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是一份撼動不了的恩情，必須讓他以命去償還的恩情，根本不能爭，還沒來得及戰鬥，就被打敗了————
雖說過年時分氣候回暖了些許，但深夜時分的溫度還是低了一些，她只着了單衣，倒也覺得有些單薄了，纔是走出外頭，迎面而來便停下一輛小車，車窗搖開，開車的人是善子，似乎已經等了許久的樣子，來喜微訝，隨之坐上了車。
“是二爺喚我來的。”也許是看出她的疑惑，善子首先開了口。
來喜也不答話，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心口如被鐵驀地烙了一下，暖，卻疼着。
善子也不好多說什麼，當日沐向東失蹤，她冒着危險到碼頭去，只爲了見二爺一面，他依稀記得，當時二爺吩咐他送她回去，那樣的語氣，着實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一眨眼之間，怎麼有變成了這樣子了。
真讓人捉摸不透。
“明珠小姐，現下就我們兩個，我倒也不怕跟你說點私下的話，也不管你愛聽不愛聽。”善子倒忽然有些不自在了。
來喜愣了一下，而後纔開了口，“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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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方竣之外，善子也是經常跟在季衍身邊做事的人，如此想來，其實說的話必定跟季衍也是離不了關係的，想來她與善子見面的次數頗多，若是真有什麼話，他早就說了，偏偏在這大年夜說出來，怕是猶豫了許久。
“其實我跟在二爺身邊那麼久，二爺的性子我是知道的，除了青幫的事情，沒什麼事情能讓他上過心，特別是沐少走後，二爺一個人將所有事情都扛了下來，這樣下去，連我都不知道二爺可以扛多久……”他靜了一下，“我們的話，二爺又不愛聽，就只有明珠小姐你了，若是你可以跟二爺安靜下來，好好的談談，能讓二爺抒發一下心裡的難過，也是好的……”
來喜聞言，只是淺淺一笑。
“只怕就算是我跟他聊，他也未必能抒發自己心裡的難過，二爺你是知道的，從來都不會說的。”
“可是我覺得二爺心裡是有你的。”善子說得有些彆扭，過慣了打打殺殺的日子，如今說些情情愛愛的，倒有些不習慣了，“我總覺得只要你願意跟二爺好好談談，就算不用說些什麼，二爺心裡也是開心的，跟着二爺那麼久，明珠小姐你倒是第一個能讓二爺上心的人……”
來喜納納的，回答不出話來。
若是要談，能談什麼呢？
她跟季衍之間的問題，並不是沐向東死後纔出現的，而是一直都存在的，從一開的猜測和顧忌，到如今的別無選擇，一直在等
，等到最後，連心也涼了。
車子在杜家小館門前停下，守衛的人按例查看，車子停在宅院的鐵門之前，她靜坐在車裡，在外頭往裡面看去，華燈亮堂，似乎已經聚了不少的人，想上一次到杜家小館來，便是因爲啊九的事情，聽說因爲那件事，杜錦年已經被安排再送到英國去，只是因爲最近青幫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沐向東開弔那天她沒到，想必是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明珠姐。”纔是剛想到杜錦年，便聽見杜錦年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來喜擡起頭來，見她白着一張臉，輕輕緩緩地走了過來，她索性從車上下去，讓善子先行進去。
“天氣冷，還是進裡屋吧。”來喜上前一步就要扶住她，卻見她搖了搖頭，“屋子裡人多，明珠姐，我們能談一下嗎？”
她的臉色一如既往的灰白，來喜心下有些疲倦，隨之點了點頭，慢慢地隨杜錦年步到了門外，大門之外的路燈有些昏暗，將二人的背影拉得很長。
“向東哥如今不在了，大家都很難過，聽說明珠姐一直很不開心。”杜錦年扯開虛弱的笑來，“衍哥也一直很不開心，雖然知道跟向東哥的事情也有關係，但是也是因爲你，畢竟……我從來沒有見過衍哥這樣的……失落……”
“杜小姐，二爺與我的事，我不想再談了。”
他有他的路，她有她的路。
“明珠姐你這樣的話，我會很恨你。”她看着來喜，忽然脫口而出，“明明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東西，你那麼容易就能得到，可是既然得到了，爲什麼不好好珍惜呢？”她的語氣裡滿滿都是責備的成分，“我從來沒有這麼討厭一個人……”
她得到了嗎？
正是因爲想要珍惜，纔不能靠近。
“那我寧願得到的人是你。”至少她可以爭，至少季衍可以平安地活着，只是那是一份撼動不了的恩情，必須讓他以命去償還的恩情。
根本不能爭，還沒來得及戰鬥，就被打敗了。
“你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甚至你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如果衍哥喜歡的人是我，那他一定不會這麼辛苦，我一定不會讓他這麼難過。”杜錦年含着淚聲聲控訴。
來喜以防她又要病情發作，也無心與她爭鬥下去。
與她談論的結果，永遠都是同一個，爭什麼呢？她還爭什麼呢？
“進去吧，外頭天冷。”深深吐出一口氣來，她越過杜錦年就要往回走。
卻不知道杜錦年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拉住她的手，“站住，我還沒有說完，你不準走……”她拉得用力
，拉得一張臉白得都泛成了青色。
來喜只覺額頭深深地泛疼，卻見杜錦年拉着她手的力度越來越小，臉色越來越難看，“我扶你進去先，你不要激動……”
來喜伸手就要去扶她，卻不料被杜錦年反手一推，“不要你假好心……我……我討厭你……”
她沒有防備，踉蹌幾步往後退去，側面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汽車聲音，來喜轉過頭去，迎面急速而來的是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正衝着她的方向快速奔走過來，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模樣，來勢洶洶，明顯是衝她而來的。
當下腦子裡一片空白，腳步如被灌了鉛，半步移動不了，只能愣住在原地，眼看那輛車子就要撞上前來，她腳步一拐，身子踉蹌了一下，與車子的邊緣擦身而過，直接被颳倒在地上，跌滾出去幾米的距離。
來喜昏沉沉地擡起頭來，看着那輛車急速剎車在不遠處，將目光轉移到杜錦年的身上，卻見她連退了幾步，驚悸地看着那輛轎車和來喜。
這裡是在杜家門前，雖然燈光有些暗，但若是杜錦年肯定大聲叫人，肯定會馬上有人過來，她才正想開口，卻見杜錦年看着她，咬了咬脣，“我很討厭你……真的很討厭你……”
那車子眼看就要再次啓動朝她的方向開來，這次來喜已經確定了，車裡的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她的命，來喜的頭一陣發暈，索性閉上了眼睛。
“錦年。”來人正是鄭良希。
不遠處那車子馬上就剎住了車，掉頭就走。
心下鬆了一口氣，來喜想從地上起身，眼前又是一陣半黑，估計是剛纔的跌撞，碰到了頭，現在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現下艱難地擡起頭來，只能依稀辨認出鄭良希和杜錦年的模樣。
“怎麼了？季明珠怎麼了？”鄭良希明顯了嚇了一跳，“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杜錦年馬上就慌了起來，掉着眼淚拉着鄭良希的手，一直不停的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你……”鄭良希頓了一下，“我去叫人……”
屋子裡的人聞聲都走了出來，來喜恍惚之間被攔腰抱了起來，眼前是衆多不同晃動着的人影，待到休息了半會，才又慢慢地恢復了些許力氣，這才能夠看清眼前的事物來。
“有沒有受傷？”來喜還在昏沉之中，擡頭對上季衍擔憂的眼眸，待定回了神，隨後搖了搖頭。
“已經讓人找醫生過來了，發生了什麼事？”他低聲開口問道。
來喜聞言沉默了片刻，倒也並不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