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好似天上下的一大片朝霞,桃花散發出來的陣陣清香,沁人心脾,一陣清風掠過,那桃花就像遇着粉紅知己般翩翩起舞,叫人目不暇接,神迷意醉。
習泫望着滿園的奼紫嫣紅,思緒逐漸迷離,他就這麼望着那一片花海,好似那個還在那裡。
不知過了多久,他僵硬的四肢走向那片花海,他擡頭望了望上方,桃花就這麼飄了下來,就這麼不輕不淺的落到了他的眼眸上,恰好的遮住他的視線,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宛如花中之魄,美的驚心動魄,誰都不忍打擾這美的奇妙的場景,他就靜靜的讓落花雨撒在自己身上,好似這樣才能驅趕身上帶着皇權的氣味,在花雨下,他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個女子殘留的氣息。
他一伸手就有落花洋洋灑灑的飄到他掌心,他脣角略微勾了勾,眼神帶着蒼涼與不捨。
執起一片落花,緩緩放到鼻間一嗅,微微閉眼,睫毛下的面積自成一片陰影,陣陣清香傳入鼻中,他脣角的笑意漸漸擴大,緊鎖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好似個得了糖的孩子。
突然,他睜開那桃花似的邪魅雙眼,緩緩向桃樹下走去,慵懶地靠在樹下,上揚的脣角預示着他心情不錯。
習泫看着眼前這一片花海,彷彿還能看到剛剛的女子立於花海下的那一抹身影,桃花雨翩翩然落下,她就像個花中仙子般,立於這裡,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他的腦海裡還閃現着柳慕月的身影,當時她就是在這一片花海下,拿起手中的花兒往鼻間嗅了嗅,而後微微一笑,好似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那時候的姿態他尤其記得清楚,一身雪白的膚色更是與這殷紅的桃花相襯,她不似平常全身戒備,好似一個將要上場打仗的士兵,那時的她清清淡淡,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似一塊白玉珏,晶瑩剔透,若不是她的良人,便是一觸即碎。
而立於花雨下的她雖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卻更有一股人間氣息,滿身滿氣都是都是清靈,那雙水靈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引人遐想,一顰一笑都引人注目,讓人邁不開步子。
只是那一聲響聲響起時,她渾身都變得凌厲起來,更令自己目不暇接,望進她眼眸裡是一片片冰霜,凍的人心顫。
在她發現是自己時,渾身的凌厲氣息雖是收了,可他還是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她,也許自己真的打擾到她,亦或是他並沒有在她心上。
而她卻在他心上,是他心上一點硃砂,無論如何都抹不掉,忘不掉,可她卻在自己沉思時走了,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當知道母親是被大皇兄習晟害死時,他有過心痛,畢竟這麼多年朋友,自己對他推心置腹,他既然如此對自己。
而後是鋪天蓋地的仇恨襲來,他那時候只是想報仇,替母親報仇,替自己這麼多年的識人不清報仇,他開始找盟友,查找過許多關於她的一切,一切一切,那時候他是抱着目的去調查,他沒想過這個女子會是自己心間硃砂。
那晚的她看見自己時,沒有多餘的表情,更沒有過激的動作,讓他都以爲自己魅力失效了。
而後在自己一系列的勸說與利益下,她最終同意幫助自己,不知道爲何,聽到她說同意之時,他的心飛一般的雀躍,就好像她答應自己,自己已然成功了一半。
之後他們約定一天後在自己府內的暗道見面,回去的那一日,他滿腦子都是她身影,她的沉着冷靜,她的機智敏銳,她的果斷,都深深印在自己腦海裡,那時候他以爲,只是因爲他們是盟友,所以纔會如此,她於自己的印象才如此之深。
在夜幕降臨時,他竟格外的興奮,他也不懂爲何,他期待她的到來,期待她爲自己出謀劃策,好讓自己報仇,而現在他才知道,那是喜歡。
她教自己如何收買民心,如何暗中組織訓練軍隊,一個月後,他果然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一支暗衛,幾乎百姓們都在誇他心善,知道體會民生疾苦。
他懷着激動的心情給她飛鴿傳書,她約自己城隍廟相見,而後,她帶着自己下入她探險所發現的密道,縱然場面住在宮裡面,可面對眼前的宏偉壯觀,他的眼神還是在一寸一寸睜大,而後看到一大羣訓練有素的的軍隊,他吃驚的看着她,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自己訓練的”。
再沒下文,聽到這句話,他都有些自慚形愧,若不是爲了替母親報仇,想來他也是不會做這種事的,原來他還不如一個女子,若她身爲男子,必能爲國爭光,只是可惜了這女兒身。
而後兵力部署她都替自己部署好了,第二日便是他奪取皇位之時,在自己孤立無援時,她派兵來支援,以她將軍府的身份引得那些文武百官都站自己這邊來,再之後就是父皇的貼身太監替自己了結了殺母仇人的明。
這一場戰爭對他來說,好像他不動用一兵一卒都能贏,很大程度上來說,不是他替母妃報仇雪恨了,而是她替自己的母妃報仇雪恨了。而自己幾乎沒做什麼,就這麼坐上了那個世人做夢都想坐的位置。
經過這些事,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想她做自己的皇后,她卻拒絕了,即使自己許她在皇宮也可以和將軍府一樣自由,她還是拒絕了,他想也許這就是“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吧!
只要無關愛情,什麼都是徒勞,自己於她只是盟友這麼簡單。
想想也對,這個盟約是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而她就像個看戲人,看着自己舞完,揮揮衣袖,轉身就離開,不帶走一片塵埃,從來都是戲中人於故事中哭泣。
想到她心中的世界,他還是開心的,畢竟,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們是相同的。
他們嚮往的都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更是沒有官場上的明爭暗鬥,這是從前他所想的生活,可現在,看着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多少人爭破頭顱想進來的地方,對自己來說卻是一座牢籠,一座金絲雀,鎖着自己的翅膀。
坐在那個位置上久了不知道會不會與這暗黑的官場一樣,被薰心了,變得不像自己,可能會忘了當初的自己,忘了當初的夢想,丟了那顆純真的心。
習泫自嘲般笑笑,也許這就是天命,天命如此,確實不可違。
只是心有不甘,所以,他放她走,放她自由,自己所不能做到的,他希望她做的到,希望她過的好,也許這就是最深沉的愛,即使對方的幸福與自己無關。
不知道離開這裡的她會去向哪裡,走向何方,他們之間從原本毫無交集到相交密切,再回到原來的毫無交集,原來上天是如此的公道,獲得什麼就要丟失點什麼。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入的了她的心,才能令她卸下滿身的鎧甲,放下滿心的疲憊。
他想那人一定具有天人之姿,總有卓越的才能,才能融化她眼中千年不變的寒冰。
只是,那人卻不是自己,這是他最傷感的地方。
現在的她應該是開心的,快樂的吧。終於逃離了這從裡到外都透露着腐朽氣息的地方,他想,她是個精靈,所以不應該困在這個堅硬的,吃人不吐骨頭的牢籠裡,這隻會磨滅的她的翅膀與純淨的心靈。
她將擁有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日子,獨一無二的生活,也許,她會遇到她生命中那個人,這一生就只會爲她一人畫眉的人,也許他們仗劍走天下,到處行俠仗義,民間都流傳着屬於他們的傳奇。
又或者,他們會選擇一個江南水鄉之地,在那裡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他們相擁而眠,甜甜的笑容一直持續到第二日早上,他們會給彼此一個早安吻,給彼此一些鼓勵,迎接新的一天,她會有自己的孩子,那時候的她可能着婦人裝,天天圍着孩子打轉,卻也樂得自在。
她的溫柔與繾綣都會給那個人,她的苦笑與歡樂也只會那個人有關,因爲那個人是她的相公,是她要攜手一生的人,待到他們白髮蒼蒼之時,會牽手看日出日落,她扔靠在他懷裡,就像當初他們剛在一起時那般甜蜜。
想到這裡,一個苦笑自嘴角蔓延開來,他只是難過,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能與她相擁而眠的人也不是他,而能呵護她的人就更不是他。
觀望着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皇宮,突然有絲寂寥空洞之感,他要在這裡生活一輩子,拜年後他又要進入一座新的牢籠,但從始至終,他的身邊都沒有她,這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就什麼都了無牽掛,什麼都不存在。
他只是遺憾她的牽掛從來不是自己,她就像微風拂面,在水面蕩起一陣漣漪,而後消失不見。
他是茯國的王,是這個天下唯一的王,他坐擁整個天下,但卻不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