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纔的一場混『亂』中回過了神,我蹙着眉頭對樉兒說道:“樉兒,你方纔說的是什麼意思?”
樉兒雖然經歷了一場混『亂』,然而思緒卻一點都不混『亂』,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兒子說可以讓鄧怡嫁給我,但是兒子絕對不會和她圓房!”
不圓房?這不就是讓鄧怡守活寡嗎?一股涼意從我的腳底直直的上了頭頂!
“樉兒,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你這麼做無疑讓鄧怡在守活寡!”
“我知道!”樉兒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啪!”的一聲巨響,我的手狠狠地拍在了梨木雕花桌上,隨之而來的巨大響聲也在整個寢殿內迴響。“既然知道爲何還要這麼做?”我感覺到我的聲音中不僅帶着憤怒,還帶着顫抖。
一時之間,春蘭、王敏還有樉兒全部跪在了地上。春蘭低垂着頭顫抖着聲音說道:“娘娘息怒!”
王敏也說道:“母后息怒!”
唯有樉兒雖然跪着,卻依舊在辯駁:“母后!”他的聲音中也隱約帶着怒氣:“這怎麼能怪兒子,是父皇強行把她塞給兒子的!原本以前想着只要敏兒答應了一切就好說,可是自從知道敏兒懷孕後我纔看清楚自己的內心,有些感情是強求不得的!”
樉兒的話讓我無從辯駁,他說的很對,但是這婚事也怨不得鄧怡啊!這又不是她所能阻止的!忽然間感到身上很無力,我癱軟在椅子上,竟然忘記了該怎麼說。半響過後,我說道:“樉兒,這件事情母后以後都不會再過問了。只是母后希望你把這段婚姻維持好,若是讓衛國公知道了,恐怕朝野乃至於後宮都別想安寧了!”
這已經是我做出的最大讓步了。我答應了鄧氏保護鄧怡的安全,但是唯有這件事情我不能替她做主。樉兒不願意,難道我還非要『逼』着他嗎?我對着樉兒擺了擺手,“你退下吧!敏兒如今有了身孕,你要多多照顧她!三日之後婚禮如期舉行。母后如今做了這巨大的讓步,也希望你可以在旁人面前好好表現,婚禮的時候一定要興高采烈。”
樉兒見狀,已是欣喜異常,他連忙對我叩首,說道:“母后放心吧!兒子這就告退,三日之後定然會如期參加婚禮。”他說完之後便帶着王敏退了出去。
樉兒和王敏雖然走了,但是春蘭還一直在地上跪着。自從她在我身邊侍候起,她就未曾見我發過這麼大的火,這次是真把她嚇着了。
“春蘭,不要跪着了,你起來吧!”
春蘭聞言,這才站起了身。我對着她也揮了揮手,說道:“你也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春蘭不似春兒,聞言,也不敢多言,便退了出去。整個寢殿忽然間就寂靜了下來,只剩我一個人,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樉兒的事情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我的心病,原本還在擔憂樉兒不肯成婚,卻哪料他同意了成婚,卻不肯圓房。這件事情能怪誰呢?樉兒嗎?他都說了是夫君強行塞給他的。怪鄧怡嗎?她和樉兒一樣,也是被父親強行塞給樉兒的,她也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怪夫君嗎?他也是爲了社稷江山着想。這一切誰都不能怨,只能怨造化弄人!
心中極度煩悶,卻又不知道該向何人訴說,想要說給春兒,卻發現她不在身邊,這纔想起她燙傷了手,我讓冬梅帶着她去太醫那裡處理傷口了。
孤寂的大殿中,唯有我一人而已,而身處這樣的環境中又讓我倍感壓抑。獨自一人一直坐到了晚膳時分,春蘭進來要爲我傳晚膳,而我卻沒有任何胃口,便沒再讓她繼續傳膳。到了月上柳梢頭的時候,我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一人出了大殿,習慣『性』的往御花園裡走去。
此刻,華月初上,星星點點的月光將這園子的景物照的不甚明朗,反倒是隨處可見的宮燈將這些景物照『射』的分外好看。不覺間,竟然又走到了八角亭。每每有了煩心事總會來這裡,真成了我的習慣。
而此刻八角亭中有一人正端坐在那裡,從背影望去,如水般的夜『色』中,他一襲白衣,竟然宛若天上下凡的神抵。
是湯和!每次遇到煩心事他都會適時的出現在我的眼前。正如春兒所說,若不是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如此真心待我,而我們彼此也都婚娶,有了各自的家庭,否則真會以爲他有多麼的喜歡我。想到這裡,我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我知道他喜歡的不是我,他心裡一直有一個人,這點我是知道的。他一直以來都是我的湯大哥,身份上我雖然是他的弟妹,然而實際上我卻是他的妹妹。他從未如此說過,但他在行動上早已表明。
我雖然挺着大肚子,但是還未曾到了行動不便的地步。是以,我很快就走到了湯和身後,他似乎感覺到了身後有人,便回過頭來,看到我之後,對着我微微一笑:“你來了!既然來了就坐吧!這樣站着多不好!”他的笑容很溫潤,聲音也一樣那麼溫柔。
我繞過他走到了他的對面和他相對而坐,見他面前放置着一個白瓷酒壺和酒杯。白『色』的陶瓷在宮燈的照『射』下散發出一種幽幽地光芒。
他依舊很悠閒的自斟自飲,彷彿我的到來根本未曾打擾到他的雅興。在我的記憶中幾乎從未見過他飲酒,但是最近幾次,卻每次見他,他都在飲酒。不由得來了興致,便問道:“湯大哥,爲何我最近見你你都在飲酒?以前從未見你飲酒過的!”
湯和看了看我淡淡一笑,說道:“你有多瞭解我,你怎麼知道我以前從來不飲酒?”
他只是隨意地調侃,而我卻被他的話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他說的很對,一直以來,我的全部心思都在夫君身上,每次都是在自己特別需要人幫助的時候纔會見到他。雖然我們認識已經好多年了,但是說到底我們之間的瞭解確實不能算太多。
“湯大哥,對不起!是我這些年來忽略你了!你對我這麼好,把我當親妹妹看待,而我卻從未從心底裡關心過你這位大哥!”
面對我的道歉,湯和反而有些不適應,他淡淡的笑了笑,掩飾了自己的尷尬,然後岔開了話題:“其實喝一點酒沒什麼的!就連詩仙李白不都說過‘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嗎?有時候,適當的飲酒也是一種樂趣!”
“湯大哥,我可以向你討杯酒喝嗎?”
湯和聞言微微一怔,說道:“你不是從來不飲酒嗎?怎的忽然想要喝酒呢?難道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嗎?”
“湯大哥,你說喝醉了會是什麼滋味?有時候我好想大醉一場,忘卻所有的煩心事!”我像是在和他說話,亦像是在和自己說話。我拿起了他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酒,然後端在自己手中,淡然一笑:“‘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多麼豪邁!湯大哥,我也想要享受一下這樣的滋味!”
我將酒杯放在自己脣邊,即將下肚的時候,湯和一把將酒杯從我的手中奪過,然後放在自己嘴邊一飲而盡。喝完之後他大笑着嘖嘖出聲:“真是好酒哇!這二十年的杏花村就是不一樣!這樣的好酒可不能便宜了你!”
看着湯和大笑,我也揚起脣角苦笑了一下,竟然連醉的機會都不給我。見我如此惆悵,湯和只好斂了笑容,說道:“看你今日怪怪的,你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說給我聽!你這樣的情緒根本不是醉酒能夠解決的!”
“湯大哥,今日樉兒來找我了!”
“是秦王殿下呀!秦王殿下三日之後不是就要迎娶衛國公的女兒了嗎?和衛國公結親,又將陛下的權力鞏固了,這不是一件喜事嗎?爲何你還這樣惆悵?”湯和不明就裡的問道。
我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或許是好事,也或許不是好事呢!如果樉兒能夠像陛下一樣擁有鐵血手腕,擁有無比強大的內心,或許這將是一件讓衆人皆大歡喜的好事!但是這不是!樉兒他,他不願意!”
我幾乎是很艱難的從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只覺得這樣的話實在是難以啓齒!雖然他答應成婚,但是卻不肯圓房,這不是明擺着的不願意嗎?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了上了天,鄧怡的美貌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而且又是衛國公的女兒。這等天大的好事,夫君自然是要留給自己的兒子,可是他的兒子卻不樂意接受這樣的好意!爲此,夫君還曾經打過他一次,這卻沒有解決任何問題。表面上的讓步卻在背地裡隱藏着更爲強烈的反抗。
湯和聞言,淺笑着搖了搖頭,“終究是太年輕呀!說實話,秦王和王敏的情投意合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實!陛下強行安排進去一個人給秦王,確實不太好!如果從秦王的角度來說的話,我還是很贊同的,畢竟他堅守着自己的愛情,很少人能夠這樣做到!即便是我,都不能夠一直堅守,還不是娶了妻,生了子!但是若要從結親的角度來說,他確實是太年輕,而且自小被陛下護在羽翼之下,沒有經歷過什麼,自然不能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即便你再說給他聽,但是他始終未曾親身感受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