊客說:“那個故事就不合情理嘛!男山神傷心了,撒下幾坨銀子是怎麼回事?”
“證明男山神懂事,人走了,銀子要留下。”何歡說。
“哈哈哈……”
“男山神留下什麼,在於她要賣什麼。”
“哈哈哈……她的男神們也太慘了!”
“也可能什麼都不賣,被帶去走婚,一親芳澤不可能,見面禮全靠心意,只不過不留下銀子,就沒良心,放狗咬你。”
“哈哈哈……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懷着那種心思去走婚,活該!”
“故事都是人講的,無所謂真假,尤其是這些虛幻的傳說。”何歡說,“但是你仍然可以根據她們的民族文化和心理,判斷哪一個故事更符合她們的傳統。
還有就是哪一個故事你聽着更舒服。有人就算知道了,他還是喜歡聽格姆女神和一堆男山神約會的故事啊!”
大家點點頭,還是喜歡小白龍講的故事。
逛完這一塊人山人海的景點,小白龍團回到酒店。
剛進庭院,昨晚篝火晚會主持的摩梭小夥站起來,滿臉笑容迎上來,“小白龍!我來邀請你來參加我們今晚的篝火晚會!”
何歡回頭看看遊客,“可是……昨晚已經去過了啊!”
“你們不用買票。”小夥說,“昨晚你唱歌,很多遊客傳到網上了,今天很多觀衆買了票,都是想看你跟我們對歌的。”
“啊?”
遊客們笑嘻嘻地看着他。
“來吧!”小夥誠摯道,“你昨晚也說了你明天再來啊!我們村的遊客很少。”
既然說到這裡, 何歡點點頭,至少他們是真的摩梭人。
有些村子的篝火晚會,已經不是摩梭人了。
而且他把人引來的,不去,觀衆失望,他們也不好哄觀衆。
見他答應了, 摩梭小夥非常高興,“走吧!晚上請你跟我們一起吃飯。”
“啊?”
遊客們笑了。
何歡又看看自己的遊客。
小夥說:“一起去吧。”
遊客們忍着笑,又能跟小白龍混吃混喝了!
看時間不到五點, 何歡說:“我們休息會兒,晚點兒過去。”
“好!”摩梭小夥道,“你們不要自己吃飯啊!一會兒我來接你們啊!”
就開心地跑了。
大家看着小白龍,“小白龍!我們來到了瀘沽湖還沒花錢吃過一頓飯!好不習慣啊!”
何歡看着他們,笑道:“回去休息會兒吧。晚上都打扮漂亮點兒,那麼多遊客跑過來,不要給小白龍團丟臉!”
“好!”遊客們笑着回房。
回房不久,酒店給他們送來了下午茶。
因爲昨天傍晚纔到,今天早上早餐很多人也沒吃,酒店過意不去,下午茶非常豐盛。
“啊!”小白龍團在露臺大叫,“好爲難啊!等會兒他們還要請我們吃飯哎!現在吃了等會兒怎麼吃得下?”
“哈哈哈……”
何歡也在露臺上,聽見他們凡死人的言語,大聲說:“先吃點兒吧!難道你們等下去把滿桌吃光啊?”
“好!”大家開始準備大吃特吃。
何歡看看一堆糕點、水果、飲料, 這頓下午茶下去, 晚上真吃不下了。
又伸出頭叫道:“別吃太多!不然晚上吃不下他們以爲咱們不喜歡吃, 會難過的!”
“啊!”大家含着食物含含糊糊道, “我們到底還吃不吃?”
“少吃點。”
“哈哈哈……”
“跟着小白龍, 只能體會別人無法體會的苦惱!”
何歡坐在露臺上,看着男神山和女神山,在藍天下映在鏡子般的明湖裡,是如此青秀。
心裡也很明快。
六點,摩梭小夥來接他們去吃飯。
就在他們舉行篝火晚會的四合院裡,人多,在院子裡擺開了好多張桌子。
“小白龍來啦!”主持的小夥一喊,小夥子們圍過來跟他抱肩握手。
昨晚跟他對歌的摩梭姑娘笑盈盈地看着他,又羞澀地低下頭。
何歡回頭看看龍騰,龍騰扭過頭去,假裝沒看見。
都打了招呼,摩梭小夥安排小白龍團坐下,把遊客安排到另外桌上,把小白龍拉到他們桌上。
這沒什麼,本來導遊就沒有陪遊客吃飯的義務,導遊通常都是跟同行一起吃飯的。
何歡回頭看看龍騰,起身拉着她過來, 坐在自己身邊。
一羣摩梭姑娘小夥看着他,又看看龍騰, 有些好奇。
何歡笑笑, 也沒有解釋。
也不好介紹,兩人也沒確定關係。
只是龍騰很少跟其他團友說話,有他在的時候都是跟他坐一起的。
摩梭姑娘小夥看着他,又看看漂亮的龍騰,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女朋友?”一個摩梭小夥問道。
雖說摩梭人有害羞文化,但一般是不在長輩面前談論感情之事。熟悉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是可以談論的。他們沒把他當外人。
何歡看看龍騰,笑笑,“朋友。”
大家笑了,也不再多問。
朋友和親密的朋友,中間就差三個字嘛!
摩梭人,一輩子都是朋友。
何歡也看得出來,他們有幾對之間關係明顯要親密一些。
摩梭姑娘小夥舉起杯,“歡迎小白龍!歡迎小白龍團!”
“謝謝!”大家都舉起杯。
主持小夥打開手機,遞到何歡面前,“你看!小白龍,你昨晚和我們的對歌視頻被遊客傳到網上了,咱們這篝火晚會也火了!今天好多人買票!開始我們還以爲是旅遊團!
然後才發現好多都是散客!專門從其他村跑過來!他們問我們晚上你還會不會來?我們才知道,他們是來看你的!”
何歡有點不好意思。
“我們人少,觀衆也少,謝謝小白龍!”主持小夥收回手機,舉起杯,“蘇里瑪酒,敬我們的兄弟!”
何歡也舉起杯,“謝謝!”
龍騰默默吃着飯,何歡一邊和大家喝酒,一邊照顧她。她看看想吃又不在面前的菜,他就幫她夾一下。
一羣摩梭青年看出了小白龍對她的特別照顧,直笑。
對歌的摩梭姑娘和另一個姑娘坐側邊,看看龍騰,又看看何歡,有點兒悵然。
一個摩梭小夥突然拿起手機,“啊!你們看!”
舉起來,點開視頻,是小白龍在走婚橋跟那個女導遊的黑白之爭。
一羣摩梭青年看完視頻,看着何歡眼中大放異彩,“啊!小白龍!你太厲害了!這些假摩梭人總是污衊我們的走婚,污衊我們的女神!把我們的名聲都搞臭了!你太好了!你是我們的好兄弟!”
一個個端着酒過來抱着他的肩喝酒。
嘴裡喊着好兄弟,熱情地摟着他的脖子,何歡也無法拒絕。
這桌喝完,看另一桌一個小夥站起來端着酒杯朝他走來,何歡連忙臉紅紅地舉起酒杯,“我敬你們!好兄弟姐妹!我敬你們!晚上的篝火晚會你們就告訴觀衆,你們的好兄弟被你們喝到桌子底下了!”
“哈哈哈……”
一羣摩梭青年大笑,“好!篝火晚會結束了再喝!”
何歡一頭汗,還喝!看看龍騰,龍姑娘今天卻似乎不想管他。
吃完飯,何歡讓遊客出去看看夕陽散散步。
一羣姑娘小夥忙着收拾院子。
主持人跟何歡商量:“小白龍,一會兒除了對歌,你再多唱幾首啊!”
“我就會那一首摩梭語呀!”
“沒事兒啊!你愛唱什麼唱什麼!”
“那我就多唱一首吧。”
“那你開場!”
何歡想想,“好,我唱納西情歌。”說着唱了一小段。主持人叫攏幾個姑娘小夥,告訴他們何歡要唱的歌,何歡跟他們排練了一下。
夕陽落下格姆女神山,四合院裡的篝火點燃。遊客涌進來,一會兒就坐滿了,坐不下的都站着。
主持人不負衆望,一上臺就說:“遠方的客人,請你們告訴莪,今天來到這裡是看誰的?”
“小白龍!”觀衆興奮地尖叫。
“好!有請小白龍!”
觀衆啪啪鼓掌,歡呼尖叫。
何歡走上臺,滿臉微笑對四面觀衆微微鞠躬,觀衆尖叫更熱烈了。
“歡迎大家來到瀘沽湖!”何歡道,“非常幸運能夠在這裡和摩梭兄弟姐妹相聚,和五湖四海的朋友相會!”
遊客們熱烈鼓掌。
何歡回頭,對樂手微笑點頭,音樂起——
“清清麗江水會讓你沉醉
幽幽古道記錄着千年的秀美
大石橋上來相會
玉龍雪山倒映在哥哥的心扉
蘇里瑪酒香會讓你陶醉
火把節上的阿哩哩我會跳給誰
瀘沽湖邊來相會
清脆歌聲飄進了哥哥的心扉”
後面幾個姑娘伴唱:
納西姑娘唱情歌,情歌唱給情哥哥
納西姑娘像花朵,盛開在哥哥的心窩
納西姑娘愛唱歌,唱的都是情哥哥
納西姑娘不寂寞,七彩花開滿山坡”
小夥姑娘又牽着手一起伴唱:
“阿哥阿妹把手牽,情真意切比金堅
嘿!情真意切比金堅
阿哥阿妹把手牽,相親相愛到永遠
嘿!相親相愛到永遠!”
何歡又接着唱:“蘇里瑪酒香會讓你陶醉……”
伴着歡快的節奏,悠揚的歌聲,遊客們已經醉了,晃着頭拍着手,都當起了伴唱。
很多遊客都是從麗江到瀘沽湖的,一首歌把兩個地方都唱進去了。氣氛歡樂和諧,第一首歌把全場炒熱了!
何歡鞠一躬,又對伴唱的兄弟姐妹鞠一躬,四面掌聲如雷。
下來坐在龍騰身邊,龍騰說:“你別坐我旁邊。”
“爲什麼?”何歡看着她,他現在還沒對唱呢!過敏也早了?
“那麼多人拿着手機拍你,把我也拍進去了。”
何歡備受打擊,“我見不得人?”
龍騰目不斜視,“我見不得人。”
何歡無語。
“快坐別處去。”
“哦。”何歡有點失落,龍姑娘不喜歡被關注,她這麼漂亮也很容易引起關注,尤其是自己坐在她身邊。
只好往後走,到馮師傅身邊擠一擠。馮師傅嘿嘿直笑,何歡送他一個白眼。
不時有遊客過來跟他合影,何歡配合地露出笑容。不時看看坐前面
的龍騰,正襟危坐,今晚一點都不在意他了啊!
何歡倒覺得有點酸楚了。
氣氛非常歡快,姑娘小夥們表演都非常賣力非常精彩。
一個小時的篝火晚會持續到一個半小時,主持人說:“下面一曲《走婚夜歌》送給大家,祝大家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摩梭姑娘上臺,拿着話筒看着何歡深情地唱起來:“阿注喂,阿注喂……”
遊客們順着姑娘的目光興奮地看向小白龍。
何歡從座位上站起來,在萬衆矚目中上臺,路過龍騰,看了她一眼。
龍騰還是目不斜視。
何歡笑望着摩梭姑娘,接過話筒,和她對唱起來。
觀衆如癡如醉,沒看出今天這個阿注有點心不在焉。
合唱時,姑娘也沒牽他的手。
但觀衆已經被兩人的對歌帶入美好的夜晚。
歌唱結束後,就是甲搓舞了,坐着的遊客都站起來,所有遊客演員圍着篝火,圍成一圈又一圈,手搭着肩,手拉着手,一起跳舞。
何歡伸手剛想抓住龍騰的手,她就擠到小白龍團兩個女遊客中間,牽着她們的手了。
兩個女遊客一臉懵,看看龍姑娘,隨後露出一臉舒爽的表情。連女生都覺得龍姑娘的手太軟太滑了,牽着太舒服了!
何歡看着她們三個,十二萬分個無語!現在連小孩女人都要跟他爭牽龍姑娘的手了嗎?
兩個女生另一手牽着各自的男朋友,心裡卻好想摳龍姑娘的手心。
一擁而上的遊客衝散了小白龍和小白龍團。
歡快的舞曲衝散了隔膜,大家不分彼此,五湖四海各個民族歡快地跳成一團。
唯有何歡被兩個開心興奮紅暈滿臉的陌生姑娘牽着手,神遊天外,目光追着人羣中龍姑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