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博弈(十)

在人類的負面情緒中,最令人懊惱沮喪的只怕還得數空自激昂了老半天,到頭來卻是拳頭打在棉花上全不受力了的那種感覺了!很不巧的是,如願踏上票車的金正中所遭遇到的便是此類情景。?

正如金正中等人所料,不管是林子嶽,還是聯合軍指揮部的其它什麼人,確實沒有理由去拒絕一支風風火火的趕來,又起了不小的援軍指揮官的晉進請求。??可他們千算萬算卻獨漏了一條,林子嶽受了傷,並且在接見過布科兒伯爵後,之前被他用意志力壓下的傷勢就驟然暴發了。??很自然的,林子嶽因傷勢復發而陷入昏迷一事就成了遼北聯合軍當前的最高軍事機密,知情人的名單上只有嚴國禎、常越、李知節這三個人,連正在長春郊外督戰的劉春霖、姜大海都被矇在鼓裡。??從大局上考慮,這樣的處置是恰當的,戰時的一軍之帥可是身系萬衆的焦點人物,發生其身上的任何一點狀況,都有可能影響到前線官兵的士氣,乃至於戰事的進程。??若是想得誅心一些,從這裡面也能看到後方指揮部官員們的某種恐懼心理。??從前有林子嶽壓陣,他們纔能有恃無恐的對手握重兵前方各大將指手劃腳,如今林子嶽一時不能視事了,他們便恍然發現自己的權力基礎原來竟如此的虛弱,如此的不堪一擊。??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印證了林子嶽所部的權力架構的健康均衡。??要知道,在這個槍桿子主導一切地時代。??一個軍事團體中若有兩個威望、實力相差無幾的核心人物,所帶來的只會是災難性後果。?

對自己人都防範至此,就更不用說並不屬於二十三師系統的金正中了。??也多虧了這樣,在受到常越的接見時,金正中才會疑神疑鬼,纔會錯以爲林子嶽是因爲已經感覺到了異樣,這纔不親自出面的。??渾不知。??他所正面的已然是聯軍指揮部現下地最高軍事長官,一樣具有極大刺殺挾持價值。??也卻怪不得他,在素有重主官、輕幕僚的傳統地東北軍系統裡,一個前面還是加了個副字參謀長的實際地位有時連部隊長的貼身副官都不如。?

金正中只是心懷惴惴。??外面左等右等預想中的那聲槍響,更沒看到票車有任何混亂的跡象的宮本、秦大膀就是着急上火了。??可硬是要強行突擊吧,他們又着實沒有把握。??最後還是隻有坐等下去。?

好在,這種難以言狀的焦灼並未能折磨他們太多久,撒出去地警戒遊騎回來報告了,有約三百名聯合軍的步兵正自北而來,離此地已不足五里。?

聽到這個消息。??連對武力解決聯合軍總指揮部最熱衷的宮本的心都涼了。?

他能想得到這是本懾於日軍的兵威,龜縮在公主嶺城內的聯合軍的那個營終於巴巴趕來了。??憑心而論,日軍的島田部隊都全軍退卻了,公主嶺駐軍此舉純屬是雨後送傘,做地全是表面文章。?

可世事之奇妙便在此,一顆誰也不放在眼中的棋子,只要在恰當的時機出現在適當的地點,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宮本並不認爲將要到達的那支戰力薄弱地雜牌軍會爲了票車的安危而拼死作戰。??可理智卻告訴他,對方既然是來向林子嶽表忠,並想以此來抵消先前的按兵不動之罪,那麼最起碼在宮本部隊與哥薩克、林子嶽衛隊之間的戰鬥明朗化之前,還是會打上幾槍,衝上幾次了。??自然。??這種程度的打擊還不足以摧跨宮本部隊,可是把戰鬥拖長卻是綽綽有餘的。??更可怕的是,光這點緩衝就足夠把宮本部隊拿下聯合軍總指揮部的可能性壓縮到無限接近於零。??不管怎麼說,這一帶可都是聯合軍的腹心地區,且此時正在黑暗向此地趕來的聯合軍,少說也得有幾千人吧!?

時間!宮本有生以來從沒象今天這樣渴望讓時間停止下來過,同時他心下也悔青了腸子,若早知如此,他就不去追求什麼出奇不意了,乾脆與島田部隊合兵一處猛攻一氣。??說不定效果要現在好地多。?

後悔藥是沒地買地。??很快,宮本就迫使自己把思緒轉回到了現實當中來。??現實是殘酷的。??略一思量,宮本就不得不承認在當前這種外部形勢突變,那邊金正中又肯定是遇到麻煩地情況下,暫時隱忍不發另待良機是明智的選擇。?

計議一定,宮本就派了一個副官去把金正中召了回來,理由是現成的,一支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軍隊,其主官的離隊時間不宜過長,這可是軍事常識。?

在毫不覺察下,聯合軍總部逃過了一場危機,但隱患是不會自成行的消除,它只會愈埋愈深,相對的爆發時的破壞力,也會愈來愈大。??從這個意義來說,關鍵時刻很能沉得住氣的宮本的確是一個稱職的特別行動指揮官。?

拂曉前的最後一刻四方援軍大至,由宮本暗地主導的所謂的聯合軍騎兵獨立第三旅,自然而然的被跟林子嶽的關係更親近的部隊擠到了一邊。??稍後,林子嶽也在軍醫的幫助下恢復了知覺。??而不知宮本部隊存在的島田所部,卻沒聯合軍總部的這份運氣嘍。??他們在撤退時與從長春前線緊急回援的一股聯合軍撞到了一起。??夜間作戰,騎兵對步兵本就沒有什麼優勢可言,加之這個加強營又是劉春霖特意挑出來救駕的,兵強將勇火力兇猛倒也罷了,關鍵是這還是一支機械化部隊。??代步的全是林子嶽在關內時高價買來的法國二手汽車。??林子嶽部僅有的這二十來輛卡車,原本配給各旅、團用於後勤輸送的,這還是第一次被集中使用。??先經一番浴血苦戰,後又被汽車隊狠狠的催殘了一把的這個騎兵聯隊損失奇重,八百多人中僅有三分之一能活着回到瀋陽,且還大半帶傷。??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命懸一線的島田中佐竟然的挺過幾百里的狂奔,並於一週後在瀋陽的日軍醫院中甦醒了。??本來,以日本人對敗軍之將的一貫處置手法,島田是鐵定會被軍部勒令退役的,可到頭來,島田卻只是被轉任關東軍高級參謀了事,連軍階都原地不動。??知曉內情的人都說,這是崗村副參謀長極力庇護的結果。??於是,崗村少將愛護下屬的美名愈加的響亮了。??當然,崗村這樣做,絕不只是圖一個好名聲,他看中的是島田在騎兵指揮的才華及豐富的實戰經驗。??大半年之後,島田就經崗村的力薦又出任了一個騎兵聯隊的聯隊長,並與林子嶽的部隊再次交手。??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次有驚有險的意外後,聯合軍總指揮部的安全被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警衛力量被大大加強了,圍繞周邊的騎兵巡邏網更是擴展到了三十華里的半徑,還專門配備了幾輛時刻點着火的卡車、十幾匹精挑細選出來的東洋大馬,就是遇到幾千日軍的大舉奔襲,林子嶽系統的要員們也能在短時間內拖離危險地域。??這是來的多的打算,要是來的還是幾百輕騎,那乾脆就能帶皮帶骨一口給吞了。?

豪不誇張的說,做完了相應佈署後,總攬總指揮部日常防務,自覺對前次遇襲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常越還巴還得日軍再次前來偷襲了,要不他怎麼能報這一箭之仇了。??怎奈何,這世上的事往往便是這樣,你不在意那會,保不準那個時候別人就抽冷子給你一下狠的,可等你吃了虧,長了記性,做了自以爲萬全的防範,卻又鬼都不來一個了。?

崗村雖沒再在遼北方向做動作,可對遼中的攻勢卻是一波緊似一波,直趕得各自爲陣的義勇軍滿遼中的亂竄。?

這邊,強撐着身子理事的林子嶽也是埋頭猛攻長春,就連早先向遼中滲透的少許騎兵也奉命回縮了。?

乍一看上去,各在一個戰場上佔盡了上風的兩支軍隊竟是各忙各的,一副井水不防河水的姿態,可實際上,各有死穴的雙方是繃住了,比得就是誰先能取得突破性進展。??誰得了這個先手,另一方便只能抽兵遠道往援,也就陷入了全面被動當中。?

深知每過去的一天,日軍的兵力就雄渾一分的林子嶽按捺不住搶先出手了。??就在聯合軍總指揮部遇險後的第四天,架子搭得很大(分編爲九個師又六個步兵旅外加三個騎兵獨立旅。??)的聯合軍在長春前線的所有高級軍官,都被召到了位於日軍爲集中兵力守備屢屢被聯合軍重點突破得手的市區,而新近主動放棄的寬城子機場的指揮塔下的一個地下室裡,那裡也是劉春霖所主持的前指的最新所在地。?

這場由臉上還少有血色的林子嶽親自主持的軍事會議,有一個勢將震驚全東北、全中國、全亞洲的主題,攻打僞滿洲國的象徵,僞滿皇宮!?

【……第三十八章?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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