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啊九警戒地從廚房裡拿了掃把出來,站在來喜面前,守護姿態十足。
“你個死丫頭,再不開門的話我放火燒了你的屋子,開不開門……快開門……”來喜沉思半餉,走上前去開了門。
她跟啊田叔之間是要說清楚了。
一見到門被打開,啊田叔眼睛一亮,無賴地笑出聲來,“死丫頭,你知道怕了吧。”一把推開來喜,他走進門來,見到啊九之前狠了神色,站定在原地。
“我開門給你,並不代表我歡迎你進來,還有,我並不是怕你放火。”來喜冷靜下來,沉着應對。
“不怕?”他好笑地冷哼一聲,“你是料我不敢吧,不過你要清楚,惹急了我,我就拉着你們兩個同歸於盡,我一條爛命不值錢,你季明珠的名字,往外一掛,就是大把大把的鈔票,這個利弊你清楚不過。”
也不廢話,啊田叔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給我錢。”
來喜一秉,“我沒錢。”
就是有錢,也不會給他。
他讓她啊爹的屍骨無處安葬,三年來無人問津,之前到趙家還跟她伸手拿祭拜的錢,這口氣,她怎麼下嚥。
一股惱意馬上就衝上他的腦門,“死丫頭,你就不怕我真的放火燒了你的屋子。”
“啊田叔,你看着我爹無處安葬,拿着我賣身的錢到處揮霍,甚至還回去趙家跟我拿祭拜的錢,你良心就沒有一點點的不安嗎,我啊爹當你是至交,把我託付給你,你就沒有一點點的愧疚嗎?”這些話,她卡在心裡不舒服,這一刻一定要說。
啊田叔一下就瞪大了眼,“臭婊 子,我就說你是來喜,今天還死不承認,你還真會裝啊,要你早點承認,我那八百大洋就到了手,你害我沒了八百大洋,我告訴你,你今天要不把錢給我拿出來,我就不走了。”
來喜不知道怎麼就生了一種想上前給他一巴掌,但是念在長輩之情,她忍下了。
“好,那你就耗着,我看你能賴到什麼時候。”她倔強起來,也不是開玩笑的。
“你……”啊田叔一怒,“我警告你,你快點給我錢,不然我對你不客氣。”耍賴不行,他索性來硬的。
欠的那筆債被追得走投無路,橫豎是死,他怎麼說都要拉着這個賤人陪葬。
“我再說一次,我沒錢,我住的吃的穿的,全部是季二爺給的,賺的錢也理所應當是他的,所以我清楚地跟你說最後一遍,我沒錢,就是沒錢。”在仙樂斯的錢,她讓啊九存在了銀行,少部分留給自己,其他都是留着還給季衍的。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撒謊,啊田叔也不想逼她太緊,“那好,你先拿一點錢給我應應急。”
心下猛地一陣煩躁,來喜從身後拿起整個荷包,丟到啊田叔腳下,“這些,是念在你把我帶到上海來,念在我啊爹的面子上,我給你的,但是我告訴你,你以後休想再從我這裡拿到一分一毫。”
啊田叔急急地去翻荷包,荷包裡只有一兩張薄薄的紙鈔,他紅了眼,瞪着來喜,“十三塊,你當我是什麼,十三塊就想打發我。”
“我只有這麼多。”十三塊錢不少,只是他的心太大,看不上這點錢。
“你個賤人,還真把我當乞丐了。”把荷包甩在地上,啊田叔上前推了來喜一把,“我叫你看不起我。”他想動手打人,啊九衝上前來,揮着掃把連連拍在他身上,啊田叔左閃右躲着,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的就發狠起來,對着掃把一拉,啊九被甩到地上去。
來喜看着啊田叔的模樣,他的眼神漸漸開始失焦,突然就想起季衍說他吸鴉片的事來,看來他煙癮發作了。
他一把衝到來喜的房裡,然後就是一陣嘈雜地聲響,翻箱倒櫃的凌亂聲,心知不對,來喜拉着啊九開了門就要往門外跑,頭髮一疼,這才驚覺啊田叔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出來,正扯着她頭上的水晶夾子。
房間裡的珠寶首飾都讓她鎖了起來,因爲那些都是季衍買的,她全部放得好好的,保存得如同新的一般,想着有一天要還給他的。
“賤人,把錢給我,給我錢。”他對着空氣大喊,來喜被扯得頭髮發疼,喊着啊九,“快跑,他可能煙癮發作了,你快點跑。”
啊九哪裡肯自己一個人跑,從地上撿起掃把對着啊田叔就是一陣猛打。“放開小姐,你快……放開……”
他手一揚,將來喜甩開,來喜撞到門把處,整個頭開始發暈,感
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想用力卻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啊九的掃把被啊田叔揮開,死死地逼上前去,捏着啊九的脖子還不停地搖晃着,口中依然在瘋狂喊着,“給我錢,給我錢……”
她扶着額頭,這才發現手心一片溫熱,鮮血沿着她的額際正不停往下流着,“啊九……”她看着啊田叔用力地掐着啊九的脖子,啊九還在用力掙扎着,卻是一個音也發不出來。“我給你錢,給你錢,放開啊九……”她說着話,當時啊田叔似乎沒有聽到,只一個勁地掐着啊九的脖子。
她艱難地挪上前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對着啊田叔的腳用力一咬,直到滿口都是濃重的血腥味,他一痛,擡起腳來對着來喜就要踹下去————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下來————
一聲槍響劃破空氣,在衆人的心裡炸開了鍋。
來喜稍稍轉過頭來,那身黑衣她看得並不清楚,但是強烈的感覺告訴她那個人就是季衍,她微感晃暈,手心一片濡 溼,回過頭來卻發現啊田叔躺在她的手邊,大灘大灘的鮮血正不斷從身體裡冒出來。
他的眼神瞪得大大的,似乎隱含了無數的怨恨和不甘,一直在看着她————
滿目殷紅,一絲一絲的鮮血在周圍迅速蔓延……
“啊——啊——啊——”似乎受到極大的刺激,來喜放聲尖叫出來,接近崩潰的尖叫——
啊九已經進入昏迷,砰地一下倒地,她眼前一暗,才覺自己被籠進一個寬闊的懷抱之中,而她的耳際依然迴響着她不斷尖叫的聲音。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她沒有要害啊田叔死的意思,他再該死,她都沒有想過要他死啊……
“對不起……對不起……”她白了一張臉,口中唸唸有詞,也許是潛意識裡,那日在趙家看着李安遠奄奄一息,那滿目的殷紅,妖妖豔豔,更多的是因爲她親眼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槍殺,那種恐懼,如一條冰涼的蛇,勒在她的脖子,讓她透不過氣來。
“來喜……來喜……”
季衍,是季衍在叫她。
喚她來喜……
來喜……
這個名字,她曾經多麼引起爲傲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