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脫運又交運

杜甫眼睛一亮,將啃了一半的麪餅擲於案上的陶盆內,對楊氏說道:“是韋兄的聲音。”

想不到韋濟竟連夜登門拜訪,杜甫心頭不禁涌起了一陣歉意,此前竟是錯怪了韋濟。

楊氏見丈夫展顏而笑,心中也釋然不少,也許他今日沒有多少身心之苦,也未可知呢。

杜甫出門相迎,外面叩門之人果然是韋濟。

“子美兄這處宅院好生難尋,總算沒摸錯了門。”

剛一見面韋濟便熱絡非常,大門是幾片木板釘在一起的,縫隙很大,隔着門兩人已經能夠互相對視。

杜甫爽朗一笑,手下加快速度將大門打開。

“想不到韋兄連夜來訪,家裡還甚都沒有準備,快請進來。”

韋濟閃在一旁,又一揮手,立即便有奴僕牽着馬車出現在破敗的大門前。往後看去,竟有大車數量,馱馬數匹。杜甫愕然,弄不清楚韋濟此舉究竟意欲何爲。他的故交好友雖然每每慷慨解囊相贈,但終究是十金百貫這等數目,像眼下這等陣仗卻是見所未見。

“韋兄這是?”

“小弟雖然知道子美近況不佳,卻對實情不甚了了,今日一見之下才得知子美兄竟困頓若此,來得晚了,萬望勿怪。”

韋濟言辭間極是誠懇,使得杜甫不禁大爲動容,世人從來都是錦上添花的多,似這等雪中送炭的卻鳳毛麟角。

誠然,杜甫在一閃念間也曾懷疑過韋濟的動機,但他又立刻了然,自己一無靠山,二無地位,可謂一窮二白,一無所有,韋濟能從自己這裡巴結到什麼?畢竟白日間在平康坊韋府受到了韋濟家奴的奚落,心中也不免還有些芥蒂。

可是,杜甫見到韋濟如此的自我剖白,又驟而大爲汗顏,人家以真心相待,如何自己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實在是對不住韋濟的一片盛情。

火把光芒閃爍,杜甫的臉上顏色數度變換,都被忽明忽暗的光影所遮蔽。

“這都是一應生活用具,值不得幾個錢,只是一併拾掇來,省卻了子美兄的麻煩。”

杜甫暗歎,還是韋濟想的周道。

這時,楊氏也出門迎了上來,責怪杜甫只讓客人在外間乾站着,不讓進屋中。

杜甫這才一拍額頭,恍然賠罪。

“還是夫人想的周道。”

於是,夫妻二人便引着韋濟進了堂屋。只是進入堂屋之後,韋濟即便有了心理準備,卻也眉頭大皺。

但見屋中一點如豆油燈忽明忽滅,四面牆壁黑漆漆的彷彿多年未曾清理過一般,口鼻間還若隱若無的充斥着黴爛潮溼的氣息,中間案頭還擺放着一支陶盆,裡面還有一張啃了一半的餅子。他知道杜甫的境況不是很好,但也想不到竟落得這般田地。不過,他又想起杜甫的小兒子去歲在天水凍餓而死。與之相比較,即便現在困頓若此,也比之前要好上了許多,至少還有餅子吃。

再看身旁的杜甫,今年纔剛過了不惑,竟已經生了老態。想起二十年前的杜子美,風流倜儻,意氣風發,誓遊遍名山大川再入仕爲官,豈料歲月蹉跎,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杜甫又吩咐楊氏去買茶,韋濟卻笑着說道:“子美兄勿要難爲嫂嫂,黑燈瞎火的上何處去買茶?此處山水環繞,別具雅緻,不如燒一壺泉水,倒比茶水珍貴的多了。”

其實,在韋濟帶來的一應生活物什中便有茶磚,但他卻隻字不提一句。

杜甫老臉一紅,坦誠說道:“杜甫現在困頓若此,日日爲衣食憂心竭慮,就算身邊山清水秀,落在眼裡也都味同嚼蠟,實在是暴殄天物呢!”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此時,楊氏也端上了銅壺,裡面是滾沸的山泉水,分別將案頭的兩隻粗陶碗倒滿。

杜甫端起陶碗,吹了吹嫋嫋的水汽,視線也隨之模糊了。終有報國之志,事到如今,也被生活摧折的只能終日圍着柴米油鹽打轉,是可悲還是可笑呢?

“子美兄現在是衛率府參軍,平日裡都有甚公事?”

說實話,韋濟有此一問有些突兀,但杜甫並不在意,只如實答道:“看守庫房,掌管鑰匙,實在清閒的很,每日裡恨不得抓幾個人來閒聊。”

韋濟嗯了一聲,便不再接茬說下去,似乎心有所想。

杜甫看了看韋濟,知道他現在也是仕途不順,去歲得罪了楊國忠,便被尋了個由頭降職侯用,到現在還沒有什麼眉目。

他看起來比自己近況要好一些,實在是因爲家底殷實而已,實際上他過的便未必如意。

然則像他們這種人聚在一起,談論的最多的就是做官,現在讓兩個都不如意的人談論做官,實在是有煞風景。

韋濟卻忽然道:“時運自有時,說不定過得幾日,你我兄弟的黴運便到頭了。”

這句話聽在杜甫的耳朵裡,感覺自然像是玩笑,甚至還有幾分自憐自傷的味道。

很快,韋府的家奴將一應物什都擺放到了院中,看着堆積成小山似的生活物品,杜甫百感交集,這些東西怕是足夠他們一家吃用到明年了。忽的,他又想起了去歲凍餓而死的小兒子,竟忍不住淚眼連連了。如果那娃兒能撐到今日,該有多好啊。

眼見着天色黑透,韋濟便不再繼續逗留,向杜甫與楊氏辭別。

眨眼間,一院子立時寂靜了下來,彷彿剛纔不過是一場熱鬧的大夢而已。但是,院子當中堆積如小山的財物,卻時刻昭示着,剛剛那不是夢,而是切切實實發生過的事實。宗文、宗武兩個孩子快活的圍着“小山”蹦蹦噠噠的轉圈子,口中哼唱着楊氏教過的兒歌。

楊氏也難得的展顏笑了,笑的臉上褶子更爲明顯。

“這位韋君行事豪爽,若早早去尋他臂助就好了!”

她這麼說,顯然也是想起了去歲凍餓而死的小兒子、

杜甫卻好似若有所悟般的說了一句:“時也運也,去歲尋得韋兄,未必便會有現在這般光景。”

楊氏訝然道:“夫君何以如此說?”

杜甫搖搖頭,他說不出所以然,但自信直覺卻從未錯過。

過了三日,忽有尚書省的佐吏到訪杜甫在長安城外的別院。

恰巧,杜甫與好友送行,只有楊氏一人在家。

“尚書省公文,請杜君到家即行拆看,不得誤了時辰”

那佐吏連番叮囑之後,便又徑自離去,只楊氏一人手中攆着那封厚厚的封口公文,沉甸甸的,不知是喜是憂。

到了傍晚,杜甫終於回到家中。

楊氏將尚書省的公文拿了出來,杜甫見到公文後,忽而竟笑了,“果如韋兄所言,脫運交運,竟在今朝了!”

“難道是遷轉的喜訊了?”

楊氏難以置信的問了一句。

杜甫卻笑道:“是不是,夫人拆開一看便知。”

楊氏則連不迭擺手,“婦道人家豈敢褻瀆臺閣公文?”

杜甫卻語意一轉,“臺閣中出自婦人之手的亂命還少了?夫人一雙手勤謹持家,乾乾淨淨,何來褻瀆之說?儘管拆便看開是!”

得了丈夫的鼓勵,楊氏鼓足了勇氣將厚厚的公文封皮拆開,抽出裡面的一紙公文,看了幾眼竟喜極而泣。

杜甫也是詫異妻子竟何以哭了?便搶過了那一紙公文,看了幾眼也立時愣住了。

他雖然猜到了脫運交運,卻料想不到,自己孜孜求官十載有餘,苦苦而不可得,不想今日竟唾手而得之。

吏部郎中,從五品上的品秩,比起從前做的那些小官,已經是實實在在的鯉魚躍龍門了。

在唐朝的官制中,以五品爲分水嶺,往上便是高級官吏,可以減免所有徭役,五品以下則仍要負擔各種徭役,就算有了官身,無法親自赴役,也要以錢納役。這種待遇上差別除了有着實實在在的金錢上的便利,更爲重要的一點,就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嚶嚶哭了一陣,楊氏才道:“難道是那位韋君的助力?”

杜甫點點頭,又搖搖頭,直覺使然,他覺得此事或許與韋濟有關,似乎也無關。

他又馬上想到,此時的韋濟不知又要如何脫運交運了。

次日一早,杜甫到尚書省履職,以往看似艱難跋涉一般的銓選也盡是走過場一般,均得了優等。其間,杜甫更得了一位佐吏的暗示,他的一切提拔都可能是宰相魏方進一手安排的,負責銓選的所有官員,幾乎每個人都得到了關照,這也是銓選如此順利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反而讓杜甫更加疑惑了,能夠讓當朝宰相親自關照,就算韋濟這等人也是不可能做到的。雖然其父韋嗣立也做過宰相,但那畢竟是老黃曆,而今的朝堂上早就換過不知多少新顏舊人,縱使韋嗣立復生也難再影響朝局。

至於韋濟,只能說是比上不足而比下有餘,然則也絕對沒有這種能量。

經過了初時的興奮,一樁樁疑惑又讓杜甫忐忑了。但思量一陣之後也就釋然,一切但向前走便是,早晚都會大白天下。

晚些時候,他又得到了一則更爲震驚的消息。

韋濟已經得到敕令,正式升任尚書左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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