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浪衝灘

[雙調#8226;大德歌]

浪衝灘,不知歸,跌宕撲卷人未歸。

幾分豪傑情,身化煙魂作飛。

一船肝膽與海匯,則見孤梟雲中醉。

老叉從從前的好學變成了好爲人師,嘴裡兀自喋喋不休着:“雖然不知道那瓶子到底有什麼用場,既然相互間有感應,那麼和朱門中的手段就應該有些牽連。於是我決定把這東西留在船上。對了,魯門長,我先前在下面聽見你說那瓶子是什麼魂瓶,附着魂魄在上面。那麼我估摸朱家船上肯定帶着那個裝神弄鬼的薩滿,他要在這沒命沒魂的海面子上找到這玩意兒的蹤跡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不要聽他瞎扯,他這是在拖延時間,快想辦法把船調過來。”老叉的一聲“魯門長”讓定神聽老叉說話的魯一棄突然間意識到了,對手還是在用自己的老路子,自己怎麼就又上當了。這江湖的兇險看來不只是刀光劍影,就連只語片言都必須小心提防呀。

“呵呵!靜心些,我這不是能幫你們消耗些難熬的辰光嗎。”老叉的言語中能聽出少有的得意。

但這得意未免早了些,因爲這船上不是隻有魯一棄這樣一個初涉江湖的木瓜。

幾隻大瓦罐被拿到船頭,副帆、副桅都落了、倒了,主帆頁的纜子都鬆了,主桅的後立纜也全鬆了,兩根側立纜虛掛着,帆頁調向纜和桅杆的兩根前立纜也都牽到船頭位置……步半寸一聲不啃地忙碌着,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也不要別人幫忙,而他自己也將動作儘量放得輕緩些。

對家追趕的船隻卻沒有輕緩,它們正蹦躂在浪尖子上,全速往這裡行駛着。剛纔有段距離他們發現自己追錯了,後來連魂引兒都覓不着了,便斷定是魂引兒被發現後毀掉了。於是一路直趕,現在終於又瞄到鐵頭船了。他們也知道這次不能再託大遠跟了,必須收扣壓着尾兒走。於是雙船開剪分叉式逼壓過來。

對家船隻是越來越近了,魯一棄臉色雖然平靜,但是心裡已經完全沒了底氣。自己船上這些人很明顯無法通過動手過招逃脫對家收扣,而自己底細又被老叉摸清,現在連威嚇矇混的一點資本都沒有了。

“大少,到舵臺和艙臺間的縫子裡去。”步半寸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將女人推到那狹窄過道里了。

就是這過道,魯一棄想起自己曾躲在這裡邊被船影子的陰風吹得陰寒僵捱,口不能言。當時幸虧女人抱住自己,暖了自己。對了,應該是女人腹中的先天童子暖了自己,那股熱不就是從女人貼緊自己的小腹處傳來的嗎?可是現在又要自己躲那裡幹什麼?

“鯊口,你扶夏老爺子也進去。”步半寸繼續大聲地吩咐着,誰都不知道什麼他要幹什麼。但是從他炯炯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必須幹什麼!

鯊口從艙臺上一步跳到舵臺上,伸手去扶瞎子。瞎子可能被鯊口跳躍中發出的落地聲一驚,頭猛然擡起。當手剛碰到瞎子手臂,哆嗦着瞎子突然狂暴地手臂一甩,讓鯊口往後推得跌走兩步,然後手中盲杖一挺,直刺鯊口小腹。鯊口被推開時就有些猝不及防,盲杖過來就更加無法招架,他能做的就是繼續往後跌,直接將自己跌到艙臺和舵臺間的狹道里去。

瞎子一下沒有刺到,於是邁步繼續第二刺、第三刺。結果是他自己直接撲進了那狹道中。跌下的瞎子不再哆嗦了,因爲他昏厥過去了。當年的西北賊王竟然失足摔下舵臺,竟然還摔昏厥了。

“老小子不對勁,受什麼刺激了。肯定是被老叉那鱉犢子氣的,氣瘋了就亂咬人了。”鯊口邊罵着,邊心有餘悸地站了起來。

此時魯一棄也鑽進了過道,他急切地問:“沒事吧?”

“沒事。”回答他的只有女人。瞎子昏了不能回答,而鯊口正忙着把瞎子拖起來,然後把身體翻正靠艙壁坐直,要不然那樣子爬着很難受。

就在這時,艙臺上傳來了聲沉重的砸擊聲。過道里的人愣住了,這是誰在砸船?莫非老叉要毀船,逼得我們只能上對家船隻。

砸第二下後,鯊口和魯一棄都趕忙要跑出去看怎麼回事,而舵臺上的步半寸似乎已經預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舉動,砸了第二下就停了下手,斷喝了一聲:“都在裡面呆着,別出來,儘量聚堆兒。”

隨着第五下重重的砸擊,船尾的舵柱發出一聲嘎嘎呀呀的怪響,接着是轟然一聲重物的落水聲。

舵柱落水了,步半寸敲掉了舵柱頭與下面舵柱、舵頁連接的橫銷,鐵頭船舵位上只剩下一個空蕩的舵柱頭和那根已經不着力的舵把了。

船橫漂起來,沒了舵頁切水控制方向,船隻的移動就變得隨意起來。

隨即,步半寸將敲砸舵柱橫銷的直刃錘頭斷纜斧斧柄往腰帶裡一插。抓住一根桅纜,身體在空中一蕩,直接悠到了船頭位置,。

兩根主帆調向纜踩在步半寸的腳下,兩根主桅前立纜挽在他的手臂上。船上的人都能清晰地聽到主桅和前立纜穿過的滑輪發出刮骨撓心般的聲響。這種聲響只用在久未動作過的結構中才會發出,也可能是從未動作過。

船頭調整了,船頭重新回到原來的航線了,鐵頭船朝着原有的方向繼續行駛起來。

這是通過改變帆和桅的綜合角度,再加上風力風向的作用,來達到調整船隻的方向。而步半寸單人調整帆和桅的方法卻絕對是魯家技法,六工中的“立柱”之技。

“哼哼!好個控桅調帆馭船技,好個單人控桅調帆!”船尾下的老叉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的船尾舵臺,正用一雙狡詐中帶着冷漠的目光看着步半寸,而口氣中卻實是能夠聽出欽佩和感慨,能聽出來,他自己的確也是個駕船的行家。

步半寸沒有因爲老叉的出現而有一絲變化,他只管仔細認真地駕着船,眼中的光澤如同金石般平靜、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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