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秀英也懂了這一層意思,一路上,她都特別的配合,湯和也感到大爲的欣慰。
在回去的路上,天空中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雪,秀英便提議想要停下來看一看這最後的一場雪。
湯和聽到秀英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的酸澀是難言的。他很清楚的知道,這真的是秀英生命中最後一場雪了。她的壽命,恐怕在生完這個孩子之後,就會終結!
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便和她一起看了這最後一場雪。他看的出來,秀英對於這場雪很是滿足。他有些時候,都在想,或許秀英還會繼續活下去,上天不會對這樣好的人那麼刻薄。
可是在幻想的同時,他心中又無比的清楚,現實就是現實,根本不可能會有奇蹟。儘管,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是在秀英的生命逐漸進入倒計時的時候,他仍舊是無法接受。
在一起看雪的時候,秀英突發狀況。她的身子如今很弱,若是安胎的話,定然不能夠很好的保存下來。
在來之前,湯和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他就知道秀英這次凶多吉少。儘管他行醫這麼多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在朱元璋的面前運籌帷幄,可是,到了秀英的面前,他突然發現他自己很緊張。
他一再的告訴自己,不能夠這樣,要穩住,若是穩不住的話,秀英她就救不回來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爲秀英施針診脈,以確保她和孩子都能夠活下來。
終於,在他的努力之下,秀英和孩子都保住了。他鬆了一口氣,他險些就此失去秀英。可是,他知道,後面還會有很多的難題,他都得一一克服。
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醫術的難題,而是他自己心中的那份不捨。在明知道秀英無法救回來的時候,他卻依舊要強行那麼做。他面臨的壓力來自於自身的痛苦。
即便事情隱瞞的再好,終究還是會有暴『露』的那一刻。如今,就真真正正的走到了這一步。秀英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再也瞞不住她了。
在秀英回緩過來之後,她向湯和發出了最後一個請求,那就是代爲照顧春兒。儘管這讓湯和感到很爲難,但是,他仍舊是答應了秀英。他答應她,一定會照顧好春兒,讓她安心的活着,一直到壽終正寢。
儘管湯和很想讓這世間停滯不前,他很想和秀英就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個階段。沒有朱元璋,沒有胡月,沒有任何人的牽伴,兩個人一起攜手到老。
可是,最後,他還是放棄了,他不能夠帶着秀英離開。秀英一直以來只是將他當作大哥,根本就沒有其它的意思。
況且,他不能如此犯糊塗,他不能忘了胡月對他的深情厚誼,不能忘了她等了他一輩子。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爲了秀英,而拋下她不管。
湯和護送秀英回宮之後,第一時間便是去御書房向朱元璋彙報實情。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夠再隱瞞所有的事情了。必須將所有的都向朱元璋如實的稟報,一切的一切,就交給他們兩個人去決定吧!因爲他知道,這種事情,他沒有能力去解決,也不在他的範圍之內。
過了沒多久,他仍舊處在遐想中的時候,已經進了御書房。而朱元璋早已在那裡等候着他。
他走進去之後,對着朱元璋躬身行禮,說道:“微臣拜見陛下!”
朱元璋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就抓住了湯和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說道:“湯大哥快快請起!這些禮節就免了吧!你快和朕說一說,秀英她究竟怎麼了?”
湯和的眼中流『露』出不捨的痛苦神情,他對朱元璋說道:“陛下,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呢?”
朱元璋微微怔了半響,說道:“湯大哥,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朕當然是要聽真話了,怎麼會讓你說假話呢?”
湯和神『色』憂鬱,他停頓了片刻,說道:“陛下,皇后娘娘的狀況非常的不好!她恐怕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光景了!”
朱元璋在聽了這句話之後,震驚的一連後退了好幾步,他說道:“湯大哥,你莫不是在嚇唬朕吧?”
儘管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湯和也不再準備瞞着他,可是,他卻依舊不敢相信湯和說的這些是真的。
湯和回道:“微臣怎敢欺瞞陛下呢?皇后娘娘的病情一直都不樂觀,這一點,陛下和臣應該都清楚!如今,皇后娘娘又懷有了身孕,情況更是不容樂觀!她爲了保住孩子,一定不會再服用任何的『藥』物!孩子要吸收母親體內的營養,皇后娘娘的身子,恐怕很難支撐得住!”
朱元璋至今都無法相信這個就是事實,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秀英就這樣要離他而去了。他還能夠記得,在他的記憶深處,他曾經笑着對秀英說,若是她先離他而去,那麼他就會背棄他們之間的情義,不斷地寵幸后妃。
她也曾笑着說他不可以。
那些美好的回憶如今還歷歷在目,可是一眨眼,她就要走了,他真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一下子就握住了湯和的手,說道:“湯大哥,你一定要救救秀英!一定要!朕求你了,好不好?”
湯和從認識朱元璋到如今,他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可是,他爲了秀英,就成了這樣,難免讓他心中有些感慨。大抵上,他這一生,也就只有這一個軟肋了吧!
湯和一下子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對他說道:“陛下,皇后娘娘寬容、仁慈,乃是天下『婦』女的典範!沒有一個人希望她會受到上天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但是陛下,臣確實沒有任何辦法。如今,皇后娘娘還未曾生育,尚且可以抱住兩個人。但是,若是皇后娘娘一旦生產,那必定是凶多吉少。到時候,臣恐怕只能夠保留一個。這件事情,臣還請陛下和皇后娘娘慎重考慮!”
聽着湯和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朱元璋心裡也難過了起來,他很想告訴湯和,他要保住兩個人,可是,他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因爲他知道,若是能夠保得住兩個人,湯和是絕對不會在他的面前說這些的。
他轉過身子,背影有些蕭瑟,他頹然的回到了自己的龍椅上,用手支撐着額頭。他說道:“湯大哥,朕知道了,朕答應你,一定會和秀英好好的商量商量的!”
隨即,他衝着湯和擺了擺手,對他說道:“你先回去吧,最近這段時間,就要勞煩你,多往宮中行走。秀英的一切,朕就交給你了!”
湯和起身,對着朱元璋再次躬身拜了拜,說道:“微臣告退!”
對於秀英的這一切,湯和可以說是一個親身的經歷者。他的心中並不比朱元璋好過多少,可是,儘管如此,他在朱元璋面前也得儘量裝出來自己沒有像他對待秀英那樣的感情。
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到胡月的身影。雖然微微有些詫異,但是湯和依舊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在房中怔怔的坐了片刻之後,突然想到了胡月。她這幾天以來,都在做什麼呢?
隨即,他出了房門,走到了胡月的門前,伸手敲了敲門,說道:“夫人,我回來了!你在嗎?”
可是,敲門很久之後都沒有迴應。他試着推了推門,門“吱呀”一聲便開了。他走進去之後,並沒有看到胡月的身影。微微失望之際,他問了問府中的下人。得到的迴應是,夫人在後院洗衣服。
聽到這些話,湯和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這樣冷的天氣,怎麼在後院洗衣服呢?這些事情都有下人們去做,她這個做夫人的,好端端的添什麼『亂』?
緊接着,湯和便起身去了後院。等他到了後院的時候,看到了胡月。她正坐在一大盆髒衣服的面前,兀自出神。就連湯和來到了她的面前,她也沒有察覺出來。
湯和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將她的手從水盆中撈了出來。她的手冰冷刺骨,就像是沒有溫度一般。湯和心中一陣酸澀,他連忙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懷中,說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了?大冷的天氣裡,怎麼用冷水洗衣服?你可知道這樣對你的身子有多大的傷害?”
胡月這纔回過了神,她看着湯和,淺淺笑了笑,說道:“夫君,你回來了?何時回來的?也不通知妾身一聲,妾身好爲你去準備飯菜!”
湯和嘆了口氣,說道:“我早就回來的,一直在找你,可是到處都找不到。聽下人提起,原來你在這裡,我就連忙趕來了!你可知道這天氣有多冷?北方都已經下雪了。”
他輕聲地,略帶責備的,斥責着胡月。
胡月也跟着他淺淺一笑,笑容中帶着深深的無奈,她說道:“夫君,妾身閒來無事,你又不在家中,所以,就想着洗衣服。只是沒想到一時走神,竟然讓一大盆熱水也變成了涼水!”
雖然胡月說的很是輕描淡寫,但是湯和卻深深地感覺到了,胡月必定是有心事。於是,他說道:“夫人,你若是有什麼心事,大可以跟爲夫說,爲什麼要一個人藏在心裡呢?那樣,對你的身子沒有任何的好處!你不是曾經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嗎?爲什麼我才離開了幾天,你就成了這般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