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唐前亂史

蜀漢建興十二年八月二十三日,是夜,天愁地慘,諸葛亮於祁山之巔仰觀北斗,遙指一星而嘆曰:“吾徒追風耳!”忽天雷滾滾,聲震九霄,疑有雷雲降下,孔明奄然歸天。

這一段記載在一本叫做《唐前亂史》的野史中。

這本書是蘇杭在古玩市場以一百元的價格淘到的,出自一個老農手裡,他看了很多遍,最後給這本書下了一個結論:這就是古人惡搞古人的玩意兒!

《唐前亂史》由竹簡編制而成,有一種經歷了悠久歲月沉澱下來的書香氣,只是裡面記載的內容實在是……太讓人髮指了!

這簡直是胡來一通,唐前亂史最起碼也是唐後出來的吧,這這這……竟然用金文來書寫!

而且人物惡搞的太離譜了,又十分模糊,就算拿來當做神話小說都不夠看,在蘇杭的印象中,根本就不能稱爲史,他覺得那一百塊錢花的太不值了。

更讓他氣憤的是,這只是個殘卷!

似乎有一條竹簡被撕掉了,而且好像是最後一頁。

蘇杭一臉鬱悶的放下書,手機鈴聲緊跟着響起來了。

“喂”

“我們一起看月食吧!”電話另一面傳遞出歡快的笑,有一種溫暖人心的力量。

“嗯,我去接你。”蘇杭撈起一件外套就出門了,猛的一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把《唐前亂史》揣在了兜裡,興沖沖的跑到樓下,擡頭望去,天空碧藍如洗,天空下的大地,卻逐漸步入黑暗當中。

這是今年發生的第三次月食了,不知道爲什麼,蘇杭總感覺心緒不寧,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這月食,好像有些非同尋常。不過想一想他也釋然了,最糟糕的情況也不會壞到哪裡去,月亮總不能掉下來吧?蘇杭扯出一絲微笑,這昏暗的大地上,彷彿只剩下他自己,綻放出柔和的光輝。

黃海邊,蘇杭牽着一位女子的手,替她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身旁碧海連天,一輪明月冉冉升起,像是被天狗咬下去了一塊,蘇杭心底涌出一股股暖流,這一剎那,這一刻,這個人,突然深深的烙印在了心底,歷久彌新,很多年後,蘇杭想起還會覺得一陣溫馨。

上千人圍在這裡,一片嘈雜。時有歡快的笑聲響起,雖然是寒冬,整片海岸卻洋溢着溫馨的暖流。

“今天的月全食在月亮沒出來之前就開始了呢。”蘇杭的女友名叫孫瑤,帶着些卷的頭髮自然的披在雙肩上,潔白的瓜子臉上綻放着迷人的笑,一雙修長的雙腿極富女性溫柔的美感,纖纖細腰不盈一握,身材豐滿,玲瓏剔透,又有仙子般純潔的面孔,一副乖乖淑女的樣子,卻是個地地道道的瘋丫頭,她具有很矛盾的氣質,卻更有魅惑力,讓人忍不住爲之傾心。她此刻像個小雀兒似地歡快,蘇杭有一種錯覺,她的笑容可以感染周圍的一切。

潔白如洗的月亮漸漸被覆蓋了一層深紅色,好像被拖進了地獄一樣,被覆蓋的球體上滿目瘡痍,有一種從遠古悠悠劃過的滄桑感,歲月將它沉澱出不朽的厚重。

兩人相擁着看着明月一點點被吞噬,身前碧海連天,世界好像都安靜下去了,只有海在喧鬧,月在掙扎。

當月亮完美的被吞噬掉的一剎那,蘇杭驀地一驚,他看見月亮的顏色似乎有了什麼變化,不由自主的抓緊了孫瑤。

“啊!”孫瑤突然驚呼了出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徹海邊。

狂風大作!

煙臺的海風本來就不小的,可此刻好像海神憤怒了,狂風驟然颳了起來,差點將蘇杭兩人掀飛,那種狂猛的力道拍打在身子上彷彿化成了有形之質,無比的神秘與嚇人。

“血月!”蘇杭抱緊了孫瑤,震驚的看着月亮,冷汗都流了出來。他一瞬間頭皮都炸了起來,驀地想起了自己手中的《唐前亂史》!

蘇杭喜歡淘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他無聊的時候近乎把《唐前亂史》的所有內容都背了下來,其中,第五卷類似天地異象,其中有一段是這麼描寫的:

茫茫黑冥,蒼蒼繁星。熒惑下獄,既望血行,望天地風雨即至,念千古悠悠鐘鳴,史自亂耳。

雖然蘇杭不大懂這段話是什麼意思,可他卻明白,古時稱火星爲熒惑,而既望,是十六的月亮!

今天不正是農曆十六日麼?

那輪月亮,此刻漸漸由深紅色演變成了血色,分外的妖異,鮮紅欲滴,似乎真的有一灘血跡掛在天空上,震撼着所有人的神經。

“熒惑下獄,既望血行……快走!”蘇杭驀地驚醒,遍體生寒,有一種瀕臨死亡的危機感,這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早已慌亂到不行,拉着孫瑤往回跑去,可是早已經來不及了。

血月彷彿有一種妖邪的力量,讓整片天地都戰慄了,身後大浪滔天,拍了過來,幾乎剎那間就追上了他們。

大海邊上,所有人都慌了,甚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刻,天地間一片寂靜。

情急之下,蘇杭一把將孫瑤撲倒壓在了身下,撐着雙手,兩人的目光交融在了一起,這一刻,時間彷彿都不存在了,這一眼,剎那已變成永恆。

蘇杭不知道用怎樣的感情做出這樣的事,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後寒意滔天的浪花就拍了下來。

蘇杭頓感意識模糊了,刺骨的寒意襲來,快要將他凍成了冰塊,連骨頭都快變成冰碴子了,緊接着,有一種讓人心悸的力量從上方壓下,彷彿蒼天都塌了,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蘇杭灌了好幾口水,下意識的往頭上望去,透過刺骨的海水,他只模模糊糊的看到被扭曲的血月正在一點點放大,彷彿要壓下來一般……

緊接着,蘇杭轉過頭又看了孫瑤一眼,那張清純的臉龐一直在搖啊搖的,讓他看着心疼,使出最後一絲力氣雙手扶着孫瑤的腦袋,把最後一點空氣渡給了她,彷彿用盡了生命翻了身,他的意識就徹底模糊起來了,唯一記得的,就是眼前的一片血紅。

茫茫黑冥,蒼蒼繁星,熒惑下獄,既望血行,望天地風雲即至,念千古悠悠鐘鳴……

蘇杭本以爲他再也不會清醒,那狂暴的海嘯非人力所能對抗,可他現在還沒死,只是睜不開眼,動不了身體,感受不到冷暖,也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只能體會到自己似乎在無盡的海洋中漂流,彷彿過了一瞬間,又彷彿過了千萬年,就這樣一直漂流着。

突然間,他聽到遠方一聲鐘鳴悠悠響起,卻感知不到在什麼地方,似乎只是他的幻覺。

“當——”

鐘鳴聲再次響起,浩大而莊嚴,蘇杭頓感醍醐灌頂,彷彿沐浴在佛的慈悲下,周身無比舒泰,同時一股強烈的刺痛感傳來,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腦子也因劇痛而清醒了幾分,可以感覺到自己正在陽光下暴曬。

蘇杭忍不住睜開雙眼,熾烈的陽光射進瞳孔,巨大的刺痛感讓他一陣眩暈,急忙閉上了雙眼,等待着身體一點點復甦。

既然還沒死,那什麼苦難都不算苦難了,蘇杭想大笑出來,他還捨不得離開這個繁華的世界。

蘇杭身體上的痛感越來越強烈的刺激着他,暴曬在陽光下的眼睛也漸漸可以睜開了,第一眼,他沒有看見天,而是茫茫的霧靄壓蓋了蒼穹,彷彿就要壓下大地一般,給人及其沉重的壓迫感。當他看向本以爲是海洋的大地時,蘇杭的精神爲之一振,差點跳起來。

還哪裡有什麼海洋,這分明是一片大沙漠!

整片沙漠望不到盡頭,彷彿包裹在霧靄中的人間煉獄,炙熱,空虛,連呼吸都壓抑了起來。

整片沙漠沒有一點生機,一望無盡,沒有親眼見到沙漠的人是不會體會到那種死一般的荒蕪感的,蘇杭此刻體會到了。

“我怎麼到這裡的?”蘇杭自語,就算僥倖不死被大海拍上岸也不可能啊,這裡分明跟大海一點不沾邊!蘇杭極目遠望,看到沙漠中有一個個的黑影,他越感迷惑,直到看到離他最近的黑影是才讓蘇杭清醒,這些都是人!

就在不遠處,有一個人躺在那裡,好像死了一般,蘇杭拖着沉重的身體走過去,看到了一個穿着皮衣的中年人,他也昏迷不醒,衣服上還有一些白色的污漬,蘇杭捻下來一點放在嘴裡,是鹹的,還有點澀澀的味道。

“是海鹽。”蘇杭確信他和自己一樣都被衝擊到了這裡,卻怎麼也想不通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難道是佛陀顯靈了?

蘇杭猛地想起昏迷時聽到的鐘聲,那種聲音很特別,好像能淨化人的心靈,讓他有一種沐浴在佛的慈悲下的錯覺。

蘇杭搖頭,他是個無神論者,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看着躺着的中年人,蘇杭伸手搖了搖他的腦袋,卻沒有半點反應,周圍隱約間可以聽到沉重的呼吸聲,這讓蘇杭全身一緊,覺得這裡處處不安全,別再從沙漠下面跑出來個木乃伊。

他低下頭貼近中年人的面前,才發現沉重的呼吸聲是他發出的,蘇杭頓時被氣樂了,這貨竟然睡着了。

“咦?不對!”蘇杭猛地站了起來,死死的盯着中年人,卻聽不到那沉重的呼吸聲是他發出的,好像周圍到處都是,讓他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只覺得有無數個看不見的東西在他身邊呼吸。

蘇杭遊貼在中年人的面前,卻分明是他發出的聲音。

“難道我腦子混亂了?”蘇杭自語。

“糟了,孫瑤!”蘇杭差點跳起來,急切的張望,他可不想孫瑤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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