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珞胭咬住下脣,眼眶又是紅了一圈,那日帝宮北門,在她頭頂盛開的煙火,身後的萬丈繁華,身前是未知的黑暗,她能想象得到,那日的墨修有多麼絕望,可她沒能想到,自己的心原來會那麼痛。
“珞兒,跟我回去吧,好嗎?”墨修朝她伸出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曾經溫柔地穿過她的墨發,曾經撫過她的肌膚,曾經牽過她的手,記憶是那樣的溫熱寬厚,她是那樣渴望,卻又不敢前。
“墨修。”她淚眼婆娑,看得他又是陣陣心疼,“如果,當初不是佩兒頂替我,你也會像對她一樣對我嗎?”
墨修神情一僵,“珞兒……”
姜珞胭知道,這件事於墨修來說,根本沒有如果,因爲已經發生了的,因爲她與姜佩兒不同。
“佩兒死了是嗎?”
“你聽我說,她……”
“你撤兵吧。”姜珞胭聲音恢復了平靜,“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與古蒼無關。”
墨修希冀地看着她:“你……”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她直視他,“墨修,我不是你的宸妃,我是華曦,九央的公主,你想要剷除的人。”
“不是的!”墨修提高了聲音,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在我心裡,你只是姜珞胭……”
“你還要我說得明白一點嗎?”姜珞胭眼裡劃過一道沉痛,目光卻異常冰冷,“是你下旨滅了九央,害死了我父皇,逼死了我母后,你還要我若無其事地呆在你身邊嗎?”
字字珠心,猶如匕首一般,寸剮着墨修的心。
“還有佩兒。”姜珞胭慘淡一笑,語氣無盡悲涼,“她是我最親的姐妹啊,卻代替我承受了這樣的傷害,現在連命都沒了……”
容澈看不下去了,忙開口道:“不是這樣的,那個女人想害你,帝君只是……”
“容將軍。”姜珞胭扭頭看他,“得知你的身份的時候,我真的恨不得殺了你。”
容澈皺緊眉頭,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道歉嗎?有什麼用?
“所以,你當這個世界,沒有姜珞胭這個人……”
“不可能!”墨修的聲音帶着幾分暴怒與沉重,“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
“即使我要殺你呢?”她輕聲問道。
墨修眼眸幽深,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要殺我,爲何到現在還不動手?”
姜珞胭心尖一顫,那些難言的痛苦,難以壓抑的悲涼從心底裡慢慢滋生。
“墨修。”她的聲音有幾分哽咽,“放棄吧,我既然選擇離開,不會再回去的。”
風吹起她紅色的羅裙,似乎一朵盛開的虞美人一樣,往日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此時盛着盈盈水光,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她的身軀明明那麼弱小,卻又那樣的堅韌,看得讓人心疼。
蘇湛微微低頭看她,手的刀,不自覺地移開一點。
“蘇湛,我的話你也不聽了是嗎?”封黎生怕墨修衝去,一直不敢開口,可是見這兩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難保墨修不會衝動,到時候要是誤傷了姜珞胭,那麻煩了。
蘇湛握着刀的手緊了緊,但還是儘量控制着不去傷到姜珞胭。
“大哥,我說了,我不想傷害姜姑娘,只要天聖退兵,並且從此都不進犯古蒼……”
百里清幽冷哼一聲,“你覺得可能嗎?你們抓了天聖帝妃,還想威脅天聖?”
蘇湛心也是沒底,只是看着墨修如沉痛的模樣,蘇湛緩了緩心神,道:“這是九央的華曦公主,也是天聖帝君最寵的女人,難道還沒資格用來談條件嗎?”
“不配。”墨修沉沉開口,在蘇湛詫異地目光之下,一字一句說道:“她,配得整個天聖,若你開口想要天聖,說不定我還會答應。”
封黎大驚,墨修從來都是說一不二,這會他這樣說,雖然很令人震驚,但是沒人會去懷疑他說的話的真實度。
在他心裡,姜珞胭,真的配的整個天聖嗎?
“古蒼奪了瀾關,是古蒼不對在先,但是天聖,不應該以一個女人爲由而進攻古蒼。”蘇湛毫不退步,現在姜珞胭是他們手裡的保命符,一定要死死抓着。
“古蒼不也是靠着一個女人自保嗎?”容澈譏諷一笑。
封黎死咬着下脣,他不明白事情爲何會變成這樣,兩軍對陣,原本是戰場廝殺,你死我亡,現在卻變成了這樣,用一個女子來決定古蒼的存亡,更何況這個女子還是他心生愛慕的人?封黎只覺得,這是一種侮辱,對他的侮辱,也是對姜珞胭的侮辱。
這邊僵持不下,各軍退至自己的陣營,鋒芒盡顯,塞外午後的陽光,顯得有幾分悲壯,遠山重疊,那一輪火紅色的太陽,映得霞雲滿天。
沒有人注意到,在古蒼士兵的後方,一把弓箭悄悄拉開。
湘寧穿着一身士兵的盔甲,有些肥大,掩住她嬌小的身軀,往日那張保養的極好的小臉,許是不習慣塞外的氣候,變得有些乾燥,那雙明亮的眸子,盛滿了恨意與陰狠。
封黎他們離開之後,她離開了皇宮,趁着別人不注意,買通了後院一個婆子,混進了封府,原本是想去找姜珞胭的,沒想到卻看到蘇湛把姜珞胭帶走了,她便也跟在隊伍,隨着他們來到了俑關。
她知道,姜珞胭這一走,可能不會再回去了,她怎麼能讓她好過?搶了封黎,還害死了皇后,更是害得她失去了父皇的寵愛,她湘寧從來不是軟性子,哪能這樣輕易饒過她?
遂,在這樣僵持的場面之下,她便藏在人羣后方,只等一個機會,殺了姜珞胭。
只是她沒想到,眼前竟然會是這樣的局面,不止封黎與蘇湛,還有天聖的帝君、丞相和將軍都在,她更沒想到的,是姜珞胭的身份,原來她是九央國那個盛名在外的華曦,更沒想到,她居然還是天聖的帝妃,可笑的是,她卻一直以爲姜珞胭不過是個山野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