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柳薰兒已經做好了準備,不論柳慕月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她都一律答應下來,可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柳慕月雖然沒有拒絕,但是卻也沒有答應要救木冥。
不,她要一個準確的答案!
柳薰兒一時慌了神,但她怎麼可能會就這麼放棄,她不甘心地擡頭看向神色冷清的柳慕月,苦苦哀求:“不……姐姐,你就救救木冥好不好?只要你救他,我真的什麼都可以做的!我……”
“夠了!”柳慕月看着幾近匍匐在自己腳邊、求得低三下四的柳薰兒,終於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柳薰兒,你看看你現在是一副什麼樣的樣子!不顧形象、低三下四,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要了,只爲了一個男人,值得嗎?柳薰兒,拿出你的驕傲來!”
沒有想到一向逆來順受的柳慕月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柳薰兒一時間呆住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放開緊緊抓着柳慕月衣角的雙手,似有些失神又仿若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形象?尊嚴?那些又有什麼用?我愛木冥,我只有他了,他卻愛着你。可是姐姐你卻有那麼多的人深深愛着你,你怎麼可能會明白?只要能夠救他,將我千刀萬剮又如何!”
“若是姐姐不肯救他,那我便自己想辦法,即便是萬劫不復,我也要他好好的活着。”
柳薰兒說着,她踉蹌着從地上站起身來,失魂落魄地一步步朝着宅院外面走去,“姐姐……永遠……你永遠都不會明白。”
柳慕月眉頭緊皺,她望着柳薰兒逐漸遠去的身影,心中極其複雜。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高傲得如同一隻孔雀一般的柳薰兒竟然也會有這樣的一天,會有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而這一切,卻是因爲一個男人。
“唉……”
她終於還是嘆息了一聲,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求而不得。柳薰兒說的對,她可能永遠都不會明白。
而這邊,柳薰兒出了柳慕月的宅院之後,失魂落魄地遊蕩在街道之上,有些失落又迷茫——柳慕月最後還是沒有答應她的哀求,她口中所說的考慮搖擺不定,根本就算不得數。
現如今,她還能怎麼辦?她還能有什麼辦法?
木冥所犯下的,是滔天大罪,甚至都可以抵得上那些株連九族的罪名!
去求以前那些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公子哥們?她早就已經試過了,那些以前對着自己大獻殷勤的公子哥們,一聽到是要從皇宮的地牢中救人,立刻就被嚇得連連搖頭,現在更是對自己避如蛇蠍。
去求爹爹在世之時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不可能的,木冥犯下那樣大的罪過,他們是絕對不會施以援手的,沒有趁機下毒手已經是很大的仁慈了。
而朝中那些有權有勢、能夠在皇帝面前說的上話的官員們她根本就接觸不到,也根本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說動他們幫助自己。
如今的她孤立無援,沒有任何人能夠相信,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她,她只能夠自己想辦法。
心頭這樣想着,柳薰兒有些恍惚的目光逐漸聚焦,開始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支撐着她,仿若不可摧毀的銅牆鐵壁。在那滿目的堅定之中,帶着一絲從未有過的決絕。
她回過頭,看向遠處那高聳入雲的暗紅寶塔——那座塔是整座皇城之中最高的建築,不論是身處皇城裡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一擡頭,一定可以看得見它。微風拂過,十二層檐角上所掛着的銅鈴便會發出一聲聲清脆悠揚的聲響來,可以飄出很遠很遠。
那裡,曾經是她上一次前往找尋希望的地方,她付了天價的報酬,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卻將自己推入了火坑。
然而現在,那裡仍然是她唯一可以去的地方,是她最後的希望。
“木冥,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上一次去到天閣,柳薰兒幾乎花光了手上所有的積蓄,甚至就連自己的首飾都給賣掉了,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收費如此之貴的地方。
天閣是個真正認錢不認人的地方,裡面守衛森嚴,暗衛更是多得數不勝數,要想耍花樣是根本不可能的,任何想要拿到消息的人都只有老老實實地拿銀子去換。
然而現在柳薰兒的手中只剩下不多的一點銀子,就連那些消息的一點零頭都付不起,根本就不可能再去一次天閣。
無奈之下,她只得先行回到了空蕩蕩的將軍府中,盤算着應該怎麼才能弄到足夠的銀子,爲她再去買一次消息。
柳薰兒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手中拿了一支筆,在桌子上零零散散的一疊紙上計算着什麼。
算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在房間裡翻找,陸陸續續地將一些東西拿到桌子上面一一擺放好。
仔細一看,那一隻紅色的小木盒子裡面擺放的,竟是將軍府的地契、十幾張房契。而另一個木盒子裡,是柳薰兒平日裡最喜歡的幾個珍寶,也是價值不菲了,她怎麼也沒捨得把它們賣掉。最後拿出來的,則是一隻陳舊的小木箱。
柳薰兒看着眼前陳舊的小箱子,拿着鑰匙的手彷彿異常沉重——這是她的孃親留給她的嫁妝,是孃親從孃家便帶過來的,早早就給她準備好的。可是現在,她卻要把它們拿去賣掉了……
一咬牙,柳薰兒打開了那隻木箱,裡面所躺着的,是完完整整的一套做工精緻的翡翠飾品:流蘇頭飾、十幾支髮簪、耳墜、一對鐲子、腳環……這套飾品只要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凡品,甚至都可以與皇宮之中那些娘娘們平日裡所戴的相比!
皇宮之中的工匠手藝是何等地精巧,這樣一套完整、精緻的翡翠飾品,至少也要值上百兩黃金!
柳薰兒輕輕撫過那一套翡翠飾品,思緒翻飛,想起以前孃親尚且還在人世的時候的點點滴滴,良久良久之後,方纔回過神來。
“孃親……”柳薰兒低聲呢喃着,縱使心中再捨不得,最後卻仍是擡手將那隻木箱重新合上了,“女兒不孝,但是他是女兒真心所愛之人。願孃親在天之靈,保佑女兒此舉能夠成功,待他日下了黃泉,再向孃親請罪。”
柳薰兒微微閉上眼眸,卻擋不住那裡面泛濫的淚水,不過轉眼,便已是淚流滿面。
到了下午黃昏時分,眼看着所有的當鋪都要關門打烊了,柳薰兒這才披了件斗篷蒙着面紗,抱着一隻木盒子步履匆匆地趕到一家當鋪裡面。那裡面所裝着的,是將軍府的地契和房契。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當柳薰兒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中的木盒子已然不見了蹤影,而她的懷中,多了一疊銀票。
她沒有將那套翡翠飾品拿來一起當掉,一是這些被當掉的東西都是可以換回來的,所以拿的銀子也要低一些;二則是,這套飾品是孃親留給她的嫁妝,以後……她也沒有機會拿回來了,不如便找個喜愛它的官家小姐賣掉。
雖然將軍府不在了,柳薰兒過得落魄,但好在她以前也有玩的好的姐妹。那是左相家的小小姐,與她年齡相仿,雖然刁蠻了些,但本性卻並不壞,是個很好的人選。而且,那丫頭打小便喜歡這些漂亮的東西,而左相一家也是極其疼愛她的,算得上是有求必應,這樣一來事情也要簡單許多。
第二日,柳薰兒便去了左相府,將這翡翠飾品給左相府的小小姐一看,再將想要賣掉它的念頭一提,這件事情便算是敲定了。左相也是識貨的人,看着這套東西的成色便知道價值不菲,又與將軍有些交情,想着這柳薰兒都已經要淪落到賣東西爲生的地步了,便暗暗又多給了一些。
“不夠……還是不夠,還差一點兒……”
從丞相府回來,柳薰兒點了點這兩日所得的銀錢,她已經賣掉了所有東西,可是還是差那麼一點。
在和綠拂商議了一番之下,柳薰兒已經將她賣到了一個好人家去,那戶人家常年經商,與官場上並無往來,免了不少麻煩。而那家的主人也是出了名的善人,綠拂過去也不至於吃什麼苦頭。而阿飛也一起過去了,但沒有籤賣身契,在那邊做侍衛掙點工錢餬口。
這處宅院現在就只有她一個人,再有兩日,當鋪那邊的人就要來收宅子了,她就得搬出去,一定要在那之前湊夠買消息的銀兩。
柳薰兒思來想去,終於下了決定,將自己那好幾箱衣裳翻了出來。這些衣裳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料子,拿出去也還能換點銀子。
在當鋪的人來收宅子當天,柳薰兒終於湊夠了銀兩,去了天閣。
她將手中辛苦拼湊來的所有銀子盡數付了出去,這一次,她買了皇宮裡看守牢房的督察的資料。
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她,她現在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她只能熟悉那看守牢房的督察的資料,然後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投下劇毒,才能趁機救出木冥——這是柳薰兒所能夠想出來的最後的辦法了。
只是這個辦法,無論成功與否,她柳薰兒都絕對不可能逃脫得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