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不如明日我們再一聚細談如何?”司泫走到桌前,擡手而立,面目淡然。
如此處事不驚又不問世事的模樣,但又有誰知,他的密謀統籌是爲了爭取皇位。
“也可。”柳慕月點頭,今日恐怕是不行,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就抉擇在擇日。
她長睫顫了顫,問,“是在何處?”
“我府中有一個暗道,便在那處吧。”司泫抿脣。
“好。”
她站在桌上前,素手輕輕緩緩磨着墨,神情專注十分,看去時,她的模樣是一片寧靜致遠。
見她動作,司泫道,“你這時看起來很文靜,難怪是個奇人。”
柳慕月擡頭看了眼他,“沒什麼想做的便是這般,若有什麼需要做的,便就不是這般模樣了。”
頓了頓,她又細細道,“人有千千萬萬面。”
司泫聞言,欲說的話卡在喉嚨內,脣動了動,卻沒再說些什麼。
這世上的人又怎會只有一面而已,人類一直都是善變的物種。
氣氛靜了片刻,柳慕月手中的毛筆落下最後一筆,濃重的墨在紙上暈開,細黑的一團。司泫朝前看一眼,眸光暗涌。
“月黑風高夜”五字筆勢略清秀,因收筆時一勾,又彰顯張揚,整體看去,像是一隻欲飛鳳凰,整裝待發。
司泫看此,“你的書法若再霸道一些,恐怕看去整體會更好,雖說女孩子家應該清秀些,但這畢竟是書法。”
書法始終是講究隨心所欲的筆勢,或許新手需要寫些規整字體,但柳慕月,看去不像是個新手。清秀中張揚又飄逸。
柳慕月眼一擡,微微點頭,“多謝指教。”她是知道司泫的能力的。
司泫應了聲,隨後忽又沉思片刻,纔開口道,“明日相約見面的具體時辰便在子時罷。”
子時之時。
柳慕月吞吐着端放好毛筆,眸光微閃,“爲何偏選在深夜時?”
“時辰晚點人也就少了。”司泫如此道,“畢竟我們要談的事情,除了你我二人我並不想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越保密越是好。”
他語句頓了一下,走去拿起她寫的書法,“正如是這月黑風高夜,談事之時我們會方便的許多。”
柳慕月點點頭,看向書法時忽然想到什麼,視線悠悠轉向司泫,問道,“你府中是否有他人的眼線?”
司泫頓時眸一冷。
談起這個他近來根本沒查什麼眼線,如今不知是否被誰瘮入了一些,才方讓他如此。
“你此番倒是提醒了我。”司泫將書法放在桌面上擺平,眸一時猩紅,“你且放心,我定是會處理好一些不該出現的雜碎,一個不留。”
“……”
柳慕月內心暗想,果然不愧是文武雙全而聞名的五皇子,論文,他一眼似能識出這番書法缺陷,論武,他眼底的猩紅便能看出,該狠辣時不留一手。
“對了,需要我到時候帶你過暗道處麼?”司泫語氣平淡問道。
儘管密謀着這些事,他也能做到平性安穩,毫無波瀾。
他雖安穩,但爲了母親,他不得不這麼做。
“嗯,給我談下暗道內外的情況,到時我好方便尋找。”柳慕月答道。
若是就這樣過去要司泫帶,要是一個不慎暴露行蹤,被有心人看到,不知會如何傳播這一道消息。
且司泫是個皇子,皇室人員便是那種任何舉動都會被其他皇子或皇女等人加以揣測,細思考出,在統籌着什麼,是否存在威脅。
皇室內向來不談人情。
“暗道在我府中的長廊尾部左轉的拐角處內有一叢密林,下方有個石階,你轉一下便會打開。”司泫道。
“打開後再左轉牆上能摸到一個石塊,地上有許多石塊,你撿起放入一個,便能打開。而那處顯眼的幽道是通向我書房內。”
聽來這一番話,柳慕月只嘆道暗道的方位十分密雜。
但柳慕月不得不誇讚一句司泫的心思縝密。
處置暗道的方位不在屋內而是長廊如此顯眼之地,儘管知道內裡別有洞天,等進去走入時才發現,這只是司泫的書房而已。
也不會知曉,真正的暗道是在何處,自己早已經路過錯過。
司泫看着柳慕月專注的神情,問了句,“是否是暗道有些混亂?”
他自己所佈置的暗道,作爲皇室皇子,他生性雖安穩了些,但不代表沒腦子,一味的不知防範,只認爲不爭不搶便不會遭殃,何況,這一次他不是不爭不搶,這一次,他便是奪取皇位的。
他是知曉爭權奪勢裡面的暗波洶涌,他也即將是成爲一個參與者。
打破他嚮往平靜的願望,也碎掉不理塵世,知道了一切真相的他,自然是要進行討伐。
出手便是要鐵腕手段,狠厲決絕。
司泫自然懂得暗道設計巧妙又謹慎,才問這一句。
“沒有,只是想着你恐怕之前就曾利用過這無人能識破的暗道做許多事。”柳慕月打趣道。
司泫只是輕輕一笑,配合道,“是啊。”
“我先提醒你一句,暗道內裡十分昏暗幽寂,初進時,腳下之地微微凹凸,你再進入一些便不會了,你那時怕是要小心些。”
柳慕月點頭,“知道了。”
畢竟是暗道,哪裡會像平地上的陸地一般,暢通無阻毫無波瀾。
“嗯。”
司泫這時纔打量了一下柳慕月的書房,暗歎方是一個真材實料的奇女子。
書房沒有太古樸的意蘊,有些新穎,但依舊存着一些樸素,若不說,便沒人會看出這是書房,畢竟世人印象中的書房都是老舊古樸,柳慕月的卻有些不一樣。
柳慕月看他的讚揚眼神,她曾空閒時整頓過書房。
“沒什麼事了,柳小姐我便也不多加打擾你了,在下先走一步。”
司泫微微點頭,貴爲皇子卻謙卑稱一句在下,表明着真心要交好密謀的意味。
或許對於這些交好的方式,即使是司泫也懂上一些,做來又不失禮突兀,不顯得虛僞。
聰穎如柳慕月自然看得出來這一系列事出有因,便是淡淡應了聲“去吧”便眸色平淡的看着司泫從開着的窗外離開。
柳慕月收拾了一下桌臺,將書法燒燬,看不出一點痕跡之後,收拾完後,才走出書房。
第二天深夜,月黑風高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柳慕月早在之前就交代丫鬟,“今天小姐我有些乏了,想要早些睡覺,你今天晚上不可進房間來打擾我,也不要讓別人進來,我要睡覺了。”
“好的,小姐我一定看好門,不讓任何人打擾你睡覺。”
因爲幫助習泫的事要秘密進行,當天夜晚柳慕月穿上黑色的夜行衣,避過了鎮國將軍府的一衆巡邏侍衛,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從王府三米多高的牆壁直接翻了出去。
柳慕月就着夜色,運用起上乘的輕功,藉着一路上的遮蓋物,並沒有一個發現了柳慕月的行蹤,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柳慕月就到達了習泫的府門外。
柳默想到習泫之前給自己說的二人集合地點,是在暗道裡面,還給了自己一張到暗道的地圖,而柳默月對習泫府並不熟悉,找不到所謂暗道在哪。
柳慕月知道自己和習泫的交易是私下的,是瞞着所有人的,正所謂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再然後就無人知了,可是柳慕月卻找不到暗道在哪。
柳慕月一時有點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爲自己不能走大門進去。突然,柳慕月想到習泫那天還給了自己一張地圖,有暗道的標示。
東翻西找,柳慕月終於找到了自己昨天隨手收起來的地圖,心中還在暗喜,還好沒有換衣服,不然自己還找不到和習泫見面的地點。
柳慕月掏出地圖,翻身入了習泫的府邸,因爲對習泫府的不熟悉,數次都差點被人給發現,而且本來泫府的侍衛就是比將軍府的警惕。
柳慕月最危險的一次是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樹枝,發出了脆響,被泫府的巡邏侍衛發現了,柳慕月馬上就躲到了最近的一棵樹上,巡邏的侍衛馬上就過來檢查了,害怕進了刺客。
就在一衆侍衛都到了大樹下,柳慕月以爲自己要被發現了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從附近的草叢中衝出來了一隻貓。
衆侍衛見是一隻貓,認爲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就四散走開了,柳慕月則鬆了一大口氣。“好險好險,差一點點就被發現了,不過姐姐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在看不太懂地圖,而且還要躲避侍衛的情況下,柳慕月終於在比約定時間,遲到了一個時辰之後,到達了安靜冷清,還一片漆黑不見五指的暗道。
柳慕月慢慢的適應了暗道的環境之後,發現習泫安安靜靜的坐在哪,彷彿已經等了自己很久很久了,不由的有些心虛。
主動的向快要睡着的習泫打了照呼,告訴習泫自己到了。“習泫啊,讓你等了我這麼久真的不好意思哈,我在來的路上出了一點點小狀況,差點被人發現了,所以來遲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習泫看着這個讓自己等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女人,有些生氣,但是畢竟自己有求於人,不由的放下了身段:“不存在的,我也纔來一會,你就來了,不早了,我們可以談正事了吧。”
“柳慕月你父親身爲鎮國大將軍,有些明面上暗地裡的消息,一定比我這個皇子的身份知道的多,你身爲他的女兒,你知道朝廷中的形勢嗎?”
柳慕月想了想父親每次與別人談話的內容,以及父親每次暗中的和別人暗地裡的來往,和自己已經掌握的消息,理了理朝廷裡面的明爭暗鬥,暗自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形勢。
“習泫,現在朝中你的支持者甚少,大部分的人都支持習晟,因爲習晟懂得收買人心,而且一直幫皇上處理國事,排憂解難,而你一天卻不啥都沒幹,給人的感覺就像無所事事,不成氣候。”
習泫聽到了柳慕月的分析,想了想自己已一直以來做的事,突然發現挺有道理的,每次習晟幫皇上處理國事的時候,處理奏摺的時候,自己那一次不是在無所事事的逗鳥喝茶,悠哉悠哉。
而且從小習晟在滿朝文武大臣的心中,一直都是一個懂事愛學習的孩子,習泫則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一個從來沒有認真學習的孩子。
習晟從小就是一個懂得剋制自己想法的人,可以爲了父王的誇獎,放棄自己喜歡的玩具,天天練字就只是爲了得到一句字寫得好的誇獎,長大以後也是爲了得到滿朝文武贊可的眼神,天天以身做則,爲百姓做了許多好事,得到了許多民心。
百姓,滿朝文武都十分的看中習晟,認爲他是下一任儲君的不二人選,認爲他一定是一個明君,也是一個愛民之君,是天下萬民之福。
可是那都只是表面之上的,習晟可以爲了達到目的,對自己都那麼狠,如果讓他登上皇權的頂端,那麼他一定會剷除一切對自己有阻礙的人,而習泫又拿到了父王的遺詔,對皇上勢在必得。
習泫又反觀了一下自己的所做所爲,知道自己那怕已經拿到遺詔,自己也不能安然的登上皇位。因爲朝中的諸多大臣都是習晟的人,只有小部分是看好自己的人。
當務之急,習泫明白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體現出驚人的魄力,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以及怎麼收買民心,“民能載舟,亦能覆舟”,只要有了民心。那麼一定可以爲自己的登基提供很大的助力。
柳慕月又說:“你的登基之路困難重重,畢竟習晟已有朝中勢力,已經很不簡單了,更別說他還暗中培養着諸多勢力,你想要在短時間之內推翻他現有的勢力已經十分的困難,更何況你還需要暗中培養屬於自己的勢力,時間又有些緊迫,難啊!不過我答應了你的,就一定會助你登基的。”
習泫回答到:“我也覺得時間有些緊迫,很困難,但是我相信你那麼的足智多謀,一定可以想到方法的,除了你以外,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兩人陷入沉默,一時無聲。
習泫率先開口:“柳慕月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做?你可是答應了我的,要幫我想辦法的,我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