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間,又過一月,在熙合殿的這些時日裡,依舊相安無事。
四月薔薇盛放,滿園顏色各異的薔薇花在暖陽下撕瓣,清香誘人,沾溼的露珠在陽光下反射出晶亮而閃曜的光芒。
幾處棲息着橘色蜻蜓,悠閒飛舞,安逸停落花間。
至於一個月前的事,似乎也已圓滿解決,最後還由顏礴宸繼承皇位。
當中用了什麼手段翕緣並不清楚,只知道宸從民間弄來了萬人簽名立保前瑞晟公主,於是衆大臣和各皇親國戚便也順應民心。
並且,宸賜封翕緣爲後,在明知道她是前公主的情況下更是堅持立其爲後,美其名曰:顏黎兩家和親,至此天下太平。
是啊,如此一來,大家便稱讚新皇心胸寬大,連前公主都能接納,實乃瑞晟之福。
關於祭祀的奇特現象和批命,宸只是輕描淡寫,說是無稽之談,不足爲信。然後,一切就順理成章。
登基大典正好定於顏黎鶴和顏天祥滿月之日,可謂三喜臨門,普天同慶。
“娘娘,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琉璃喜上眉梢,一大早就跟樹上的喜雀一樣叫個不停。
翕緣白了她一眼,這丫頭明知自己對皇后的位置不感興趣,若不是爲了鶴兒,今日也不會參加國宴。
玲瓏掩嘴一笑“你呀,既然知道小姐貴爲皇后了,是否該把落下的規矩給學起來?免得失了禮數”
“呀,玲瓏姐姐,您就饒了我吧”琉璃撇嘴道
翕緣看着她們嬉戲,心裡的殤也漸漸淡去,然一想到婧嬤嬤,又覺心煩。
上次她便說過,當皇后之後就必須開始實行計劃了,如今好不容易換來的太平,真不忍破壞。於是只能先敷衍一下,再想起天祁冤死一事,翕緣心裡仍是百感交集。
“娘娘,該換衣裳了,一會還得給小皇子換衣裳”玲瓏提醒
“小皇子的衣裳宛春早就幫着換好啦,這會在外面候着呢”琉璃嘻笑的回答
“那你還玩?我們得快點,免得呆會有人說娘娘故擺架子”玲瓏真是服她了,做事慢吞吞
“對哦”琉璃這會才意示到緊張,連忙從架上取下皇后必穿的鳳衣,然後倆人爲翕緣着上。
窗外,宛春抱着小黎鶴,眼睛卻專注屋裡的一舉一動。
看着翕緣身披鳳衣,即將賜封爲後,忽地死咬牙關,心中莫名的酸楚。她沒有注意到,此時雙手力道一重,把小黎鶴弄疼,正嚎啕大哭起來。
“乖…不哭不哭…”宛春只能抱着他走遠一點,他卻還是哭個不停
“叫你別哭你還哭,怎麼?現在當上皇子了不起嗎?你的命可真好啊,可憐我的兒子…”宛春被吵得失了耐心,竟對着小黎鶴大吼大叫
“不準哭…”實在受不了他,受不了他一出生就是身份高貴的皇子,更受不了他的母親當上了皇后“憑什麼所有的好事都被你們母子佔了去…”
宛春忽然發瘋似的,捂住小黎鶴的嘴和鼻,不讓他發出聲音“我好恨,她始終還是當了皇后,是命嗎?哈哈……”
面目猙獰的她毫不留情,直到身後傳來聲音“你在幹什麼?”
宛春嚇了一大跳,急忙鬆手,天啊,差點闖大禍。
婧舒接過孩子,看他淚流滿面的,像是受過虐待的模樣,忍不住又煽了宛春一巴掌“居然讓小皇子哭成淚人,你怎麼當奶孃的?”
“對不起,奴婢失責了”她垂下臉,不敢直視婧舒
“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扒了你的皮,這可是未來的太子殿下”
“是是是,奴婢以後定然盡心盡力照顧小皇子”
婧舒冷哼,抱着孩子往回走。
宛春鬆了口氣,眼神卻極其冰冷,哼!給我等着,總有一天會讓你們哭着求我。
諾歡殿,冉朵而也換上妃嬪的衣裳,翕緣爲後,她和蘭姬自然封爲冉妃和蘭妃了。加上天祥帶着寓意吉祥出生,冉朵而在宮裡便佔有一席之地。
至少天祥比起黎鶴更爲人接受,一個血統純正,一個帶着流言。一個被冠以祥雲能爲瑞晟帶來繁榮,一個被冠以亂世妖姬女子所生的兒子,種種對比,可想而知這兩個孩子在宮裡的命運如何。
而蘭姬,無所出卻仍得寵愛,自然也有她的地位。整個宮裡,大概只有這個不受寵的皇后,還未得到認可吧。
“冉妃娘娘,小皇子帶到,是否可以啓程到金陵殿”夏雪抱着小天祥徵求意見
“走吧”看着不足月的天祥,經過一個月的調養,終於和一般的孩子差不多,朵而就安心了。這可是她用命換來的兒子,也許是此生唯一的孩子,她自然珍惜。
從夏雪懷中接過天祥“我自己抱”
“娘娘請…”夏雪側身讓路,並帶幾個宮女一起出去,再坐上轎子往金陵殿出發。
綺蘭殿,白蘇替蘭姬梳了個髮髻,她愁眉深鎖,很不高興的樣子惹得蘭姬甚好奇“你怎麼了?”
“娘娘,白蘇替您不值呀。論資歷論才貌,您哪點比不上她,爲什麼皇上賜封她爲後啊?難道就因爲她是前瑞晟公主麼?”
“呵,宸所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我們只管接受”
“可是,如此一來,您就給比下去了,怎麼說皇后和冉妃還有個兒子,娘娘如果不緊緊抓牢皇上的話,就什麼也沒有了”
白蘇的話莫名觸動蘭姬的心,她們都有宸的骨肉,天知道她有多羨慕啊,可惜自己身子不好,又餘毒纏身,無法爲宸生兒育女,這是她的遺憾。
見蘭姬開始爲之所動,白蘇又說道“娘娘,您不能再這麼忍讓了,否則會被踩在腳下”
“好了白蘇,知道你是爲我好,有些事必須忍讓,只因一個欠字”蘭姬微笑起身,想到今日就能見到晴雨和小黎鶴心情就緊張至極。
黎鶴的典故是她很久很久以前說給小晴雨聽的,沒想到她記在心裡了。
白蘇沒轍了,有感忠言逆耳啊。
金陵殿。一派輝煌與繁華,文武百官齊聚,在見到新皇以及皇后雙雙出現時都紛紛膜拜“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宸一身鮮豔明黃,難得見他如此刻一般神采飛揚,不帶冰冷“衆卿平身”
宸居高臨下,坐於龍椅之上,渾然天成就是當皇帝的料,那與生俱來的帝王霸氣是有目共睹的,就連老皇帝當年都直誇,此子必成大器。
待衆臣平身後,宸又道“今日乃朕的登基大典,朕賜封黎氏公主翕緣爲後,蘭姬與朵而爲蘭妃和冉妃。聶笙自然是鎮國大將軍,安涼盡忠責守,也追封爲護國大將軍,其他人亦論功行賞”
“臣等恭喜皇上,娘娘”大家又膜拜起來,儘管多數人對皇后人選不滿意
喧譁中,有人提道“不知皇上對立太子一事有何看法?”
立太子?宸眉毛一挑“朕剛登基,立太子之事少說也得等個三五年,莫非愛卿覺得朕已經老了,必須早立太子?”
“臣惶恐…”
宸怎會不知,朝中衆臣都不主張立翕緣的兒子爲太子,纔會想把這事給草草了結“罷了,今日還是二位皇子滿月之日,美酒佳餚當前,大家不醉不歸,共享盛世”
“謝皇上賞賜”於是,國宴開始。
圓臺上載歌載舞,琳琅滿目的節目應有盡有,好一派盛世繁華。
今日也爲大赦之日,民間也跟着欣喜,舉辦了各式各樣的活動慶祝新皇登基。
待國宴之後,宸決定夜晚帶着翕緣等人到民間一遊,與老百姓共享這份喜悅。
朵而慢條斯理來到翕緣面前“臣妾敬皇后娘娘一杯,還望娘娘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臣妾曾經的過失”
翕緣端起酒杯,臉上不起波瀾,勾勒出的淺淺笑靨帶着高貴的冰冷,她一飲而盡“人無完人,只要冉妃記得,凡事適可而止,定然不會過於難堪”一句淡淡的話,似隱藏有警告之意
朵而微怔,心下挑起了怒火,沒想到她會當面教訓自己“娘娘教訓得是,臣妾日後必然深省”
翕緣回她一笑,未語。
蘭姬也上前敬酒“臣妾也敬皇后娘娘一杯,願娘娘和小皇子福體安康”
“蘭妃客氣了”翕緣言笑自若,這些日子以來,終於練就了視若無睹,人前她可以當作不認識蘭姬,不爲其所動。儘管人後每次想起,還是難以接受現實,她也接受了。
事實就擺在那裡,你高興也罷,不高興也罷,鐵證如山。
見翕緣的眼裡沒有自己,蘭姬便失落的回到座位上,她總想着慢慢軟化晴雨,用行動證明自己有多在乎她。只是她忽略了,翕緣早已不是當初的小女孩,在歷經那麼多苦厄之後,她的心已塵封。
因兩位小皇子還小,在金陵殿呆了一會就鬧彆扭,便各自送回寢殿去。
國宴持續到下午,礙於晚上要微服出巡,就儘早結束了。
這會大家又在準備出巡的事了,畢竟帶着幾位娘娘,安全是第一任務,這事且由聶笙和安涼打理。
回到熙合殿,翕緣本來不願陪同出宮,奈何婧舒說,這是好機會,要先奪得宸的寵愛才能立足後宮。
翕緣無奈,讓她對宸百依百順,刻意迎奉,她可辦不到。
“翕兒,不爲自己也該爲鶴兒吧?難道你願意天祥成爲太子?日後騎在鶴兒頭上?”婧舒分析道
“我並不想鶴兒當太子成爲衆矢之地,我只想他平安長大”
“那麼你也不想復仇嗎?”
“姑奶奶,如今天下暫且太平,我們又何必挑起戰火?再說顏礴彰還虎視眈眈呢,這內憂外患的怕也不適合”
婧舒驀地失望,說到底她就是不想復仇,她始終未能真正去恨顏礴宸,連絕情丹她都忍下了。呵,只是很多事,並非她不願就可不做“翕兒,別逼姑奶奶那樣做…”
翕緣一怔“您是什麼意思?”
婧舒悲涼的笑了,示意門外的人進來。
當翕緣見到走進來的人時,難以置信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