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之後,春兒深深的望了我們一眼,那眼中帶着說不出的痛楚與不捨。但是她還是回了頭,一下子開門走了出去。
浴室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此刻,真的就只剩我們兩個了。雖然湯和蒙着眼睛,但是我這樣泡在浴桶中依舊會覺得很不自在,尤其是想到他雖然蒙着眼,然而卻能夠感覺到我的一舉一動。他是練武出身,一直以來恐慌都沒有荒廢過。只是他每次在我面前的時候,都是一副很儒雅的裝扮,讓我險些忘了他的真實身份。
方纔他在救治春兒的時候,那動作一氣呵成,簡直讓我暗歎不已,也才明白了什麼叫做真人不『露』相。
但是比起這個,我更在意他的身體,畢竟已經連續六個時辰了,而這六個時辰中,他都未曾停歇。但是在過去的六個時辰中好歹還有春兒做他的助手,那接下來的六個時辰他要怎麼熬過去?我深深的擔憂着。
此刻,除了水聲,我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然而在這樣的氣氛下,我又聽到了另外一種不和諧的聲音,那是來自於湯和衣衫上所流下的水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一聲聲清脆而又帶着沉悶的響聲。兩種極其相反的聲音充斥着我的腦海,讓我有些恍惚。這裡這麼熱,他的衣衫都溼了水,那他已經六個時辰沒有進食,甚至連喝水也不曾有。他的身子真的能夠支撐下去嗎?
我一直背對着他,此時也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他,但見他的額頭上已經佈滿了水珠,而我又不能替他擦拭,便小聲的提醒道:“湯大哥,你的額頭上已經佈滿了汗珠,擦一擦吧!你看我的身子都恢復的差不多了,你就不要再弄了,我們就此作罷吧!你已經連續六個時辰了,再這樣下去,你的身子會吃不消的!”
湯和的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能關心我,我很高興!但是你的病還在緊要關頭,還有六個時辰就可以了,你再堅持堅持!”
聞言,我從水中張開自己的手掌,看了看,那條觸目驚心的紅『色』已經變淡了很多,真不知道是不是再過六個時辰,我手上的這條紅線是不是就會完全消散。
這個時候,藏在我心底的疑問再次涌上了心頭,趁着這個時候,我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我趕緊問一問,便道:“湯大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情?”
“你是不是想問我關於你身子的事情?”
“是的!”我點點頭,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什麼好隱晦的,夫君也不在身旁,自己的病情自己應該清楚纔是。
湯和淺笑道:“你的病情我以後會仔細告訴你,但是現下,你必須將注意力集中,這樣對你的病情有好處,你才能儘快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想做的事情?回想自己沒有做的事情還真多,棡兒的婚事還沒有着落;棣兒的婚事更是無影蹤;還有才出生的媛兒,她還那麼小,還未曾出了包裹。最後我纔想到還有我未曾出世卻即將出世的孫兒!當然,還有夫君,我怎麼忍心棄他而去。還有春兒、藍玉,還有……眼前的這個人,這個我一直當他是大哥的人!
“嗯!”我點點頭,“湯大哥,你放心吧!我會集中精力的!一定會養好自己的身子,因爲我還有很多放不下的人!”蘇蘇,抱歉,我不能陪你了,因爲還有很多人需要我照顧。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棣兒認回你的!一定會的!
我閉起了眼睛,就這樣,任憑腦海裡思緒紛飛,身子卻不動,任憑湯和替我診治。湯和一個人,還蒙着眼睛,不僅要爲我往浴桶裡加水,更要爲我倒水喝。他一個人倒也忙得不亦樂乎。或許,治病救人對他來說也是偶爾調節情趣的一種方式吧!
終於,這漫長的六個時辰熬到了頭,整整十二個時辰,湯和都未曾停歇,反倒是我,隨着時間越久,體內的寒氣越少,反倒覺得渾身舒暢,竟然能夠在浴桶中睡熟了。
十二個時辰過去了,而我竟然毫無知覺。只覺得混沌中,一雙溫暖的大手將我從浴桶中抱了出來,而後替我裹上厚厚的被子,就那樣抱着我,不知道去往何處。可是這雙手好溫暖,這個懷抱也好溫暖,讓我覺得自己彷彿還在浴桶中,根本就未曾出來。
不知道睡了多久,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到渾身輕鬆了不少。第一眼就看到了夫君那關切而又憔悴的眼神。他看到我醒了之後,滿臉都是開心的表情,他拉着我的手,說道:“秀英,你總算是醒了!朕真覺得好開心!”
我對着他淡淡的一笑,扯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陛下,是妾身讓陛下擔心了!妾身昏『迷』的時候,一直在想,若是真的就這樣睡着了,再也醒不了該怎麼辦?可是我又發現我不能,若是我睡着了,陛下該怎麼辦?孩子們該怎麼辦?妾身捨不得丟下陛下,捨不得丟下孩子們!”
夫君聞言,將我擁在他的懷中,緊緊地抱着,言語間已經滿是哽咽:“秀英,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朕就在想,若是你真那麼狠心,拋下朕和孩子們,朕該怎麼辦!可是,你還是心軟了!太好了,朕覺得你這心軟纔是朕最愛的地方。”
我靠在他的懷中,覺得分外溫暖。這樣多好,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才覺得生命的可貴之處。我伸開手掌,掌心的紅線已經很淡很淡,淡到幾乎看不見。我心中的喜悅真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這時,我又想起了湯和,便問道:“陛下,湯大哥爲妾身診治了整整十二個時辰,他怎麼樣了?還有春兒,她好不好?”
夫君見我滿臉焦急的樣子,拍着我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春兒沒事的!她只是太累了,朕讓太醫給她瞧過了,太醫也說並無大礙,休息休息就好了!只是這幾天她不能來侍候你了!”
我淺笑道:“妾身對春兒說那些話只是想讓她離開,不想她因爲我再繼續暈厥,畢竟那個時候情況緊急。萬一春兒再暈倒,湯大哥怕是真的不能將兩個人同時救治。那麼,湯大哥怎麼樣了?”
夫君聞言蹙了蹙眉頭,說道:“他的情況不太好,畢竟十二個時辰都未曾喝水進食,還一直在爲你診治。多虧他一直習武,纔沒有因爲體力不支而暈倒。但是他的身子也透支的厲害,朕讓太醫給他瞧過了,太醫也開了一些『藥』房。但是湯大哥說他自己就是最好的醫生,他自己的症狀自己能治,不勞煩他人。不僅如此,他還堅持要回府,朕沒有辦法,只得派人將他送了回去。”
一直以來都覺得湯和是那種很容易變通的人,卻沒想到固執起來也真是可怕,身體被透支成了那副模樣,卻還要強行支撐着回去。是爲了在家中等待他的妻子和兒子嗎?想一想也是,我在危難中想到的也是自己的丈夫、孩子,那湯和爲什麼就不可以呢!他也是人,也是一個很正常的,有家庭的人!
夫君似乎看出了我的擔憂,便說道:“秀英你放心吧,湯大哥他屢次救你於危難中,這份情義,朕一直在心裡記着呢!雖然他執意不讓太醫診治,但是朕還是命人送去了最好的野山參和野生靈芝!湯大哥他自己本身就是大夫,想來他必定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或許吧!我在心底感嘆道。都說醫者不自醫,卻不知道湯和哪裡來的那麼強悍的本領,竟然可以和這句話相抗衡。可是,他回去之後畢竟有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他們應該會很好的照顧他吧!這樣一想,我的心裡又放鬆了下來。
原本以爲這次的救治就是將病情完全的解除了,卻哪料這只不過是將病情暫時壓制下去了而已,病情隨時會復發。這病就像是一個隨時可以擊垮我的敵人,在它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防禦都是無濟於事。但是偏偏這病又被強有力的武力暫時壓制,可以緩和一段時間,具體什麼時候會復甦,再次進行侵略,卻不是任何人能夠說了算的。
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是身子卻要好好的調理,這個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沒過了幾天,春兒便復原了,她又重新擔任起了照顧我的責任。我的病情一穩定,夫君又要開始着手處理國事了,但是他每天依舊會盡量抽出很多的時間來陪我。
這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陽。寢殿外,充足的陽光引誘着連日來一直待在寢殿內的我。我此刻已經忍不住想要出去曬曬太陽了!春兒見我如此焦渴,便也知道我是被悶了太久的緣故。是以,她在特意問了太醫,並且得到了許可之後,纔將我移出了寢殿。
紫藤架下,刺眼的陽光已經被遮去了大半,而其餘的陽光則溫暖的照在我的身上,春兒又在我的身上蓋了一層毯子,讓我頓覺非常的舒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