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的秘密
“什麼萬全之策?”聽到這裡,薛兆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萬升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至於完全之策,現在我還不便多說,你們首先隨我去個地方。”
說完,萬升便自顧自的站起來,向着門外走去,五個徒弟飛快的跟了上去。
幾個人一路分花拂柳,沿着後山曲折幽深的小徑一路西行。沿途風景秀麗,遠處是直插雲霄的高聳山脈,近處是兩側路旁青蔥的勃勃生機。腳下踏着的是鋪滿青苔的軟路,頭頂着一片颯爽綠蔭,斑駁的陽光灑在每個人的臉上,卻並不覺得熾熱,偶爾清風拂來,讓人心曠神怡。
休佚名走在最後,前面是向來少話的肖謙義。休佚名看向肖謙義的後肩,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了一隻紅色的肥蟲子,正在蠕動着,很怕自己因爲顛簸掉下肩頭。
休佚名猛地伸出手,準確無誤的抓到了那隻蟲子,不過也同時碰到了肖謙義的肩頭。肖謙義奇怪的回過頭看向休佚名,帶着審視的眼神,似乎因爲休佚名不老實的舉動而略微不悅。
休佚名晃了晃手裡的肥蟲,撇撇嘴說:“從你肩上拿下來的!”
肖謙義登時皺起了眉頭,露出一臉既驚恐又厭惡的表情,嘴上卻說:“多謝,請你把它丟掉好嗎?”
休佚名點點頭,扔掉了肥蟲,似乎滿不在意的說:“你知道,其實有的時候你看着厭惡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壞的,在別人眼裡它也許很好,很可愛。”
肖謙義目光犀利的看了休佚名好一會兒,輕笑一聲,“你是在借物喻人嗎?不過你這個‘物’實在是‘借’的不討喜。”
他瞥了休佚名一眼,自顧自的往前走了,徒留下休佚名呆愣在原地。不討喜麼?休佚名想,可是在他心裡,江獨漪確實就像一隻毛毛蟲,溫順友好沒有殺傷力。
走了一會兒,終於在一處寬闊的地界停住了,周圍羣山環繞很是隱秘。休佚名看着周圍之景感覺十分眼熟,他環顧四周,竟在叢林縫隙處隱約看到了化羽門的主殿玉成殿。他當下心裡一驚,“師父,這是……”
“是禁地,”萬升笑笑,“早前從來不允許徒弟來此是爲師愚鈍,如今化羽門門中凋敝,你們五個是我僅剩的徒弟,且自小長在門中,我視你們爲兒女,便不想再有什麼秘密隱瞞你們了!”
“師父,你不是要跟我們說,看完這禁地裡的秘密,便是化羽門解散之時吧?”薛兆走上前,擔憂的問。
萬升笑着搖搖頭,向五個人擺手,“隨爲師來便是。”
幾個人便不再說話,只跟着師父走進了禁地之中。
說是禁地,其實並沒有任何禁止阻擋的標誌,萬升一路向上,山路越發的陡峭難走,且由原來的斜坡路變成幾乎是垂直的路,幾個人到的最後只能手腳並用,如同猿猴一般攀爬而上。
休佚名也終於明白爲什麼禁地不設禁止的標誌了,因爲陡峭艱險的道路就是最好的標誌。
因爲幾個人的修爲都很高所以也沒有浪費多長的時間,很快就爬到了山頂。
山頂並不是想象中的寬闊平坦,反而只有狹窄的方圓寸地,五個人只能緊緊的挨着站在一起,否則都有可能掉下去。而山頂又是想象中的寒冷,幾個人都後悔沒有多穿件衣服出來。
休佚名緊緊挨着的是薛兆和伍乘立,江獨漪和肖謙義挨着站着,休佚名看到江獨漪的耳根泛着紅光,不知是因爲害羞還是因爲凍得。再往前一點是萬升,老頭子的眉毛和鬍子都結上了白色的冰霜,在冷風中微微顫抖着。不過老頭子的臉色卻仍舊紅潤如初,一點沒有凍住的徵兆。
閉了幾次關,狀態就是不一樣啊!休佚名在心裡默默地想着。
這時,伍乘立大叫起來:“師父我們還要站多久啊?我快堅持不住了!”
休佚名低頭看他,他確實很難堅持住了,因爲他站在最邊緣,一隻腳安穩的踏在岩石上,另一隻腳卻幾乎是懸空的,而且自從站上來,休佚名一直死死攥着他的衣領,原來總是互相挖苦的兩個人,現在看起來卻像是難兄難弟一般。
“是啊,師父,一會兒我的手就被凍掉了!”休佚名也大喊。拽着伍乘立的那隻手因爲長時間暴露在外面,寒風幾乎要將他手上的肌膚撕裂了!
“再堅持一會兒,”萬升伸出雙手推動面前的石壁,沉重的石門被緩緩推動了,發出咔咔的巨大聲響。石門洞開,竟從裡面吹出溫暖的氣流,把幾個人吹得都是渾身一軟。
“進來吧!”萬升率先走了進去,後面幾個人也跟着魚貫而入。
起先是一條只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走了差不多五十步,通道由窄變寬,裡面的溫度也比外面高了不少。走到最盡頭,儼然是一間房子的格局,只是呈圓形,倒像是北狄人常住的圓形帳篷。擡頭向上看,竟有無數的細小孔洞,從孔洞中吹進微弱的涼風,到得室內卻也不覺寒冷。想必這些小孔是直通石室之外,保證了石室內的空氣流動,人進來時也不會因爲窒息而死。中間是一張石桌,上面乾淨異常,沒有擺放任何東西,只是距離桌面兩三寸高的位置一個圓潤的珠子懸浮於上,那珠子差不多鵪鶉蛋的大小,卻通身泛着強烈卻不刺眼的光,將這個石室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伍乘立被那珠子所吸引,“這是個好東西!”他慢慢靠近,剛欲伸手撫摸,便聽到萬升一聲爆喝。
“住手!”
伍乘立頓時嚇得縮回了手,驚恐的看向萬升,又尷尬的望向四位同門,垂下頭低聲說:“對,對不起。”
萬升也鬆了一口氣,輕聲說:“無妨,只是莫要動那珠子,那是鮫珠,是海上的鮫人死後煉化而成,它是這石室的關鍵,沒了它,這間石室也不重要了。”
肖謙義問:“師父的話是什麼意思?”
萬升走到鮫珠前,嘴裡唸唸有詞,彷彿在說着什麼古老的咒語,突然鮫珠光芒大綻,幾乎所有人都不得不閉上眼睛,但剎那間又恢復了平靜。
再次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使所有人都震驚了。石壁之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繁複錯雜的圖案,像是小孩子的塗鴉之作。休佚名仔細去看,才發現上面的圖案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條理的,並且有些圖案出現了很多次,比如有一個白色的圓圈,幾乎橫貫了整整一面的石壁。
“這是……”休佚名伸手撫摸着那個白色的圓圈,沿着圓圈的軌跡行走,慢慢的走到了師父的身邊。
萬升欣慰的笑笑,看了看肖謙義說:“竟然是休佚名看出來的,這個圓圈代表的是化羽門。”
徒弟們紛紛看向萬升,知道萬升要開始“講課”了。
“最開始這個白色的圓圈周圍有很多的線條,這說明化羽門還處於盛世,但是,你們也發現了吧,圓圈周圍的線條越來越少,到得最後,”萬升指向休佚名最後停止的位置,“它周圍的線條只剩五個,也就是代表着你們。”
“我們?”五個人異口同聲。
“是的,你們。”萬升湊近石壁,指向其中一條黃色的線條,“這代表的是薛兆,”又指向棕色的線條,“這個就是肖謙義,”然後依次指向白色的線條,紅色的線條和黑色的線條,“這些依次是江獨漪、休佚名和伍乘立。”
休佚名聽着師父說這些,忽然腦中一閃,明白了什麼。其實這些塗鴉般的線條和圓圈只是用一種更加簡單的方式描繪了天穹之上星辰的變化,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多少人懂得占星的秘術,師父用這樣一種簡單的方式在向他的徒弟們講述着生命的規律以及化羽門的未來。
可是,休佚名的思緒忽然一頓,爲什麼這顆鮫珠可以識破只有占星師纔可以識破的星辰的規律呢?
他看向萬升,想要脫口而出這個問題,卻忽然想到,師父從來不許他做有關於星辰方面的研究,如果冒昧的問了這個問題,師父恐怕是會生氣的,想到這,休佚名只好乖乖的閉了嘴。
“化羽門人員的流失我是知道的,”萬升繼續說,“或者說,是我一手策劃的。”
五個人驚得張大了嘴巴,萬升繼續說:“我所謂的閉關其實只是一個謊言,而我真正的目的,是給你們製造災難,通過意志力的控制,使你們覺得自己身處炎熱或者苦寒之中,從而迫使門中弟子自願離開,以完成石壁上的指示。”
“也就是說,這塊石壁不是記錄過去,而是預測未來?而您就是石壁的執行者?”肖謙義問。
萬升點了點頭,“也可以這麼說。”
“可是師父,難道你就不會懷疑這塊石壁上的指示是錯誤的。”薛兆大聲問,“這關係到化羽門的將來,而不該是一塊石頭上的亂寫亂畫就可以決定的!”
“大師兄!”休佚名拉住了薛兆,及時制止了他。
然而萬升並沒有生氣,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你們不知,其實化羽門最初的創立也是因爲這塊石壁,或者說,”他回過頭,眼神空虛的看向石桌上方,“是因爲這塊鮫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