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侯爺’驚醒了在場所有人。
驚醒了倒地的守城軍,驚醒了巷口百姓,也驚醒了天窮母子。
少武侯……貴人……壞人……師父……
這幾個詞迴盪在天窮幼小的心靈中,久久不能平息。
他擡頭出神的看着蘇辰,他就是那個城中百姓天天討論的少武侯,是末嵐的天,如今也是自己的師父,他是壞人嗎?
他搖搖頭,甩掉了自己自懂事起便立起的‘貴人就是壞人’的固執己念。
天窮母親趕緊爬過身來,對着蘇辰單膝跪拜道:“民女叩見武侯大人,武侯大恩大德民女沒齒難忘,民女甘願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武侯大恩。”
蘇辰趕緊彎腰雙手扶住了天窮母親,急切道:“大姐這是爲何,天窮既然拜我爲師,那咱們就是姐弟,大姐這般作爲實在折煞於我。”
唐栓聽到蘇辰這般說急忙招呼身後士兵備轎去,隨後看向蘇辰身邊的那個小乞丐兒。
隨蘇辰征戰數年,他們深知自家侯爺是有多麼妖孽。
道武同修,自創神通,化身戰體,最恐怖的是打不死!
眼前的少年只要能繼承一星半點武侯的本事,那也是天驕一列。
從乞兒瞬間變武侯傳人,真可謂是一步登天。
此時周圍躺在地上的守軍感覺周身壓力一鬆,可以動彈了,不過卻沒人敢站起身,而是一手撐地,單膝跪倒在蘇辰面前,不敢出聲。
他們在出手冒犯武侯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犯下了誅滅九族的重罪。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真的如傳言一般,少武侯爲人親和,心胸寬闊,能夠放了他們一馬。
而事實也如他們想的一樣,蘇辰看向他們緩緩開口:“不知者不罪,對本侯出手一事就此揭過。”
聽得蘇辰此言衆守城軍暗自呼了一口氣,只是蘇辰又道:“不過爲虎作倀欺壓百姓是爲大罪,就罰你們……”
說到這裡蘇辰略微停頓一下,而這一停頓三十名守城軍背上的冷汗又浸溼一層內衣。
蘇辰稍做片刻後繼續說道:“暫脫軍務,每人爲末嵐城做一萬件好事來彌補,期限爲三年,每一件好事必須記錄在案並且有百姓做證明纔算,三年後交由刑司審查,如有一件不屬實……”
沒等蘇辰說完三十名守城軍趕緊當頭拜倒口呼:“多謝侯爺不殺之恩,如有一件不屬實,願以性命相抵。”
做做好事就能免去殺身之禍,衆守城兵當然萬分願意。
但是他們小瞧了這一萬件好事,一萬件好事分三年來做每天也要做約十件好事,每一件都需要記錄在案並且有人證證明,那需要的精力何其龐大。
此後末嵐城中就出現了二三十個壯漢,日夜奔波幫着城中百姓做好事,白天沒有湊夠次數,夜晚都縮着身子蹲在街頭尋找目標,有些好事三兩壯漢碰到一起還得爭個面紅耳赤,做完好事還得獻媚着求被幫助的人簽字畫押做證明,以至於日後城中百姓只要出現瞭解決不了的麻煩只要大喊一聲‘好事’就立馬從街頭躥出來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搶着要幫忙。
一些搶盜偷摸再或者一些城中無業的小混混在二三十個‘好事者’手下徹底消失無蹤,末嵐城中有些家戶甚至夜不上鎖,整片城池一片祥和安寧。
其治安之好中州聞名。
皇朝從未有以做好事來彌補過錯的律法,卻在少武侯隨意一口中道出,百姓無不拍手稱妙。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蘇辰處罰過二三十個守城軍之後把目光轉向柳清風。
這時巷口的柳擎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拜倒在蘇辰腳下痛哭道:“小兒無知冒犯了侯爺,還請侯爺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小兒一馬吧,小兒日後一定痛改前非幫助城中多做好事,將功抵過。”
柳擎說完轉頭對着柳清風痛罵一聲:“孽畜還不快來給侯爺請罪。”
柳清風聽得他老爹大罵,趕緊跪爬了過來。
卻不料蘇辰把手一擺道:“不用了,末嵐柳家的大名今日裡本侯可是聽城中百姓說了無數次,北疆雖被兄弟們打了下來,可是還缺些志願者幫着開荒,柳家神通廣大,我想這件光榮而又艱苦的任務是非柳家莫屬了。”
蘇辰說完柳擎徹底呆住了,所有人都知道北疆那是什麼環境,天氣寒冷,大雪終年不斷,更是多山川,狼蟲虎豹滿山,甚至還有大凶出沒,如此環境下開荒那還有活頭嗎?
碰的一聲,柳擎一頭磕在地上,一絲血跡順着臉龐流下,模樣看着好是悽慘。
“武侯大人開恩,武侯大人開恩啊,您要我柳家做多少件好事都行,但是千萬不要發配北疆啊……”
柳擎不住的磕着頭,直到鮮血糊住滿臉,瞧着無動於衷的蘇辰,柳擎又把目光看向十八統領,跪爬到唐栓面前抱着他的大粗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着,聲音嘶啞的喊着:“唐統領啊,您給說說好話,我一家老小發配北疆那根本沒有活路啊!”
“我人族數十萬大軍在北疆數千年下來不還是好好的嘛!”唐栓似乎覺得這樣說有點忘恩負義,又語重心長的道:“柳兄弟領着家人在北疆好好表現,不見得沒有回來的一天。”
柳擎見着唐栓翻臉不認人又爬到甄壯麪前跪哭道:“甄統領我求求您勸勸侯爺收回成命吧,求求您了!”
奈何甄壯更直接了當的啥也沒說,招呼身後士兵以大麻繩子給父子二人捆了起來,連侯爺那麼好的一個人都斷定他有罪,那還說屁啊!
至於這兩日的熱情款待就讓它見鬼去吧! 我等兄弟豈是貪圖口舌之輩?
這天下就是天王老子得罪了自家侯爺也得給它捅出個窟窿來。
片刻後有士兵擡了一頂轎子過來,直接大轎一起把天窮母親擡往了少武侯府。
母憑子貴,少武侯徒弟的孃親那也是貴人一列。
“天窮,我們走吧。”蘇辰招呼一聲。
“哦。”
天窮跟在蘇辰背後,腦海還上演着剛剛的一幕一幕,有些回不過神。
蘇辰領着天窮向着少武侯府而去,十八統領隨後而行。
看着少年武侯已經走遠,柳家父子也被押向了邢司,巷口百姓再也忍不住歡呼起來。
柳家完了!被少武侯全族發配北疆開荒去了!
這些年來受着柳家壓迫的他們是敢怒不敢言,任何敢反抗柳家的人都悄無聲息的死去,就是柳家的一個下人那在末嵐城中也是自命高人一等,狗眼看人。
奈何柳擎深通人情世故之道,上面各方打點的穩妥,末嵐百姓是有冤沒處申,而像李家一樣的富貴人家,不管好的壞的全被柳家以各種方法吞沒,柳家在末嵐城中獨大,沒人敢說二話。
但是少武侯才蒞臨末嵐第一天就把柳家這顆毒牙給拔了,城中百姓可以想象日後末嵐的天空一定是晴的湛藍。
這是末嵐,放大些看,整個南溪郡二十六城在得知末嵐柳家的慘狀後,百姓無不拍手稱快,南溪各城高官一個個風聲鶴唳,誓要做出些功績,賺點好名聲,以防南溪的這片天忽然壓下。壓的永無翻身之日。
這是南溪,在放大些看,整個南荒自少武侯統轄南溪之後,鳴金收兵,兩方各自安好,竟然連一絲摩擦都沒有。
世人無不感嘆少武侯威名鎮世,連南荒前朝舊臣也不敢造次。
連四方雲動之一,甚至之首的南荒王夏問也要賣其一個面子。
而一切的締造者呢?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少武侯府後院庭院之中傳來一聲聲清脆明亮的童聲。
蘇辰看着盤坐在假山碧水之間身穿道袍的天窮欣慰一笑,他比自己當年用功多了,這樣想着越發覺得愧對師父當年的悉心教導。
就這樣,蘇辰每日裡與天窮二人盤坐於後庭院中整日與大道相伴,也覺得心胸間一片開朗。
在北疆征戰的熱血也好,所有人都離自己而去的傷感也罷,都在這道經的真義中化爲過眼雲煙。
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本是要教導天窮道一宗道法,兩個多月過後自己的心境卻提升到丹胎境圓滿之境,也修成了道門人宗流四十九秘書之中頗爲厲害的幾種。
如此也算勉強湊合着對得起自己道尊弟子的身份了,只是看着天窮那變態的道法進展又無情的打碎了他的那點小自得。
才僅僅兩個多月,天窮竟然已經練精化氣通達體內百關,跨入練氣初期。
想到自己當年跨入練氣初期時可是整整用了將近一個年頭啊!
雖然有自己偷懶的成份在內,那自己也算修道界不可多得的天縱之才啊!
可天窮這算什麼?
妖孽!
蘇辰狠狠的暗罵了一句,不過卻很開心,畢竟自己也是妖孽的師父?
每當天窮詢問他自己的修道速度比起東土道門弟子如何時就會聽到這麼一句話
“你這劣徒,好生懶惰,熟不知,道無止盡,窮極一生也只能窺的一斑倆點,你才初窺門徑勿要自滿,需知修道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天窮沒有頂嘴,而是點着頭受教,而後更加努力修煉。
這樣搞的蘇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教徒弟不都這樣嘛!蘇辰呵呵一笑。
給天窮安排了一些任務後,蘇辰離開了這個待了兩個多月的後院。
因爲中州武道大會將在三日後……如期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