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替我煎了藥,喝了藥之後迷迷糊糊便睡着了。儘管屋裡生着火爐,但夜晚依舊寒意侵人,半夜十分,覺得有人給我輕輕的掖好被角。一雙大手撫上我的額頭,察覺到我已經退燒,他微微吁了口氣,獨自喃喃:“總算有了好轉!”
我睜開眼睛,看到身旁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輕聲道:“夫君,你回來了!”
“你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他的聲音裡帶着歉疚,“你再休息一會。”
我搖了搖頭,欲起身,他便將我扶了起來,依舊替我將被子蓋好。他沒有點燈,我也沒有要求他點燈。兩個人就這樣在黑暗中相對而坐,默默地看着彼此的眼眸,亮晶晶的,如同暗夜裡最璀璨的星辰。
兩個人就這樣看着對方,一句話也不說。良久,他握住我了我的手。我微微一笑,“夫君,怎的半夜回來了?最近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嗎?”
“夫人!你,受苦了!”
千言萬語似乎都凝聚在這句話中,他一定是因爲我生病卻不能好好照顧我而心生愧疚。我搖了搖頭,將另一隻手附上他的手,“夫君說的哪裡話,既然嫁給了你,一切都不是苦,不是累,是一種作爲妻子該盡的本分與責任。”
他的喉頭翕張,似乎要說些什麼,卻又咽下。隨即他笑了笑,笑容中滿是欣慰,“能有你做我的妻子,我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一陣子一直忙,好不容易一切都逐漸上了軌道,索性就來看看你,陪陪你。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只是想與你說說話。”
我拍了拍他的手,點點頭,“你說,我都聽着。”
這一刻,他開始絮絮叨叨,有的沒的,過往的,以後的,通通說着。我也沒有說話,就這樣一直靜靜地聽着他說,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有時候,做一個聆聽着比參與者更好。
從沒發現夫君是如此善談,而且知曉很多古今的事情。對於他的過往我並不是很清楚,雖然湯和曾經對我提過,但那也只是粗略的一說,對於詳細情況我還是不瞭解。只是我知道,他的過往很苦,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選擇這條道路。就這樣一直說,一直說,直到雞鳴了三遍,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他才緩了口氣。
又是一天新的開始,夫君又要去忙了。這一夜,我們之間的關係近了很多,我不僅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夥伴,想要傾訴的對象,甚至可以成爲很好的朋友。不知道腦子裡爲何會有這個詞語,只是就這樣想着。
“我又要去忙了,大概又是很多天,夫人,你要趕緊養好身子呀!”
他殷切的囑咐着,我順從地點着頭,“你放心!我身子骨強着呢,過不了幾天,或者明日我就可以去找你了呢!”
聽了我的保證,他這才放心的點着頭,離開了。
吃藥之後只過了兩日,身子便好轉了。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就覺得渾身像是長了刺一般,坐立不安。想來夫君整日辛苦,作爲妻子還是理應幫助他的。雖然我並不懂得戰爭,不懂得運籌帷幄,但只要見到夫君就很開心。
春兒隨我一起去了練兵場,遠遠地就望到夫君正在那裡訓練軍隊。還未等我走到他身旁,已經有隨從上前稟告了他。他轉過頭來,看到我,止不住的欣喜,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到我面前。
那日在黑暗中並沒有看到夫君的面龐,幾日不見,竟覺得他越發消瘦了了,但精神依舊充沛,剛毅的臉龐愈發顯得棱角分明。他道:“夫人病剛好,怎的就來了這裡?快回去!”
我笑着搖了搖頭,轉身看向春兒,她將我早已準備好的披風爲他拿來。正在戰爭期間,沒有過多的經費,我只有將以前不穿的衣服改了改,做的較爲厚實一些。替他披在身上,“夫君整日在練兵,還是穿厚一些好。”
他的眼裡充滿了柔情,不知是處於感動還是其它。他緊緊握着我的手,“夫人,今生有你,足矣!”
外面天寒地凍,他始終擔心我的身子,不由分說就將我拉到最近的一處營房中。營房裡生着暖暖的火爐,在火光映射中,他微微有些失神,不禁脫口而出,“天天處處打仗,何時是個頭啊?”
我正要寬慰他幾句,卻聽得身旁一人道:“秦朝亂時,漢高祖劉邦也是百姓出身,他豁達大度,知人善任,只用了五年就成就了帝王之業。如今天下已不是元的了,元帥你祖籍濠州,離漢高祖的老家不遠,就算沒有王氣所在,也多少能沾點邊。”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我與夫君皆驚詫萬分,但是隨後夫君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只要元帥能向劉邦學習,按照他的方式去做,天下就一定是你的!”
他的語氣很平淡,似乎不是在對所向披靡的元帥說話。我與夫君皆是一怔,轉過頭去,看到夫君眼中流露出詫異的神情。
我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夫君心領神會,連忙擺好自己的身姿,對着方纔說話的那人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先生所言極是,在下受教了!”說罷,夫君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先生請這邊說話,我們可否細談?”
趁着兩人說話的空檔我細細地觀察着方纔發表言論的那人,他身穿一件很普通的藍布長衫,瘦長的臉龐上,一雙銳利的眼睛裡含滿智慧,留在臉上的鬍鬚梳理的很整齊。
如今夫君已經爲義軍統帥,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見到他的,而這個人卻如此機緣巧合的出現在這裡,這恐怕是有人有意爲之。只是聽這人說話不卑不亢,所說的內容也都句句在夫君的心上。看來,有了此人的幫助,夫君今後的道路一定會事半功倍!
事實也向我證明了這一點,因爲他是李善長!
滁州,地勢險要,宋歐陽修曾有過“環滁皆山也”的議論,可見這確實是一塊易守難攻的要害之地。
但滁州的守軍卻遠不像地形那麼難以對付,開戰之初,夫君手下的勇將花雲即率領上千騎兵以中央突破戰術直衝對方陣地,元軍潰敗,夫君率領全軍一舉攻佔滁州。
在佔據了滁州之後,夫君又迎來了三個重要的人,分別是他的侄子朱正,姐夫李貞和外甥李忠。
此時的夫君手下兵精將強,謀士如雲,並佔據了滁州這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險要之地,他的眼界已經不是小小的漳州,也不是滁州,而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