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赫迪作爲出兵去援助呼羅珊的主將,在賽義德看來還不是可以接受的,從此人貪財多變的性格來看,未必是什麼有才能的人,如果是一個蠢貨帶領的大食兵,對唐兵就很難造成根本上的威脅。
作爲哈里發最寵愛的兒子,馬赫迪的出行果然排場不同,剛剛來到城市廣場當中,便已經可以聽到鼎沸的人聲,和此起彼伏的戰馬嘶鳴。
賽義德從未見過這等壯闊的場面,僅僅是爲了王子的一次出行。
馬赫迪似乎對這種情形習以爲常,只見他習慣性的揮了揮手馬鞭,身邊的宦官就已經心領神會,命令騎兵的主將催動部隊,由緩而快開始離城。
“殿下神威,小人以爲,橫掃東西各國,一定馬到成功!”
賽義德在唐人那裡學會了不少新詞彙,拍馬屁的功夫在唐朝雖然顯得粗淺鄙陋,可在剛剛開化不過百多年的大食人聽來卻新鮮受用極了。
因此,馬赫迪越看這個叫賽義德的商人,越覺得喜歡,甚至有意將此人留在自己身邊聽用。畢竟這麼懂事又會說話並且很有能力的大臣就算在人才濟濟的泰西封也是很少見的了。
通常有才能的人,總會有着這樣那樣的性格缺點,樣樣都好的,實在難得。
阿巴斯在哈西姆家族中向來以強勢著稱,能夠得他重用的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求援這麼重要的事情,肯於交給這個商人,便足見其對賽義德的信重。
是以,馬赫迪的態度也是極好的。
“使者請跟上了,大食騎兵像天上的風,雲中的電,稍有不慎就要被甩在後面了!”
賽義德哈哈大笑。
“小人今日有幸開了眼界,就算被甩下也是值得的!”
事實上,馬赫迪的刷雖然誇張,但大食騎兵的陣勢還是將賽義德驚住了。
騎兵一人動而千人動,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平原上,忽而突進,忽而左衝右突,雖然只是遊戲狩獵一般,可這般如臂使指又透着凌厲的勇悍勁頭,不論唐朝的騎兵抑或是草原蠻族的騎兵也都很難做到這一點。
唐朝軍隊以軍紀優良著稱,可是卻失之凌厲,草原蠻族凌厲夠了,又過於散漫。
賽義德暗暗感嘆,百多年前大食人能在短短數年間就征服了波斯故地,可不是僥倖。
隨着騎兵速度愈發加快,賽義德漸漸感到吃不消了,他只帶了兩匹戰馬換乘,而大食騎兵都是一人三馬,幾乎不會慢下來休息。
開始認爲的走馬觀光成了急行軍,賽義德苦不堪言,屁股在戰馬上顛簸的幾乎要散了架,可仍舊是追不上大隊人馬。
而看起來吊兒郎當的馬赫迪居然一直穩穩的在隊伍裡,跟隨王子左右不離的旗幟也始終飄蕩中隊伍中間。
這時,賽義德又認真的考慮起來,馬赫迪是否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看來哈里發寵愛這個兒子也許不僅僅是出於對小兒子的喜愛。
過了中午,新都巴格達已經遙遙在望,土黃色的地面上一座座宮殿和清真寺的雛形已經連成了整片,工地上揚起的沙塵使之好像坐落於天際幻境一般。
超巨大的工地看不到盡頭,只有東側的底格里斯河靜靜的向東南而去。
這裡不愧是被哈里發稱之爲永恆宮殿的地方,賽義德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咋舌了。
幼年離開了泰西封,大食留給他的印象更多的是雜亂的市集與貪婪的稅吏。數十年後突然見到了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大食,也難免心潮澎湃。
這個強大的帝國正在成爲東西方景仰的主宰者,哈里發也即將成爲名副其實的萬王之王。
有那麼一瞬間,賽義德心裡也起了疑惑,來自東方的神武軍究竟能不能打敗哈里發忠誠的戰士呢?
不等他多想,馬赫迪已經驅馬來到了他的身邊。
“哈里發決定將新都命名爲和平之城!”
“和平?”
哈里發總有驚人之舉,賽義德有些糊塗了,這個自繼位開始就熱衷於戰爭和擴張的哈里發,居然要將新都命名爲“和平之城”,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難道哈里發有意止停止擴張和戰爭?”
馬赫迪卻大有深意的笑了起來。
“使者怎麼糊塗了,征服了世界上所有的國家,讓所有的國王都匍匐在偉大的哈里發腳下,這世界不就真正的和平了嗎?”
聞言,賽義德愣住了。原來所謂的“和平之城”竟然是如此解釋。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如此狂妄的目標,大食國力兵力雖強,怕也難以支撐得住吧。
馬赫迪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說道:
“哈里發定下這個目標,也是激勵後任者,不要忘記了自己的使命!”
說着,他突然沉了片刻,繼而又快速道:
“哈里發此生的目標都是西方的君士坦丁堡,至於東方的唐朝……”
沉默說明了一切,賽義德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以後,不禁鬆了一口氣,看來只要曼蘇爾還是哈里發一日,先西方後東方的軍事策略就不會改變。
也就是說,曼蘇爾並沒有將唐朝當做正面看待的對手,至於神武軍,在偉大的哈里發眼中,可能只是一條頑皮的土鼠而已。
想到這些,賽義德笑了。
“使者難道認爲哈里發的既定策略有問題嗎?”
馬赫迪從賽義德的眼睛裡看到了不以爲然。
賽義德知道馬赫迪是個很聰明的人,如果現在掩飾,怕是適得其反,便直言道:
“輕視東方的敵人,可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
話說的很委婉,可馬赫迪還是聽出來了。
“你是說唐兵的戰鬥力遠超哈里發想象?”
隨即他點了點頭。
“也是,阿巴斯向來以常勝著稱,現在放棄了臉面派遣使者到泰西封求援,也可以作證唐兵並非無能土鼠的。”
但是,馬赫迪隨即又輕蔑的哼了一聲。
“唐人遠離本土萬里,就算一時得勝,又能減持得多久呢?”
賽義德惻然,心道這位王子絕非其表現的那麼膚淺,居然知道神武軍孤軍深入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