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史書,我知道金兵對這些帝姬的屍體也不會善待,不是隨意丟在亂葬崗就是剁碎後喂狼喂狗,像趙福金那樣能跑出去清白的跳江而亡的唯獨她一個而已,既然我在,即便不是爲了趙福金,我也不會讓那些金兵碰觸趙仙朗的屍體。 至少在未來到金朝以前,仙朗還未成親,她還是清白的。 我很輕易的就將仙朗背在背上,這一年來,她已經被折騰的不成樣子,金兵又總是不給她們吃東西,導致死後的仙朗就好像一張薄薄的紙片,風一吹就好像能倒一樣。 我冒着雨一步一步的走向劉家寺北邊一處茂密的樹林,一路下來,那些時常有金兵巡視的地方沒有一個金兵阻攔我們,我就着雨水,抿抿已經乾涸的脣瓣,有些慶幸今天這樣瓢潑的大雨,金朝這個地方多年下雨,金兵常年征戰,多年來累積下來的病痛,在下雨天就會轉變成老風溼,就算是成年人也難以忍受的疼痛。可嘆這些金人愚蠢,將這種傷痛當做雨神的考驗,也不多加救治,這樣一來,每年光死於老風溼的金兵便以千計,當然,這樣的自取滅亡可無法讓我憐憫,而我也只覺得他們太蠢而已。 不過,這樣的天氣,對於宋朝人來說卻是老天的福音,因爲只有在這樣的天氣裡,那些被雨天風寒所折磨的生死不如的金兵纔會暫時放棄蹂躪她們這些宋朝俘虜,老老實實的躲在自己的屋子中做一些保暖止痛的無用功。 我一邊走一邊喃喃的說着:“仙朗,我既然從千年後穿越到已死的趙福金身上,那你也就是我趙小福的親妹妹,我不僅會完成你的願望,我也會替你報仇,替趙福金報仇。” 是的,我不是趙福金,我是趙小福,今年只有十八歲,本來我只是21世紀一個平凡的作家,寫到一部關於北宋靖康之難中女人經歷的小說,因爲太過激動下樓梯時沒注意,一頭栽下去時便稀裡糊塗的穿越了,正好穿越
到靖康之難發生後的一年,附在正巧投江而死的趙福金身上。 經過初期的驚嚇和迷茫,現在經歷過太多人的死亡,包括仙朗去世給我的觸動,讓我堅定了一個信念,我要好好的留在這個地方,要將觀看史書時的憤怒和對北宋女人們的憐憫做成真正對他們好的實事,就算以我一人之力無法撼動整個大金,那我也要憑藉對歷史的掌控加速金朝的滅亡。 因爲從現在起,我不再是21世紀特立獨行的少女作家趙小福,而是北宋王朝的茂德帝姬趙福金,只不過,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比懦弱,唯一剩下點勇氣只會獨自跳江的趙福金。 我是趙福金,我也是趙小福,我會帶着所有芳華早逝的帝姬們美好的願望,好好的活下去,我會讓那些折磨過趙福金的金人在悔恨中死去,讓整個大金在絕望中分崩離析,而現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回到那個趙福金寧願死也不願意面對的人,那個叫做完顏設也的人身邊。 茂密的樹林裡層層疊疊,即使是傾盆大雨也難以穿透厚厚的層蓋將雨水滲透到這裡來,我小心翼翼的將仙朗半倚在樹幹上,左左右右調換着姿勢,生怕她難受,也沒擡頭,張口就問:“朗兒,這樣舒服嗎?” 仙朗肯定沒有回覆我,我的動作頓了頓,而後纔想起來,仙朗已經死了,就死在我的眼前,我不敢再去看她,自顧自去撿周圍的乾柴火。 撿到一半,樹林外的雨勢越來越大,噼裡啪啦的落在青石鋪成的道路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周圍空寂的要命,我忍不住擡頭看了看被我擺在一顆粗壯榕樹下的仙朗,雙眸雖然緊閉,嘴角尚且還掛着一抹解脫的微笑,我歪着頭說了句:“很開心嗎?” 自然這一次也沒有人會理我,我笑了笑,姑且就當做自然自語好了,我又說:“其實,你很好看。” 我看向她揚起的嘴角,只當她還活着,而且當我問她問題,她還
會偷笑,這樣一來,我心裡也好受了許多,如果有人看到我這副自言自語的樣子,我是必然會被當做一個腦子有病的人,可這已不在我需要思考的範圍。 “你還別笑,我等會兒可是要燒了你的。”我揚了揚手裡,從現代帶到這邊來的打火機,又專門看了看她的微笑,卻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這麼多年來的寫作生涯,爲了所謂的靈感常常一個人獨來獨往的自己,在沒有寫稿的時候便常常會臆想,身邊有一個知冷知熱的家人,朋友,或者愛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可是到了此刻,卻再也行不通了,儘管我努力將她“想活”,可我終究還是要燒了她。 “朗兒,你如果還沒有離開,就順着時光穿越到21世紀吧,在那裡,你才能受到保護,說不定還能找到曹成的轉世,或許……”一個想法一閃而過,我苦笑着說:“或許,或許能穿越到我的身體上,代我活着,代我盡孝。” 我恍然大悟,這些天來時常會犯的心絞痛,並不是趙福金的病症,而是我自己,因爲自己從未給父母親人一個交代就離開了那個時空,即便是因爲自身獨居而變得淡薄聯繫的血緣關係,在跨越了千年的時光後,在一瞬間的想通之後,思念猶如退去閘門的江水一般奔涌而出,綿延悠長。 最終,我還是一把火將趙仙朗的屍體火化,即使因爲我的到來,這位原本在歷史上至死也不得善終,被野狗分食的帝姬,可以有個原本潔來還潔去的離世,可我還是不是得到一絲欣慰之感。 火勢很大,很快就從枯木上蔓延到了周遭有些乾涸的樹木上,不稍片刻,樹林內側已經被火苗舔的乾乾淨淨。 火勢靠近的一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有些好奇的走過去,並沒有看到人,正要離開時卻在空氣中敏感的捕捉到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聲,我急忙再轉過頭看去,這才發現隱藏在一片枯草堆裡的一片衣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