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漠漠極寒水中封。一藤無規似窮兇。星淡塋移水難幽。
自在如花啓飛焰。身逃何處也作愁。先露寒潭洗斑駁。
魯天柳再次與光明的世界告別,沉入了黑綠色的池水中。但此時與剛纔有個很大不同,她能見到一些光亮。那是剛纔從上面射下的火球。這就是南疆火精石粉的奇異之處,入水不滅,直至石粉燒盡。明末《南遊趣錄》有記載:南地無名山出奇異火石,其燃難滅,水浸猶燃。
柳兒很快連這火光也看不到了,菟絲藤的枝條將他連頭帶臉全包裹起來。
火球紅色的光讓那些星星變得暗淡,像猴子一樣的動物竟然還是都沒動,一大羣地懸浮在水中,眨巴着眼睛看着已經變成一個藤條團的魯天柳。彷彿就是個恭敬的侍者,在一旁靜觀着一場大宴,以便隨時聽候主人的差遣。
菟絲藤卻開始了細微的動作了,藤條的葉端處伸出細細的毛刺,毛刺蠕動着往柳兒的肌膚裡鑽,有衣服的地方還好點,裸露在外的肌膚已經感覺到刺痛。其實不需要身體所有部分都被毛刺扎入,只要有小塊地方就夠了,一刻生死,菟絲藤一次生長的過程就只要一刻時間,這一刻裡要抓到活物再吸乾他們,這吸血的速度是十分快的。所以只需要有幾個吸血點就可以短時間內要了魯天柳的命。
菟絲藤是必須長在墳墓之上的,沒有墳墓中的陰氣它就沒有存活的機會。所以都說它們是鬼魂的觸手,都說它們有着鬼魂的思想。可是不知道鬼魂是不是都是貪婪無厭的,都是盡最大能力範圍獲取的。但是現在可以知道的是那菟絲藤的天性表現還是在繼續纏裹刺入,它在試圖擁有更多的吸血通道。
兩支菟絲藤的枝條從柳兒單薄內衣的對襟間隙中伸到她的胸前。藤條一下子止住,不止是這兩根藤條,所有的藤條都止住不動了,更不用說那些葉端處的毛刺,不但退出柳兒的肌膚,甚至都縮入葉端之中。
不知道這兩根藤條在魯天柳的胸前碰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可以肯定的是那裡面的東西讓它們害怕。
其實很難說到底是菟絲藤害怕,還是墓中的鬼魂害怕。不是說它們是鬼魂的觸手嗎?有着鬼魂的思想嗎?的確是這樣,一種只有一刻生命時間的植物,它們要吸一些活物的鮮血幹什麼?無非就是兩種可能,菟絲藤立足的墳墓中有個嗜血的鬼魂,墳墓的散發的陰寒之氣太濃,迫使菟絲藤要熱血衝陰氣,從而延長自己生命。
菟絲藤的畏縮讓一些東西有了許多感受,有詫異,有驚疑,可能還有恐懼。感受最深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如果真的有個驅使菟絲藤的鬼魂的話,那肯定是這個鬼魂。
有一個人也有不同一般的感受,這感受卻是憤怒,於是這人在這墨綠的水下發了狂。
這人是鄭五侯,他嘴裡銜着兩個發白發亮的氣泡,如同出世的惡魔一般,旋轉朴刀往那一堆藤枝砍斬過去。
其實不用他的砍殺,那菟絲藤的一刻光陰也到頭了,它們在迅速的畏縮、抽搐、枯萎。它們纏繞魯天柳的所有藤條都已經開始枯萎。魯天柳輕輕地抖動四肢就掙脫了它們的束縛,因爲它們的藤莖已經變得酥脆。
奇怪的是那些猴子般的動物也沒有做出反應,它們眼睜睜地看着這個粗壯勇猛的漢子對這些藤枝進行着砍伐。眼睛的撲閃卻沒有停止,那光芒始終是詭異的、恐怖的。
魯天柳從藤條中掙脫的一瞬間,首先是拉着五侯往那月亮形的出口游去,她知道那些猴子模樣的動物是什麼,她在龍虎山聽老道說過,所以她不想第三次落入死亡的絕地。
柳兒掙脫藤條的一剎那,那些猴子模樣的東西也動了,它們有的直衝頂面。有的沒入黑暗,有的沉入水底。消失的過程是無聲無息的,只有在紅色火球的映照下隱約可以看到它們行動的軌跡。
它們重新出現的情形也是無聲無息的。等魯天柳首先意識到自己和五侯再次被包圍,那是她清明的三覺將信息傳達給她的。鄭五侯雖然沒有清明的三覺,但他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無路可走時,因爲他們兩個已經被一羣星星團團包圍,無隙可逃了。
鄭五侯本來一直在井口上面護着柳兒的回頭繩,井中突然翻騰起的水花讓他心驚,回頭繩也被拉扯着一會兒鬆一會兒緊。這一刻他是極度地焦躁不安,幾次想下到井裡又止住腳步,在柳兒已經下了決定的事情面前,他絕不敢有什麼違抗。
不知是什麼地方傳來的一陣悶響,五侯腳下一陣搖晃,他一手手扶住軒屋牆角的立柱,一手撐住刀杆,這才穩住自己的身體。可就是這麼一陣忙亂,五侯突然發現刀杆上的回頭繩不見了。原來是他抓住刀杆撐住身體時,擰開了機括,“如意三分刃”橫折下一截,回頭繩的繩頭便順着這橫着的刀杆尾端脫落掉下,刷的一下就沒入了井中。
五侯慌了,蒙了,不知如何纔好,只好求助地走向軒外的秦先生。
站立在軒外門口那個大盆景前的秦先生此時跌坐在地,那個造型很詩意的盆景也和他一起跌落在地,看來剛纔的一陣搖晃,秦先生唯一能借力站穩的紫砂盆景沒能給他借到力。
紫砂盆子的碎片濺得到處都是,剛纔還站立在那裡仰首四處張望,現在卻低着頭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這情形讓給五侯的第一感覺是這瘦骨嶙峋的老先生死了。
的確,這樣一把年紀,渾身上下都血肉模糊地,背上還扣着幾個鐵爪子,順着鐵爪的下邊沿還滴着血。沒血傷的地方就是燒傷,那些燒燙出的血泡都在爭鬥中壓擠破了,一塊塊皮搭掛着,肌膚變作了厚一塊薄一塊,白一塊黑一塊,破皮的地方又白又薄,幾乎能直接見到肉。掛皮的地方又黑有厚,那是兩層燒焦的皮疊在一起。這樣的一個老者,就算沒死也已經有七分和鬼沒兩樣了。
五侯靜悄悄地從背後走近秦先生,在離秦先生不到一步的時候,他伸手去扳秦先生的肩膀。就在這一剎那,秦先生猛然擡起頭來,這讓五侯心中不由地一驚,意識中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爲是詐屍呢。
秦先生沒有死,他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的臉上重又掛下來一路路的血珠道道,大概是剛纔和那紫砂盆景一同摔倒撞出來的。但他的手中託着隨身攜帶的遁甲盤卻抓握得很穩。
秦先生看着五侯的眼睛有些死死地,五侯看秦先生的眼睛有些定定地。秦先生是想表達些什麼,可是卻說不出口,五侯也知道秦先生想表達些什麼,可他確實從秦先生的眼光中看不出要表達的是什麼。
秦先生用中指重重地點在自己的額頭上,五侯心想,是要我給他包紮一下腦袋?但下面的情形很快就表明不是這麼回事,秦先生用手指在額頭上攪起濃濃的一塊血漬,在地面上書寫起來。
五侯認識一些字,但必須是工工整整的字體。秦先生是寫的工整的字體,他了解五侯,五侯認識的字大多是他教的。而且秦先生這時候是倒着書寫的字,這就像將那些字擺在五侯面前。不用五侯轉到自己這一邊來就可以正面看到所有的字。
“下井,帶她逃!”只有五個血寫的字,五個血字裡充滿了驚恐、無奈、急切,似乎還有永別的意思。
爲什麼要這樣做,五侯沒有問,但他看懂了字,也知道這些字要求自己怎麼做。於是他轉身就走,邊走邊從斜挎腰間的直筒筐子裡掏出兩張白色皮囊和一個小雙節竹筒。
那很薄的皮囊其實是經過加工後的豬尿泡,雙節竹筒是個簡易氣筒。五侯做這些的動作很利索,等他再次站到井口的時候,他的嘴裡已經銜上了兩隻充滿氣的豬尿泡。
這是太湖上有名的漁夫“帶刺黿鱉”餘小刺教他的潛水法子。這法子可以彌補氣息不夠綿長的缺陷,在水下可多換好多口氣,據說爲宋朝時名丞包拯手下帶刀侍衛,五鼠中的翻江鼠蔣平入水所用的方法。但柳兒一直不喜歡用這個法子,這也情有可原,讓一個女孩子銜一個豬尿泡確實不雅。
五侯沒有用回頭繩,他快速脫掉外面棉衣,持刀直接躍入井中。
剛入水的五侯也被一陣刺骨寒冷激靈得差點暈過去。但再往下沉寒冷反倒沒那麼強烈了。於是他稍微往四處張望了一下,就往有紅色火光的方向游去。
秦先生看着五侯躍入井中,笑了笑,心說:就記掛着那小的,就沒想到我這老的,也難怪,我二十年前不也和他一樣,不,比他還要不顧一切。
他又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遁甲盤,這遁甲盤的九星八門的方位和剛纔進門時又有了不同。這麼短的時辰方位本不應該有什麼改變,是因爲秦先生剛纔撞在紫砂盆景上,頭上流下的血滴在遁甲盤上。血跡流出了一個彎曲的線道,這對於一般人來說意味不了什麼,但是對於一個“切金斷玉”的高手那就不一樣了。
這一個鮮血流出的曲線將驚門掛做了傷門,將天衛星上二道斜斜隔去,只留下兇在秋冬的局相。
秦先生在心中默唸定語:“傷門氣短數三三,捕殺索債追亡還。天衛星去斜二道,只餘兇險在秋冬。”自己的鮮血將局相變換成這樣的情形,那對自己意味着什麼?這把骨頭真就要與這馭龍格局的園子同歸嗎?真不知這算是自己的劫難數還是算自己的造化。
於是他有些艱難地扶着一邊的石頭欄杆站起來,再次仰首往四處望去。剛纔的那一陣大震讓周圍的環境也有了很大變化,廊道有些坍塌,花牆瓦檐碎落,樹木花草也不再挺拔有姿,變得有些東倒西歪的。但這樣的環境相對變得敞開些,環境的變化對於秦先生來說應該是好事,這便於了他的尋找,尋找那麼一根柱子,一根盤龍的柱子。
馭龍格,盤龍局,又是皇家遺脈,那這家園子無論如何都應該有個柱子,一根用來擎天地、盤神龍的柱子,要不然這園子早就塌了,不是塌,是根本就建不起來。
不知道秦先生是不是找到方位了,但他是堅決地毫無反顧地離開了書軒門口,蹣跚着順一條龍鬚廊道往前走去。
五侯將自己嘴中兩個氣泡拿一個下來塞到柳兒嘴裡,這時候已經顧不到許多了。然後他擺動朴刀,雙腳踩水往那些星星羣中殺去。他這是要殺出一條路來讓柳兒逃走。至少也要將那些猴子模樣的東西給引走一些,讓柳兒逃走的機會變大。
那些猴子模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就是俗稱的落水鬼,也叫水猴子,有些地方,比如日本就稱之爲河童。這怪物在水下力量奇大,速度奇快,而且牙尖爪利,爪上有蹼,爪背有鱗,紅眼、尖耳、長臂,面如癩。喜歡將人拖入水中,抓淤泥將人七竅盡塞致死,除非遇到水性極好之人與之對抗,它纔會使用爪子和牙齒。這玩意兒在古籍《異獸全記·水怪錄》中曾有記載。但那怪獸在世上已經極爲少見,偶有傳聞也只見到一兩個而已,哪有這麼一大羣。
但是這裡的落水鬼和傳說中的還是有一些不同點,首先外相就有較大差異,這裡的是綠眼,面目無癩卻全身是癩,雖然也像猴子但身體卻很是粗壯,還有它們的爪上沒有蹼,這點好像更接近於靈長目動物。
魯天柳早知道這怪物,而且還不止是聽一個人說起。從小生活在江南水鄉,老人告誡小孩不要去河邊玩耍都是用的這個怪物來恐嚇的。後來在龍虎山“鳧海閣”見到一幅壁畫上畫了個躲在蘆葦荷葉下的怪物,不知是什麼,“鳧海閣”的何道長告訴她這叫做水猴子,也就是俗稱的落水鬼,還讓她記住模樣,也許以後會碰到,但如何應付那老道士卻沒說。
遊浮在水中無法旋轉,水的阻力也讓五侯的砍殺力道大打折扣,但是五候的第二個目的還是達到了,一大羣的落水鬼輕易地捉住他並圍擁着他往一邊的黑暗水域中而去。只剩下那麼七八個怪東西依舊圍着魯天柳。
魯天柳知道自己肯定遊不過這些怪物,所以只能採取其他的方法。
柳兒併攏雙腿雙手,就像是個沒有生命的人形柱子,往水底直直沉落下去。這樣的現象讓那些落水鬼直翻怪眼,也許是在表示奇怪吧,所以它們都沒有撲上來,只是圍繞着她一同落下。
越往下去,魯天柳清明的三覺變得越發敏銳。她之所以往下沉落,是因爲三覺隱約中感到下面有什麼在召喚她。那不是聲音,不是影像,也不是什麼刺激,只是在平靜地水中下似乎有什麼將一些信息映入她的腦中和心中。
魯天柳沒有沉到水底,她落腳在一個丘形物體上。剛開始魯天柳還嚇了一跳,因爲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烏龜背上呢。但隨着周圍火球光亮熄滅前的最後一個強勁跳躍,她看到丘形物體上有個高出的矮矮圓柱,像個樹樁,她知道這不是龜背了。
那麼這是什麼呢?菟絲藤,陰寒氣,丘形物,圓樁頂帽,這些東西在柳兒的腦子中勾畫出一個構築,一個世上很多水裡少有的構築——墳塋。
周圍重新變得一片漆黑,而那些星星般落水鬼的眼睛反倒距離變得遠了,緩緩地圍着柳兒轉着圈子。
柳兒沒有理會那些落水鬼,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她的意識裡突然沒有了一切雜念,她吐出一串氣泡,讓自己的身體能夠再變得沉一些。然後慢慢蹲下,用手撐住腳邊的墳頂。那墳頂入手的感覺很奇怪,憑着柳兒超人的觸覺竟然摸不出那是什麼材質的。
柳兒沒有時間驚異和研究,她手中往後輕輕一帶,身體朝前滑去,輕輕地攀住那墳頂的圓柱,也就是墳帽。依舊摸不出那是什麼材質,但入手是極其陰寒。圓柱上有花紋,這花紋柳兒一摸就知道那是“騰龍行雲紋”。墳頭之上竟然飾以龍紋,那這墳中葬的到底是什麼人?
柳兒雖然一摸就辨出龍紋,但她的手並沒有離開那個墳帽。她覺得陰寒之氣順着她的掌心往上延伸,直衝她的雙臂、雙肩、雙頰,直上到天靈,最後再匯落入泥丸宮。
這陰寒之氣給她的感覺是愜意的、舒適的,這一瞬間她彷彿感覺到自己全身都是晶瑩剔透的,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從裡往外都被清洗一遍。
她的三覺變得更加靈敏,這是柳兒在這之後首先能做出肯定的事情。因爲她的左手中指在“騰龍行雲紋”的龍首旁摸出淡淡的一行豎列的文字“俗僧應文之墓”。這幾個字她連摸三四遍,不是她在研究思考這“俗僧應文”是誰,而是這六個字讓她摸出了不一樣的感覺。六個字中的“應”字稍稍突出一點,這一點點的差異就是摸索了一輩子的盲人都不一定能摸出來。可是魯天柳行,她也是剛剛纔行的。
柳兒的手指在“應”字上停住,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停住:柳兒的手指在“應”字上按下去,似乎是不由自主地按下。就像是一棵垂柳在風中拂掃腳下的墓碑一樣自然。
那墳帽的圓形頂蓋悄悄滑開,露出一隻古鏽斑斑的玉盒,發出幽幽然的弱光,這光線足以讓柳兒看清玉盒蓋子上面那個飛焰的刻紋。這盒子魯天柳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所以她想都沒想就伸手將那玉盒從墳帽中取出。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魯天柳踏上這墳塋的頂面,柳兒竟然就像個不懂坎面的木瓜,全不顧坎子家的規矩與忌諱,動作是莽撞的、急切的,神情卻是那麼從容和自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柳兒的感覺沒錯,這下面雖然有陰氣,卻沒有污穢黴澀。這墳塋是潔淨的,沒有坎,更沒沾過血腥。看來這墳上的菟絲藤到今天爲止都不曾有機會吸到一個活物的鮮血。
魯天柳將那玉盒從對襟衣服的空隙中揣到讓菟絲藤畏縮的懷中,貼肉而放。這玉盒的溫度和剛纔她撫摸墳頭時一樣,讓她覺得愜意舒服。
剩下的幾個落水鬼動了,一起往墳塋圍攏過來。它們纔剛一動作,三覺迅速提高了的魯天柳就馬上意識到了。但她沒有任何辦法,雖然她有極度敏銳的三覺,卻沒有極度快速的動作,她只能抓住墳頭的圓柱,靜靜感覺那些怪物的行動,以便儘自己所能做最後的糾纏。
落水鬼們的行動方向不是針對魯天柳的,它們從各個方向圍攏在墳塋的下方,然後回到與墳塋水平的方位,一齊往一個方向用力遊動起來。
魯天柳聽到它們在墳塋下提起了些長條東西,發出“叮噹”的金屬聲響。那些東西應該是沉重的,這魯天柳從它們提起的聲音和落水鬼遊動的聲音可以聽出來。
而此時柳兒真的像是踏在一個龜背上,那墳塋像個遊動的巨黿移動起來。落水鬼們在拉着墳塋移動,它們這是要往那裡去?
沒等柳兒對眼前的事情做出一點判斷,她聽到了更爲巨大的聲響,那聲響就像是在這水域的四周引爆了炸石開山的藥雷,不是一個,也不是四個,而是一個接一個的整整一圈。柳兒聽得出這響聲極有規律,方位也極爲圓整,不應該是什麼東西倒塌爆裂。所以她的第一判斷就是有什麼巨大坎面動作了。
拉動墳塋的落水鬼對這樣的現象反應很大,明顯慌亂了,但它們沒有停止遊動,依舊向着一個方向全力地遊動着。墳塋的移動速度在加快,因爲周圍又有落水鬼游來,一起拉着墳塋往前游去。
前面有一塊水域上方露出些斑駁的光線,於是魯天柳藉着這不太明顯的光線還有自己三覺的感應,再加上些揣測,將這下面的情形大概弄了個清楚。
這墳塋的四周有許多條粗重的鏈條,那些落水鬼牽着鏈條在將墳塋拉走。
那麼說自己腳下是個水下移塋。魯天柳見過移塋,那是在雲南獨龍江邊,那裡有些氏族依舊用水葬的方法。用原木搭建一座矮小屋形的筏子,將死者放入其中,隨急流而走。
這樣沉於水的移塋魯天柳沒見過,但她聽說過,秦先生給她講過,風水學中有將上輩先人墳塋置重寶沉入水中,以期後輩能得發達。但這樣的先人一般都是具天龍命、靈龜命、神鯉命相的,但有這樣命相的就算不沉水下,尋個藏風聚氣的中上陰宅地,也可以後世得福。
特別是具天龍命的,那一般是皇家血脈,採用這樣的葬法就只能是蒙難喪權之龍,流落江湖民間的皇家血脈,而且還是必須隱匿蹤跡不能爲人所知。
柳兒忽然想到墓頂之上刻的俗僧應文,一個和尚,也就沒有子孫後人,無須圖他龍氣以萌後世。那這樣的葬法是爲了什麼?是在逃避什麼嗎?隱藏什麼嗎?
落水鬼拖着移塋已經到了那些斑駁的光線下面,混濁暗淡的光落在魯天柳的頭頂。她雙腿在墳頂上一蹬,身體直衝向一個透光的空隙,她嘴裡的豬尿泡內已經沒有多少空氣了,她是想盡量節約囊中空氣,於是決定到水面上去換口氣,然後再下來看那些落水鬼有什麼行動。
她希望這些落水鬼可以給她帶出一條生路逃出。不是她狠心丟下其他的人自己逃出,魯家的規矩是這樣,各派坎子家的規矩也都是這樣。只有你逃出坎子,出了生天活了命纔有可能救出其他的人。自己還沒能逃出就去救其他的人只是將自己性命一起留下。坎子家要用理智和智慧製造坎子,也應該用理智和智慧逃出坎子。
再說柳兒現在有一隻玉盒在身,不知道爲什麼,她直覺感到這東西十分重要,就像這馭龍局相中的龍寶一樣重要。有這個在手也許救其他人的性命不是難事。
柳兒是撞開一層不算薄的冰面冒出頭來的,出來後她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小小的池塘裡面,這池塘一眼就能看出和一般園子一樣是用來養睡蓮和金魚的。可是這裡的水怎麼會如此寒冷的呢?水面上沒有冰層,而在水面下一尺多的深度倒有冰層,這應該是用極寒之物將水面冰封以後,然後在冰面上澆上水的。
這樣的園子之中什麼奇怪事情都會有,魯天柳已經對這些提不起興趣,也沒時間對這些費腦子了。可是等她再次沒入水中,朝已經移動到前面去的移塋斜向游過去的時候。一股寒流差點將她身體內的熱血都凍成冰。
有東西,在某個地方有能夠製造出極度寒冷的東西。這裡不止是片綠黑的水域,這裡還是一片極度寒冷的水域。真不知道這樣的黑冷水中藏着的到底是什麼樣的邪妖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