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智謀生

當趙天武趕到懸崖邊之時,只有那大石頭重重落地的聲音傳上來,虛空之中仍有蔡風剛纔那聲絕望的驚呼,使任何人都不禁有一種心冷的感覺。

那黑咕隆冬的懸崖根本就不知道有多深,便若一張魔鬼的大口,伴着涼颼颼的風,每一個人都沉默了。

火把的光芒,並未能照穿那鎖住懸崖的霧和深沉。

“將軍,要不要下去找他的屍體?”一名義軍別將恭敬地問道。

“下去,找回大王的刀!”趙天武嘆了口氣道,遂又望了望淡淡的藍天,卻不知道想些什麼。

夜空很深沉,那天也很藍,淡淡的月輝讓大地變得格外朦朧。

趙天武走了,破六韓拔陵的屬下全都離開了斷崖。夜風很靜,靜得很可怕,虛空之中,猶飄蕩着一絲血腥的味道,戰爭的餘韻猶未曾散去。

風悠悠地吹,夜依然黑得可怕,懸崖依然靜靜地立着。

蔡風沒有死,他自然不會死,他的計算一向是很精確的,不過蔡風現在並不好受。

蔡風此刻身子正懸在空中,或許腳下有一小塊墊腳的石頭,但他感覺到那卻是一種難以解說虛脫的感覺。

蔡風已經算準了鉤索下落的地方,那便是在五丈之下的一塊稍稍突出來的石頭,旁邊有一道裂縫,這的確是搏命的架式,但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中的求生辦法,他不想死,便必須賭,不賭便只有死路一條,不過他賭準了。

蔡風隨那大石頭一道翻下山崖的動作只是在對別人演戲,他並沒有想殺趙天武的意思,因爲他知道,以他眼下的體力,根本就無法和趙天武相抗,他只不過是要讓人看到他死去的樣子。

在蔡風翻下懸崖之時,便已看準了那道裂縫,當他和大石頭都快到那道裂縫之時他加快速度下沉,兩腳點在那下沉的大石頭上,借那一點點可憐的反彈之力,揮出手中的飛索,幸虧他在黑暗之中視物還比較清楚,又離那裂縫比較近,才能夠準確地找準方位。借身子向崖壁相靠之時,手中的刀也重重地插入那裂縫之間,雖然與崖壁相撞並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卻比死去要好上一些,因此蔡風咬牙忍住了,身形也便定在半空之中。然後小心地爬到那塊比較大的突出崖石之下,躲過了趙天武的眼睛,這是因爲他們只是舉着火把在崖頂看,根本就無法觀察到那鉤索的存在,若是將一支火把拋入崖中,或許便可以發現這鉤索的存在。

趙天武走了,唯留下蔡風在這裡艱難地懸着,不過幸虧,有那柄刀也可以作一下支撐,否則,以蔡風此刻的體力,只怕是很難支持到這一刻。

當蔡風爬上那塊稍突出的岩石之時,兩腿都有些發軟,他叫自己儘量不要去想,這是一個萬丈深淵,可是腦子仍禁不住去想。

幸運的是蔡風身上的東西並沒有遺失,於是又點燃一支火筒,仔細地尋着頭頂那崖壁之上可以下鉤索的地方,他只要能再爬上兩丈高,便可以找到崖頂的岩石作着力點了。他記得崖上有這麼一塊石頭,他更知道,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否則崖下的人發現崖下沒有蔡風的屍體,連一點血跡都沒有,那便是很糟糕了。因爲他知道自己的體力是怎麼樣子,必須找個地方靜靜地療傷,不然便是安然到了桑乾河,他也無力游過去。

蔡風爬上崖頂之時,已是趙天武離去後大約一個時辰,這段無比艱辛的歷程讓他幾乎完全虛脫,就像是一攤爛泥一般趴在地上,連一個指頭都不想動。此刻,大概一個五歲的小孩子都可以輕鬆地將他殺死,這一點蔡風也知道,但這卻是沒有辦法的,要是有人在這個時候來殺他,他只好認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東方的天空逐漸灰白,蔡風這才艱難地爬了起來,以刀拄地緩緩地南行,他必須要離開這裡。不過,老天對他似乎並不薄,一路上的敵人全都撤離,而趙天武也並未追來,或許這裡想要繞到崖下的確要花很長時間,無論如何,這都是一種幸運。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蔡風已行至一個山坳之中,一條山溪畔,他所要做的事情便是洗乾淨衣服上的血,同時他也發現自己除了破六韓拔陵給的兩道傷口之外,又多了三道不輕的傷口,最重的要數腰間的那劍,簡直要了他的命。但他還是沒死,他身體好像一隻虎,隨便採了些止血的草藥,找一個比較隱蔽的地上坐下,他必須休息,必須先恢復體力,才能夠逃生,否則一切只是空談。

日上中天之時,已有三路人馬從蔡風身邊不遠處行走,卻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這的確是很幸運的。不過,卻讓蔡風心懸了老半天,此刻蔡風的體力並沒有完全恢復,再加上內傷,要想康復,至少也得花五天時間,但蔡風卻不能等這麼長的時間,因爲這裡仍是破六韓拔陵軍隊活動的地方,絕對不會安全。因此,他只能在體力恢復之後便行動,等過了桑乾河,養個十天半月的也無所謂,此刻卻是不行。

下午蔡風很小心地在小溪中抓了幾條不大的魚,用陶大夫教他的方法烤得很酥,吃了魚之後,整個人便舒服了很多,不過蔡風很慶幸那些起義軍都沒來打岔,否則那可不大好說。

暫時來說,這個小小的石縫小洞,還是比較安全,只寄望是晚上行動,只有在晚上一個人行動起來便利索多了,因此,他只盼望着天黑,也在儘量以無相神功療傷。

蔡風驚奇地發現腹內那聖舍利似乎有着很神奇的鎮痛功效,使他體內的傷勢變得並不是很痛,更有着清心靜氣的作用,似乎裡面潛藏着一股極爲神奇的能量,在腹中猶若活物,只是蔡風完全無法捕捉這種感覺。

風輕雲淡,夜幕已漸漸罩定所有的空間,當西方天幕上淡紅色的微霞溜走時,蔡風的身形便又立上了山頭。

經過一天的靜養,體力已經基本恢復,只是傷勢好轉並不是很快,但行動卻是無礙。

山下的原野似乎極靜,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情況,對於蔡風來說,這應該是一個極好的跡象,至少不用面對大面積的追捕,也或許是破六韓拔陵已經收兵了,對付蔡風這樣一個小人物用得着如此興師動衆嗎?

“稟報元帥,崔將軍回來了。”一名士兵有些氣喘地跑入李崇的帳篷之中報告道。

李崇臉色有些難看地道:“讓他進來!”

片刻,崔暹拖着一臉誠惶的神情步入帳內,有些不安地道:“末將無能!”

“到底怎麼回事?”李崇表現得異常平靜。

崔暹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屬下屯兵於自道,卻沒想到出了內奸,裡應外合,末將才落得慘敗。”

“內奸是誰?”李崇聲音之中充滿了無限的殺機問道。

“宇文定山。”崔暹咬牙切齒地道。

“宇文定山,好一個宇文定山。好了,你先下去休息。”李崇聲音平靜得讓崔暹感到一陣心寒,不由得急忙出口道:“元帥……”眼神之中卻多是乞憐之色。

李崇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想這樣,但兩萬兄弟就因爲你這一招的失誤而無一能歸,你一個人回來,我也無法向聖上交代,你好自爲之吧!”

“元帥,再給我一次機會吧,讓末將將功補過……”

“你不用說了,你先下去休息。”李崇輕輕地揮了揮手道。

崔暹呆了呆,無可奈何也無依地在兩名護衛的看守下退了出去。

“元帥,現在正用人之際,崔將軍他雖然過不能免,可是勝敗乃兵家常事,以屬下之見,不如讓他戴罪立功好了。”一文士打扮留着一撇八字鬍的老者思量了一會兒道。

李崇擡頭看了那老者一眼,吸了口氣道:“軍師所說的並非無理,只是上次臨淮王戰敗,朝中都革其職,若我讓崔將軍戴罪立功,那豈不是朝中之人更有言辭了嗎?”

那老者沉吟了一下,淡然道:“將軍之話雖然不無道理,但行軍在外,最重要的是臨陣的決策,若元帥處處顧慮朝中之非議,恐怕這場仗便很難打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元帥所爲的只要是國家的安寧,又何畏別人的閒議呢?”

“容我想一想!”李崇吸了口氣道,同時對立於門口的護衛道,“去傳延伯將軍來見我。”

蔡風感覺到一絲焦躁自心頭升起,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風輕輕地吹,月亮比昨晚似乎要圓上一些,原野之上並不暗淡,在淡淡的月輝之下,蔡風看到了一道人影由不太遠之處升了起來,像是一隻餓了很久的狼,很緩慢地向蔡風逼近。

蔡風的心有些發涼,手很自然地搭在刀柄之上,像一位機警的獵人在計算着餓狼的步子,一動不動地盯着對方那深邃的眼睛,立成了一座孤石。

“大王已經算準你會向南行,你果然是沒有讓我白等。”那人平靜地道。

“是破六韓拔陵叫你來殺我?”蔡風冷冷地道。

“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話,只有這樣一個結局。”那人聲音冷得像拂過的秋風。

“你認爲你可以殺得了我?”蔡風淡然道。

“昨天還不能!”那人依然很冷地道。

“那今日你是很有把握嘍?”蔡風有些挑釁地道。

“我也許不能,但我的刀卻可以。”那人的手很悠然地搭在腰間的刀把之上,充滿殺意地道。

“哦!”蔡風不由得打量了一下他腰間的刀,淡淡應了一聲,反問道,“你的刀很厲害嗎?”

那人咧嘴露出一絲難得的笑,輕輕撫了一下刀把,像是對心愛的寵物那般愛戀地道:“刀哇刀哇,居然有人會懷疑你的用途,真是讓你臉上添恥了。”

蔡風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不屑地笑道:“你以爲你的刀與破六韓拔陵相比呢?”

那人神氣一斂,變得有些仰慕和嚮往地道:“我們大王的刀法乃是天下無雙,我們大王的刀更是神兵利器,我自然無法與我們大王相比了。”

“可是破六韓拔陵仍不能夠殺死我!”蔡風冷笑道。

“那是昨天。”那人冷然道。

“但我的刀法比你們大王並不差,我的刀又是你們大王的刀,你憑什麼認爲定能夠殺我?”蔡風心中暗自盤算道。

“你與我們大王的體力無法比,我就憑我的斬腰刀,才認定可以殺你。”那人漠然無情地道。

“你是‘攔腰斬’風吹刀?”蔡風忍不住驚問道。

“現在你總該明白我憑的是什麼了吧?”那人有些傲然地道。

蔡風聳聳肩,冷笑道:“原來是我爹的手下敗將,不過你太高估了你自己,你可知道當初我爹並沒有用‘怒滄海’?”

風吹刀臉色變得很難看,反脣相譏道:“但我卻知道你根本就沒有使出‘怒滄海’的力氣。”

蔡風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似乎是想移動一下位置。

“你沒有可以逃的機會,你唯一可以活命的路便是與我好好合作去見我的大王。”風吹刀冷漠地向蔡風踏進一步淡然地道。

“如果我不呢?”蔡風竟然在剎那之間向前踏上一大步,整個人便在霎時變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刀一般,凌厲得讓風吹刀禁不住心裡震了一震。

風吹刀的眼角閃出一絲驚訝之色,似乎估不到蔡風會有如此凌厲的氣勢,不由得也握刀相對,以抗蔡風的氣勢。

蔡風很瀟灑地笑了笑道:“你太高估自己了,也太小看敵人了,這種人的結局註定只有一個。”

“哼!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傷勢,沒有可能只用一天的時間便可以復原。”風吹刀不屑地道。

“哼,你大概沒有聽說過我們蔡家的‘無相神功’,這一點點小傷只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不過,今日卻是你的死期。”蔡風冷厲無比地道,同時再向前踏上一步,手中由破六韓拔陵處所得的刀微微斜垂着,卻涌出一股濃濃的殺機。

風吹刀神色有些凝重,他當然聽說過“無相神功”的傳說,只是他仍不敢相信“無相神功”會有如此厲害,不由冷冷地道:“我倒要看你如何殺我。”

蔡風很自信地一笑,刀尖緩緩地上擡,悠然笑道:“我爹沒讓你見識‘怒滄海’,我便讓你開開眼界,讓你知道什麼才叫天下第一刀。”

風吹刀的衣衫自然地鼓動起來,因爲蔡風出刀了,這一刀的軌跡像是流星劃過長天一般,神奇無比,也玄之又玄。

這的確是一招非常好的招,但卻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可怕,但見過真正“怒滄海”的人都已經死了,連風吹刀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怒滄海”。但他不願意賭自己的生命,沒有幾個人願意用生命去賭這可怕的刀招,此刻的平靜或許正預示着更可怕的後招,就要逼臨。

蔡風的眼神是那般專注,便像是在雕刻着一件十分精美的藝術品。

也的確,一柄好刀本身就是一份很完美的藝術品,而一招好的刀法也正如一種完美的藝術一般。

蔡風成了藝術家……

蔡風的確像一位藝術家。

藝術家需要的是耐心,而風吹刀似乎並沒有這份耐心,因爲他絕對不想讓那可怕的“怒滄海”完全展開,所以他必須先攻,搶在蔡風刀招展開之前攻擊。

風吹刀的刀不是很長,可是那的確是柄好刀,只那逼人的寒氣就會讓人知道那絕對不是一柄很普通的刀,而他的刀法似乎更有個性。

蔡傷當初沒有殺他,便因爲他的刀法很有個性,兇狠雖然兇狠了一點,但在這亂世,你不兇,別人會兇,所以當初蔡傷並沒有趕盡殺絕,但那一戰也讓風吹刀感到是一生的恥辱。因爲當時蔡傷只不過才十五歲,而他卻是太行山的龍頭,卻敗在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年手上,而且這少年連絕技也未曾用過,這是讓人難以接受的現實。

這十幾年來,他一直都在苦練武功,可是此刻對陣的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至少在他的眼中,蔡風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而這個小孩子的身份卻與當年的蔡傷不同,因爲這小孩子是北魏第一刀的兒子,也是天下第一刀的傳人,更是連他所尊敬的刀手也無法擊敗的高手,因此,他更謹慎。

“黃門左手劍——”蔡風在剎那之間竟然將破六韓拔陵的刀向風吹刀拋去,同時左手劍,像是一道閃電般刺出。

風吹刀被蔡風這麼一喝,刀勢竟緩了一緩,他想不到蔡風竟會棄刀用劍,不過他自然聽說過“黃門左手劍”的傳說,更知道破六韓拔陵便是傷在蔡風“黃門左手劍”之上。

“當——”破六韓拔陵那重刀橫飛出四丈,重重地墜到地上,風吹刀似乎估到蔡風會有詭計,他自然不相信蔡風受傷之餘仍可用“怒滄海”,但用黃門左手劍卻是極爲正常。因此,他對蔡風極爲謹慎,此刻蔡風棄刀用劍,他的全付心神都關注到這一劍之上。

蔡風的嘴角露出一絲陰笑,風吹刀自然也看到了,但他有些不明白蔡風的用意。

當蔡風那種笑容擴散於整個臉部之時,他終於明白了,但這卻是一種悲哀,一種很絕望的悲哀。

風吹刀禁不住從喉嚨之中涌出一聲慘嘶,眼神之中全是憤怒和不甘,手中的刀震了震,卻無力地垂了下來。

風吹刀真的明白了,但卻已經太遲了,因爲那支八寸長的矢箭,已經完完全全地射入了他的心臟,所有的力氣竟由那矢箭所射的孔全部泄盡。

蔡風的劍也突然凝在空中,並沒有進一步刺出,蔡風的腳步似乎有些軟,不過在他的嘴角卻掛着一絲極爲不屑的笑意。

“你好……陰險!”風吹刀目中似乎噴出火來,痛苦地蹲下,顫聲道。

蔡風緩緩地將劍插入鞘中,那張小勁弩又縮回衣袖之中,不屑地搖了搖頭,淡笑道:“你的確不很聰明,人說兵不厭詐,連這一點你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江湖之中的人。死,對你來說,大概是最好的一個歸宿。”

“哈!哈!想不到……我……風吹……刀……霸道……一世……殺……人無數,卻……栽……栽在……你……父……子手中,真是……天意、天意!”風吹刀慘然笑道。

“這不能怪誰,只能怪命,命中註定你不應該與我父子作對,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有足夠的能力殺我,但你卻沒有我聰明。”蔡風苦澀地笑了笑道,同時,兩腿一軟,竟也坐在地上,似乎剛纔那兩招還未曾攻全的招式竟讓他承受不了一般。

風吹刀眼神變得無比悲哀,嘆了口氣道:“想不……到……我……我……風某……連……一個受了重……傷的……孩子……都……鬥……鬥不過。該……死……該……”

蔡風也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望着一個敗於自己手中的人慢慢地死去,望着他眼中的悲哀,蔡風也禁不住感到悲哀。

“你不用嘆氣,他連你這麼一個受了重傷的小孩都殺不了,的確該死,便是活着也是一種罪孽。”一個極爲冷漠的聲音自蔡風的身後飄來。

蔡風不由得一驚,忙爬起身,卻又跌了下去,只好扭過身來,似乎極爲驚恐地望了望那似從地獄之中冒出的人。

那人似乎對蔡風的表現極爲滿意,有些得意地道:“你認命吧,沒有誰會來救你的,你比我想象的傷更重。”

“你是一隻狐狸,就是想讓他試探我是否受傷對嗎?”蔡風鄙夷地道。

那人淡淡一笑道:“我是一個人,比狐狸狡猾一些的人,也是一個並不怕別人罵的人,在這種亂世之中生存,不狡猾的人只會像他一樣下場。”說着鄙夷地向風吹刀的屍體指了一指,旋又道,“武功好並不一定便是贏家,他便是個例子。我武功雖比不上他,但卻比他更懂生存之道,所以,你遇上我也算是命。”

蔡風望着那人一副得意的樣子,氣恨地道:“你以爲我殺不了你?”

那人仰天打了個哈哈,似乎是聽到極爲好笑的事情一般,悠然道:“你難道還有什麼法寶,我保證,在你一動手中的勁弩之時,我便已經割下你的頭,你不妨動一下衣袖之中的弩機試試。”說着向蔡風逼上幾步。

蔡風目光射出一絲驚懼之色,不由得以手撐地向後疾移了幾個身位,聲色俱厲地道:“你別過來,過來我可真的要放箭了哦。”

“你放呀,你放呀,我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試試我閃電劍是否有這種速度。”那人放肆地向蔡風逼進了幾步,眼神之中充滿了挑釁意味。

“你是閃電劍歸遠山?”蔡風一聲驚呼。

“你也知道我叫歸遠山?”那人說着竟嘆了一口氣,仰天靜立了片刻,充滿無限恨意地道,“若不是你爹蔡傷,我怎會是今日這個樣子,想不到居然還有人記得我歸遠山這個名字。”

“我爹當初放你一條生路,你難道忘了嗎?”蔡風有些驚懼地道。

Wωω★ tt kan★ co “呸!蔡傷放了我,我卻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若不是他,我怎會失去這個指頭!”歸遠山說着,憤然伸出右手,果真只有四個指頭,食指齊根而斷,留下一個黑黑的傷疤。

“你當初就不該殺死趙開遠一家,你明知道趙開遠是我爹的朋友,這又能怪誰。我爹放你一條生路已經是很容忍了。”蔡風冷然道。

“你知道個屁,若不是趙開遠惹我,我怎會去找他?而你知道對於一個練劍的人來說,食指有多麼重要嗎?而蔡傷讓我失去的不僅僅是我的食指,還有我心愛的女人,你知道什麼!”歸遠山恨意無限地道。

蔡風不由得一陣沉默,良久才淡然嘆了口氣,有些虛弱地道:“那你要把我怎樣?”

“我很想讓你死,但是此刻我只要帶你回去見我們大王,這是你唯一的活路。”歸遠山恨然道。

“若我給你連你們大王都無法給你的報酬,你肯放過我嗎?”蔡風反問道。

歸遠山不屑地笑道:“若是你想對我用詭計,那你是太天真了。我絕對不會像風吹刀那般蠢,你只有一條路,那便是跟我一起回去見我們大王,否則,你只有死。”

“你知道破六韓拔陵爲什麼想抓我嗎?”蔡風反問道。

“我沒有必要知道,該我知道的,大王自然會告訴我,不該我知道的,我沒有閒情去問。”歸遠山冷漠地道。

蔡風以一種極爲憐憫的眼光,望了望歸遠山,譏諷道:“你倒是真的很知道生存之道哦!”

“我一向都這樣認爲。”歸遠山傲然道。

“那要是破六韓拔陵是想要我的黃門左手劍劍法呢?”蔡風不屑地道。

“黃門左手劍?”歸遠山目中爆射出一絲掩飾不住的驚喜和興奮的光芒問道。

“難道你不知道破六韓拔陵是傷在我的黃門左手劍之下嗎?”蔡風像是極爲同情地問道。

歸遠山心神大振,目光有些驚疑不定,不由得深深地打量了蔡風一眼,疑問道:“你真的會黃門左手劍?”

蔡風啞然失笑道:“看來破六韓拔陵並沒有當你是個心腹,連他是不是傷在黃門左手劍之下也不知道,那可真是悲哀,連風吹刀都知道。你也自以爲很懂生存之道的人,似乎並不知道怎樣去取悅你們大王哦!”

“你想挑撥我與我們大王的關係,那你便看錯我歸遠山了。”歸遠山正容道。

蔡風心中暗自好笑道:“那你便將我交給破六韓拔陵好了,算是我蔡風看錯了你,你果然是一個忠義之士,破六韓拔陵定會重用你的,那時候,天下便有很多人會黃門左手劍了。”

“怎會有很多人會黃門左手劍?”歸遠山有些不解地問道。

“當然了。我自然會對破六韓拔陵說‘黃門左手劍’的劍譜由你先看過,或是你拿去了嘍,那破六韓拔陵當然不會怪你,還會支持你學會‘黃門左手劍’,因爲你是他的心腹嘛!”蔡風陰險地道。

歸遠山臉色大變,目中都快噴出火來一般怒道:“你好陰險!”

“我很陰險嗎?哪裡,我只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嘛!”蔡風佯裝糊塗地道。

“你難道就不怕我殺你?”歸遠山狠聲問道。

“你當然可以殺我,那便讓‘黃門左手劍’絕跡江湖好了,那麼你的閃電劍肯定便是天下第二了。當然你沒法跟爾朱榮相比嘍,不過排第二也不錯,是嗎?”蔡風毫不在意地道。

“你……以爲我真的不敢殺你?”歸遠山怒道。

蔡風冷冷地望了歸遠山一眼,悠然道:“是嗎?若你是這樣的人,我只好認命了。”

歸遠山像是一隻飢餓的野獸,緊緊地盯着蔡風,似乎要將蔡風整個人都吞下去似的。

蔡風毫不畏懼地回望着歸遠山,因爲他早已知道結局,一切全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夜靜得像是一潭死水,秋蟲沙啞低沉的嘶鳴,將月亮的色澤都沾上了悲哀的基調。

風輕輕地吹,蔡風的身上有些涼涼的感覺。

良久,歸遠山像是鬥敗的公雞一般,陰陰地道:“算你狠,只要你能夠給我‘黃門左手劍’的劍譜,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蔡風像是勝利的將軍一般得意地笑了笑道:“你終於想通了。只不過,你爲什麼會相信我一定會把劍譜給你呢?我爲什麼不給破六韓拔陵呢?”

“我也的確想知道。”歸遠山有些驚奇地道。

蔡風爽朗地笑了笑道:“因爲破六韓拔陵被我擊傷過,作爲一方之主,這並不是一個很有面子的事,他事後肯定會殺我滅口,你雖然也可能殺人滅口,但我卻並不怕你。在你的手中我逃生的機會會很大,若我一入破六韓拔陵的軍營,那種高手如雲的地方我根本便沒有可能逃逸,你明白嗎?”

歸遠山一呆,冷冷地問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難道你不怕我將你弄成殘廢,再逼你說出劍譜嗎?”

蔡風哂然笑道:“你難道不知道一個武人求死的方法太多了嗎?你讓我說話,我可以咬舌自盡,你讓我回答,我可以挖下自己的眼睛,更可以以身上的死穴撞桌子角,你根本就沒辦法得到黃門左手劍,你相不相信我有這樣的決心?”

歸遠山不由得愣愣地望着蔡風,心中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像在看一個怪物一般打量着蔡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

沉默了一陣子,歸遠山不由得陰森森地笑了笑道:“你果然與衆不同,比我還要陰險,還要狡猾。”

“過獎了!”蔡風淡然道。

“那我憑什麼相信你?”歸遠山陰狠地道。

“你可以每日點我身上的穴道,幾個時辰輪換一次,只要不要長久不解使我全身癱瘓便行,我每個時辰會告訴你一些劍招,不是可以很順利地解決了嗎?”蔡風淡然地道。

“很好,那你便乖乖地給我聽話,讓我點你的穴道。”歸遠山淡笑道。

“你要我怎樣聽話?”蔡風反問道。

“拋開你袖中的強弩,腰中的劍。”歸遠山冷漠地道。

“好,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你。”蔡風咬咬牙道,說着真的將袖中的強弩甩了出去,腰間的劍解下,拋開,同時也申明道:“你必須答應我,放我生路。”

“可以!”歸遠山陰陰一笑道,似乎對蔡風的表現極爲滿意,望着蔡風閉上的眼睛心中禁不住一陣得意地笑了起來,同時伸指迅速點住蔡風身上的三處大穴。

蔡風這才睜開眼問道:“你該相信我的誠意了吧?”

“但我還不放心!”歸遠山說着,竟伸指點中蔡風的斷交穴,在蔡風被迫張開嘴一驚的當兒,歸遠山迅速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納入蔡風的口中,這才解開蔡風下齶斷交穴。

蔡風臉色大變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歸遠山陰笑道:“百日蝕骨丸,每一百日纔會發作一次,解藥只有我一家纔有。不過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地合作,到你全部將劍譜給我之後,我會給你解藥的。”

“你好毒呀!”蔡風差點有些想哭的感覺道。

歸遠山不由得仰天一陣得意地大笑,道:“你還是看錯我了,不過,我會很守信用的,若是你想到逃走的話,我也不介意,只不過不要說我沒有警告你,這‘百日蝕骨丸’只我一家有解藥而已。”

蔡風有些近乎絕望地道:“我真的是低估你了。”

“你並沒有低估他,也沒有看錯他。”一個蒼邁而充滿無限殺意的聲音傳了過來。

蔡風和歸遠山的臉色都變了,變得最難看的自然是歸遠山的臉色。

蔡風這時看到一個幽靈一般飄忽的人,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那高大的身形倒的確很像是來自地獄的鬼差。

歸遠山不由得扭頭顫聲道:“小王爺。”

“小王爺?”蔡風不由得大感驚奇地問道,不過當那人走近時,才發現這人並不比蔡風老多少,只是一個面色極爲陰鷙的年輕人。

“不錯,你能傷我父王,的確很了不起,所以我父王便讓我帶一批高手會會你。”那年輕人似乎很傲然地道。

“你是破六韓拔陵的兒子?”蔡風驚問道。

“不錯,我叫破六韓滅魏。”那年輕人很爽朗地道,但蔡風卻發現他眼神之中一閃而逝的殺機,那當然不是對蔡風而發,而是對歸遠山而發的。

“小王爺,屬下已經將這小子擒下了。”歸遠山聲音之中掩飾不住惶恐地道。

破六韓滅魏扭頭冷冷地望了歸遠山一眼,漠然道:“我都已經聽到了,一絲不漏地聽到了,你的確沒有讓我看錯。”

“小王爺,屬下剛纔只不過是用小小心計對付他而已,怎可當真!”歸遠山惶恐地道。

“是嗎?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那便是交出百日蝕骨丸的解藥。”破六韓滅魏冷冷地道,語意中充滿了霸氣。

歸遠山一呆,不由得沉吟了一下,道:“這……屬下自然聽小王爺的吩咐。”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黑黑的瓷瓶,倒出一顆白色的、一顆暗紅色的藥丸,交給破六韓滅魏,恭敬地道,“這白色的直接服用,紅色的化水喝下去,便可以解除毒性。”

“好,你果然只是與他說着玩的。”破六韓滅魏笑道。

“謝謝……”

“小心,他要殺你!”蔡風的話還沒說完,破六韓滅魏已經出手了。

歸遠山聽蔡風喊第一個字時,便有所覺,這下子破六韓滅魏一出手,他便立刻飛退,他身爲閃電劍,無論是身法還是劍速,都快得難以想象,不過破六韓滅魏的武功來自破六韓拔陵,其武功之可怕也不是歸遠山所能比擬的,至少那“怒滄海”的刀招,歸遠山便無法相比。

歸遠山一聲慘哼,胸口竟被劃出一條兩寸長的刀痕,若非蔡風警覺及時,只怕這一招便已經命喪黃泉,不由得惱羞成怒,惡向膽邊生,手中的劍便若幻影一般,無畏地反切入破六韓滅魏的刀網之中。

破六韓滅魏一聲冷笑,刀招一變,便像是滿天的雪花浮動一般,在黑夜之中竟可以借月光讓刀招變得如此悽豔,連蔡風也不禁吃了一驚。

歸遠山也不由得一聲驚呼,他只覺得手中的劍被一股強大的引力吸扯過去,甚至連身體都在一個巨大的旋渦之中掙扎,身不由己地有一種沉穩得要脫力的感覺。

“左前踏一步,劍成擺尾角!”蔡風大聲呼道。

歸遠山根本就沒有想,毫不猶豫地向左踏上一步,劍正依蔡風所言回掃一個擺尾角。

“叮——”歸遠山一聲悶哼,身形暴退,破六韓滅魏身子也一震,向後猛退兩大步,那狂野詭異的刀招霎時被破去。

破六韓滅魏大怒,向蔡風吼道:“你想找死嗎?本王好心救你,你反而幫他對付我。”

蔡風並不作答,只是對歸遠山沉聲道:“我不想見到任何與破六韓拔陵有關的人,你現在不用我說也該知道怎麼做了。”

歸遠山目中射出凌厲的殺機,想到剛纔若不是蔡風的點撥,差一點便死在破六韓滅魏的刀下,而且還死得不明不白,這是何等冤枉。

“那我便先殺了你!”破六韓滅魏一聲怒吼,向蔡風揮刀撲到。

“你先過閃電劍再說吧!”蔡風不屑地道,神色之間多的是嘲弄之色。

歸遠山自然不會讓破六韓滅魏殺蔡風,因爲,到這一刻他已知道,與破六韓拔陵之間再無轉圜的餘地,而沒有蔡風他大概只會是死路一條,更何況,他怎會願意失去練“黃門左手劍”的機會呢?他的右手只剩下四個指頭,若是能練成“黃門左手劍”如此絕世劍法,雖不能說天下無敵,但列入天下高手前十位應該是沒問題的,那時候,連破六韓拔陵都無須畏懼,又怎怕與之翻臉呢?

在破六韓滅魏身子剛動的剎那間,他便感到了由歸遠山劍上所散發出來的凌厲無匹的殺氣,更雜着一陣尖厲的銳嘯。

破六韓滅魏大怒,但卻只得回刀相迎,竟是“怒滄海”的招式。

地上的枯草便像是被火燒一般,突然全都變得焦黃,有的竟變成了末屑散飛而出。

“劍刺左二尺五處,右腳向左側成犄角踢出。”蔡風急忙喊道。

歸遠山本來不想照蔡風的意思去做,但破六韓滅魏的刀勢太強,竟忍不住要對蔡風信任起來,他自然地將希望寄於蔡風的身上,便臨時一改劍招,破六韓滅魏那奔涌的勁潮竟然不再與日俱增,伸劍刺在左側二尺五的空處,右腳也跟着踢出。

“當——當——”歸遠山的劍竟奇蹟一般地與破六韓滅魏的刀在虛空中交擊,同時歸遠山的右腳正踹在破六韓滅魏的屁股上,只是褲管被刀氣割去一塊,並未傷到皮肉。

破六韓滅魏一聲慘號,他想不到蔡風一句話便輕易地將他認爲是殺招的招式破於無形,還吃了個暗虧,怎麼不叫他驚怒無比。

蔡風對“怒滄海”的刀招了若指掌,而破六韓滅魏的刀法並未能完全領悟其中的奧妙,蔡風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破綻,再加上其功力與破六韓滅魏根本就不成比例,蔡風自然不會費吹灰之力,便點破了他的缺點。

歸遠山精神大振,想不到會如此輕易地便破了破六韓滅魏的刀招,還給了他一腳,心神大暢,提劍又一陣搶攻。

破六韓滅魏先機盡失,而歸遠山斗志大盛,竟被逼得連連後退。

“歸遠山,你沒有時間了,只有趕快殺死他,否則你定會死的,他不會只有一個人來,若別人趕到你豈不只有死路一條?”蔡風高聲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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