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殘有些許碎茶葉子,巫族在精細活上比之人族也差之甚遠,寒城秀長的雙眸看着杯中碧綠,看的極深。
甚至看到了兩族根源,巫族享有天地血脈,得天獨厚,天賦異稟,洪荒時期也只有集天下妖族才能與之一戰。
人族出身卑微渺小,卻憑藉着那渺小的身軀漸漸成長爲如今的天地霸主,寒城知曉原因,那是智慧。
他們有殘缺,但他們會把自己的殘缺一點點補上,補好,甚至補的強大,當一個人強大時,可能沒有多少威力,但當一個族羣人人強大時,那便可撼動天地。
片刻後,寒城依舊看着那杯茶水,看的還是那般出神,把杯中茶水也看出了些淡淡的紫。
南臻知道他在聽着,所以收回目光繼續說着:“威武侯府大能者並未出動,徐龍兩兄弟也盤踞南夷,若是我方出動大能戰力,人族必同出,那時將會引起兩方全面大戰,我族雖不懼人族威武侯府,但戰況若是太過激烈恐會引起人族皇朝震動,歷時恐怕……”
南臻沒有說完,但是在坐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說些什麼。
蠻拓接過他的話看向寒城急切道:“只要寒城出馬,珞巴三部境內將無人可擋鋒芒,只要把徐家兵覆滅,威武侯府也就等於一個空殼,那時我族大軍壓境可一舉覆滅威武侯府,以告慰陣亡族人在天之靈。”
寒城收回杯中目光,杯中已經不見碧綠,反而碧紫盎然,一圈圈盪漾着,他擡頭道:“兩位族叔想必已經安排妥當,但且吩咐,寒城莫敢不從。”
“寒城貴爲聖子,吩咐卻是當不得。”南臻大感安慰,接而又皺眉道:“不過這高山部境內卻非寒城不可前往。”
“族叔此話怎講?”寒城雖然是問,但是眼神依舊漠然,沒有絲毫情緒寫臉。
南臻嘆聲道:“我族損傷六七萬族人,其中高山尤爲慘重,損傷佔了其中大半,就連一軍之將也損失數位,可是卻連敵方將領的一絲信息也未曾遞迴,可見高山部必有一位人族大能之下無敵者的存在,寒城可前往高山部將他拿下,蕩平高山部人族大軍,只要高山部無礙,其他兩部人族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了。”
“寒城領命!”寒城起身作了個軍禮,語氣輕微道。
見着寒城起身而走,四人亦跟隨其後。
此時杯中已不見那一汪嫣紫。
……
兩座無名大山的夾縫間駐紮着一座座營帳,那是噬魂營的據地。
有些士兵坐在石上擦拭着刀上乾涸鏽色的血跡……有些孤身獨影盤坐修煉着……有些三三倆倆脫下甲冑對戰着……他們都知道今日不努力增進修爲,明日就可能被同伴揹着屍體回來,每增加一絲戰力,就多一絲存活下來的機會,強者都是在一次次對戰中昇華,一次次生死一線中蛻變,不過還有些……
“哥倆好啊,六六六啊……”
“八匹馬啊……”
“你輸了,你輸了,你喝……”
“好好,你別催……我喝,我喝……”
“再來……再來……”
一頂營帳中陸陸續續傳來倆人的行酒聲、吵罵聲、杯子碰撞聲……
衆人中有人苦笑着搖搖頭,有人嚥了咽口水,忍住不聽,卻沒人前去制止,這半年來已經有好些人驗證了一個事實,‘除非你能打的過他們,不然最好別出聲,否則一頓胖揍是免不了了,尤其是在他倆……喝醉了以後。’
只是今日卻有人不開眼的打擾了他倆。
一個滿身鮮血,甚至糊滿整臉,使人看不清容貌的士兵跌跌撞撞的從兩山縫間鑽了進來,一路痛哭哀嚎着向着那頂營帳走去
衆人起身看向他,表情沉重,哪怕是不問,衆人也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原委,這種畫面他們已經見的太多了。
“哥倆好啊!五魁首啊……”
“七個巧啊……”
葉洛眼皮一翻,面色疾苦的看向自己的手掌,那模樣就恨不得把它剁了。
“哈哈哈……你又輸了,我來給你……滿上。”傅臨大笑着一把拿過酒罈,抓着酒罈口雙手搖晃着就往葉洛面前的大碗裡倒,卻有一半是灑在碗外的。
只聽“咚”的一聲悶響,兩人轉頭看向營帳帳門,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一頭倒在帳內,又爬起來踉蹌着向他倆跑來,到近時當膝跪倒在地,一把抱住葉洛的大腿,痛哭道:“大哥你可要爲咱兄弟報仇啊!”
這是演哪齣戲,兩人相視一眼,不知所謂。
忽然葉洛卻感覺下身有些涼意,並且還在擴大。
“你在……幹什麼?”葉洛低下頭後又擡了起來問向傅臨。
傅臨轉頭看向葉洛,看了看手中已經快要見底的酒罈,又看了看葉洛那下半身已經被酒水浸透的衣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收回了酒罈,放在案臺上。
“你誰啊?”葉洛扶起抱在他大腿上痛哭不已的士兵,看着他血淚模糊的臉問道。
“大哥,我是大柱啊!”士兵擡起胳膊往臉上一擦,露出一張老實憨厚的臉。
原來此人正是那日以元石賄賂葉洛請求填補那三名噬魂空缺的士兵,趙柱。
話說那日,在葉洛收穫大豐之後也不知與傅臨跑哪喝酒慶祝去了,根本就記不起之前他一口一個的大柱兄弟是誰。而趙柱行賄成功得葉洛口頭力保之後,自信滿滿登臺奪位,那日審覈將領正是東方微涼,看着趙柱此人底子紮實,憨厚老實,連戰輸也不放在心上反而依舊自信飛揚,在勝績不怎麼出色的情況下東方微涼還是指定趙柱填補噬魂。因爲軍隊需要這樣的士兵,皇朝也需要這樣的將領。但趙柱一直以爲是葉洛在其中起了作用,此人也重義氣,從那之後認葉洛爲大哥,對葉洛言聽計從,馬首是瞻,葉洛也覺此人挺上路,對他也是提攜有佳,目前已升至千夫長,想必北疆戰後最低一個統領之位是跑不了了,如此趙柱對葉洛更是感激涕零,就差認做乾爹了。
“大柱,你這是怎麼了?”葉洛看着趙柱的模樣有些不安的問道。
“大哥……猴子、大頭、泥鰍……他們三個……都死了啊!”趙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哽咽着。
“什麼?”葉洛一驚,站起身來問道,“他們都死了?怎麼弄的?”
他們幾人跟隨葉洛出生入死,早已建立起深厚的兄弟感情,忽然聽聞如此噩耗葉洛也是怒上心頭。
“彆着急,慢慢說。”傅臨拉着葉洛坐下,拿起案臺上那一碗酒水遞給趙柱道,“喝碗酒水壓壓驚,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
趙柱接過,一口一碗,嗆咳了兩聲終於穩下身來道:“今日早晨我們小隊出動,尋找敵人蹤跡,見到一個落單的巫族士兵,我們設計埋伏,不料卻被他識出蹤跡,轉身就跑,隨後我們就追,追到一個樹林裡卻從四周圍來大隊巫族士兵,我們四人不敵最終只有我一個逃了出來,而他們三個卻……”
“大哥,你可一定要爲兄弟們報仇啊!”趙柱又是當頭拜倒在葉洛腳下,抱着他的大腿痛哭不已。
葉洛聽完雙目通紅,站起身來抄起案上酒碗一把摔在地上,道:“哭什麼哭,走,招集兄弟,今天大爺我要送那羣巫蠻子上西天。”
當下三人出了營帳,招集數隊人馬,就要出發,卻被東方微涼攔下。
“你們這是要去哪?”東方微涼問道。
噬魂營中東方微涼不僅是豹騎統領,並且還認命督軍,這種相比一隊五人而言的大規模出戰他自然要過問。
“方大哥,你來的正好,就隨我們一同出征,大柱他們小隊遇到了一片不小規模的巫族據點,趁着他們還未來得及轉移,咱們去一舉殲滅。”葉洛看着東方微涼大手一揮,霸氣凜然的說道。
其實東方微涼與葉洛、傅臨同齡,誰大誰小還不好說,但是誰讓東方微涼是皇子呢,這把攀個親,認個大哥,日後也有個皇帝后臺不是。
趙柱也隨後哭喊道:“方統領,猴子他們仨全死了,咱們去滅了那羣巫蠻子給兄弟報仇!”
“給兄弟報仇……”
身後一衆士兵義憤填膺的隨後喊着。
東方微涼招手示意他們停下,皺着眉頭問向趙柱:“爲什麼他們都死了,而你還活着?”
這本是一句責問的話,但東方微涼的話語裡卻沒有責只是問,問的葉洛與傅臨也是一怔,那被酒力催的發熱的頭腦也是有些發涼,被大羣巫族士兵圍住就是他們也得橫死當場,那趙柱……
兩人瞬間瞪大眼睛轉頭看向他。
“我爲什麼還活着?”趙柱止住哭勢,喃喃自問,卻發現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能從那羣巫族士兵中突圍而出,腦袋裡關於那段記憶彷彿憑空消失,不管如何想都記不起一星半點,就好像自然而然的就突出重圍跑了回來。
忽然趙柱雙目發愣,雙手抱着腦袋倒在地上打滾,痛苦嚎叫不已,衆人看着他這幅反常的模樣心徹底涼了下去。
身後腳步聲傳來,蘇辰手持方天戰戟帶着十七走到人前看向山外道:“不用問了,他們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