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些喬裝的神武軍戰士並不把面臨死亡的威脅當成惶惶然的理由,他們甚至以一種十分悲壯的心境去坦然面對眼前的困境。這一點就連郭幼明都自愧不如,在這種無畏的表現面前,他甚至覺得有點自卑,想想此前的種種患得患失,根本就可笑的令人髮指。
“你們不怕死嗎?”
“怕死?”
一個戰士對郭幼明的發問很是不屑,撇了撇嘴。
“誰能不怕死呢?但俺神武軍歷來以敢戰聞名,又怎麼敢輕易就墮了這來之不易的威名呢!”
這話說的有些冠冕堂皇,郭幼明心中半是不信,如果神武軍沒有優厚的撫卹政策,恐怕就沒人願意爲之送死了。
可道里雖然如此,但就算將兄長的軍隊與神武軍同等待遇,恐怕也未必有其一半敢戰吧。
想了一陣,他忽然覺得有個詞來形容再貼切不過,那就是“精神”!
對,就是精神!
自他所見到的神武軍,不論將領士卒,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精氣神,彷彿他們心中有着朝陽大海一樣的開闊,任何困難都仿似不值一提了。
說話間,馬匪已經越來越近,雜亂兇狠的馬蹄聲讓所有俘虜爲之顫抖。
這些俘虜也算是久經沙場的戰士,雖然因爲戰敗被俘失去了勇氣,可畢竟還是有着戰場經驗的。他們都十分清楚,僅憑藉着兩條腿是絕對跑不過那些一人雙馬甚至一人三馬的馬匪的。
嗷嗚之聲隨着密集的馬蹄踏地聲越來越響亮,郭幼明望了一陣,發覺自己並不識得這些人的旗幟,看來今次遇險凶多吉少了。
“不要害怕,俺們答應了丞相,定要護得你全須全尾的去見郭子儀,如果這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豈非墮了俺神武軍的威名?”
還是剛剛那個與之對話的戰士安慰了他幾句。
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然郭幼明惶惶然的心理安穩了許多。
但那戰士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
“除非俺們都力戰而死了!”
至此,郭幼明反倒平靜釋然了許多,連那些出身低賤的丘八都能如此坦然的面對生死,自己好歹也算有着良好的家世出身,又怎麼能不如他們呢?
“如果你們爲我死了,我也必不獨活!”
這倒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意味了。
雖然他們的身份地位大不相同,但在這共同所面對的生死險境面前,也不自覺的生出了些同仇敵愾之心。
人心都是肉做的,那幾個神武軍的戰士能夠爲自己力戰,那麼他也不想像個懦夫一樣只顧着獨自活命,不管對方爲自己而戰的目的究竟出自於什麼。
“好!,郭家兄弟也是條好漢哩!俺叫李武,以後直接叫俺大號便成!”
普通士兵們原本就沒那些上層人物的心思和偏見,他們分辨一個人好壞,抑或是對一個人的好惡,絕大多數都出自於這種最簡單的印象。
一開始,這幾個神武軍的戰士們還是有些瞧不起郭幼明的,覺得他是個貪生怕死的傢伙,而從剛剛和現在的表現來看,似乎也並非全然懦夫一個。
馬匪來的並不快,比起奔雷洪流一樣的馬蹄聲有着排山倒海之勢,他們的攻勢則遲遲不見鋒芒。
“這些馬匪也是奇了,雷聲大雨點小,莫不是在虛張聲勢?”
李武有些不耐煩。
“馬匪不是虛張聲勢,他們在熬,將我們的士氣和最後一點敢戰拼命之心都熬的盡了!”
郭幼明看着攻勢遲緩的馬匪做出了他的判斷,他在西域也有些日子了,和馬匪也打過交道,多少了解一些河中這一帶馬匪的行事風格。
這麼做的一個好處就是能夠以儘可能少的傷亡取得儘可能多的戰果!
領頭的神武軍戰士冷笑了一陣。
“區區馬匪,還不至於生離死別了。李武,亮出神武軍的軍旗!看看哪個趕來!”
這話說的極是霸氣,如果他們身邊有着三五百的戰士,郭幼明也不認爲這是昏話。可看看他們身邊,除了十幾個裝備了橫刀和幾桿長槍的戰士以外,便都是垂頭喪氣的被釋俘虜,怎麼和那有着上千匹馬的馬匪對抗呢?
郭幼明正要阻止,李武卻從北上的布袋裡抽出了猩紅的站起,麻利的綁在在了長槍頭上高高豎起,又迎着戈壁上的烈風用力的揮動了兩下。
面對這種“不自量力”的行爲,郭幼明心中不抱任何希望,只覺得這麼做怕是會換來更多的恥辱,僅此而已。
然則,馬匪的馬羣裡忽然傳出了啾啾的號角聲,短而急促,緊接着所有的戰馬竟然在最短的時間內統統止住了腳步,列陣而待。
郭幼明大爲驚愕,不明白馬匪當中發生了什麼,卻見一個穿着鐵甲的馬匪在十數名衛士的護持下急速向這裡奔了過來。
他們的目標顯然是神武軍軍旗所在的位置。
俘虜們早就被嚇的抖如篩糠,儘管只有十幾個人衝了過來,竟也沒有一個敢於衝上去拼命的,紛紛閃開了一條通路。
馬匪順順當當的來到了郭幼明等人的面前。
爲首的是個看起來是個突厥人,也可能是鐵勒人,僅從衣着面貌並不能加以區分。
“敢問貴軍可是大唐丞相的神武軍?”
命令李武亮出軍旗的頭目毫無懼色,大聲的迴應道:
“正是!我等小隊奉丞相將領,押解俘虜奔赴石國!”
除了表明身份和自家的使命以外,連半句客套話都不說,甚至神情面色還帶着明顯的倨傲。
“原來是大唐神武軍,我們沒看清楚就草率的行事,貴軍請放心通行,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出力的,必定鼎力相助!”
雙方的交流用的是突厥話,郭幼明並不怎麼會突厥語,所以只聽的七七八八,但從兩人之間的語氣神色來看,必定不是談崩了。
幾句話的功夫雙方進行了簡單明確的交流,馬匪頭目決定帶着幾十個衛士親自跟隨護送他們。
神武軍的小頭目沒有表示反對,這可以說是一種禮貌的監視,拒絕不得。
即便如此,郭幼明也爲此大爲震驚,想不到一面小小的旗幟經由如此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