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不等回頭就瞬間仆倒在地,利箭接連擦着頭頂飛過,鐺鐺的釘在街面商鋪的門板上,不等第二輪射擊,李從嘉轉身躍起,不到十米寬的街道,只是四五步子便竄到了七個弓箭手身旁,單刀連續抖動,弓箭手應對不及,弓還未搭起就死在了李從嘉手中鋼刀之下。
此時的李從嘉滿身皆是血色,白色的衣襟一塊塊血紅的斑斑點點,黑夜裡也是看得萬分的清楚,六十幾人,此時卻是隻剩下二十幾個。
就在李從嘉結果弓箭手,緊握鋼刀往前移動之時,衆刺客皆是往後退着。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一向以文文明於世的安定郡公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在六十幾個身手不凡的刺客的包圍下,居然還能擊殺三十餘人。
李從嘉此時面目猙獰,猶如一隻猛獸,血水汗水在還略顯稚嫩的臉上混合在一起,雖然這一世還是初次殺人,可是他身體的亢奮卻是也只是持續了片刻,停在原地見衆刺客還在原地後退,便狂笑着大吼了一聲:“誰還想要本王的性命?”
六十幾個人都無法擊殺他,僅剩下二十幾個人,又沒弓箭手的支持,又怎麼敢再動手,撤在最後頭之人,見此只是喊了一聲衆人便拖着沉重的腳步消失在黑夜之中。
刺客一走,官差這才提着燈籠稀里嘩啦的來了現場,見到這滿地的血腥,也都是拄着哨棍鋼刀就地嘔吐起來。
李從嘉手臂和後背皆是受傷多處,此刻也是忍着疼痛與疲憊拄着鋼刀靠在門板上,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十二個侍衛,居然一個照面不到就被放倒了,無一倖免,這安定郡公府的侍衛,實力真是太讓他震撼了。想着日間被三十杖就杖斃的齊林和鐵木,再看到這他就微微釋然了,三十板子打屁股就能打死的侍衛,或許也就配擁有如此實力。
衆位官差吐完之後,這纔想起敲響手裡的銅鑼,噹噹噹的一連串的銅鑼聲音,也讓李從嘉驚了一下,他動了一下,這時纔有官差看到這邊還有一個活人。
看到活人,可是這六七個官差卻是不敢上前,聽見李從嘉弄出的響動都躲出去了很遠,李從嘉也是累得不想出聲,良久官差見他沒有任何動作,這纔有人怯怯的問道:“你是什麼人?”
“我乃安定郡公李從嘉,衆位官差快去請你們鍾使君來吧,再去個人通報聖上。”李從嘉低沉的說道。
官差也不去驗證李從嘉的身份,聽了吩咐就走了兩個,雖然這夜裡進不了宮,可是在外邊有什麼大事也是能傳進去的,況且這又是皇子遇刺的大事,也沒有哪個守門的禁軍校尉敢不去傳報。
江寧府尹鍾蒨倒是速度很快,只是一盞茶的工夫便來了,日間他也聽說了安定郡公府上的事,只是沒有想到這夜裡就有人來報復了。
他只是一個江寧府尹,可是不敢亂猜,即使猜了也不能亂說,這江寧府看似平靜,實際卻是魚龍混雜,各式各樣的人物皆有,按照鍾蒨的想法,李從善即使再傻,也不可能在此時就想到要來報復刺殺,定是有人趁着兄弟兩人之間的矛盾,想來挑撥,栽贓陷害,當然這是他的想法,一切都還要等着查證之後才能說的清楚。
鍾蒨年歲也算是不小了,之前就數次見過李從嘉,在他的印象裡,李從嘉就是文文弱弱的一個人,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個文化小青年,只不過他與那些文化小青年不太一樣,他不服用五石散。
聽了官差的稟報之後鍾蒨還愣了好久,這李從嘉都能殺的了的刺客根本就不能叫刺客。可是他親自看了現場之後,就驚呆了,近五十具屍體,胳膊、腸子滿地,沒有一個是完好的,橫七豎八的扔在這不到五十米的長、十米寬的街上,着實讓他這見慣了大場面的人都是無法承受。
好在他剛剛只是與賓客飲了一些酒,並未吃太多肉食,只是嘔了兩下,已經到了喉嚨的東西,在一仰頭間就見到燈火下李從嘉那血水模糊成一片的臉,頓時就又給嚥了下去。
鍾蒨強忍着胃裡的翻江倒海,又咽了兩口口水這纔開口說道:“下官鍾蒨參見殿下!”
李從嘉很不客氣的說道:“江寧府治安如此之差,你這個府尹滿身酒氣的,真是享受!”
李從嘉才說完,遠處呼呼啦啦的又走過了一羣人,雖然是夜色朦朧,可是遠遠的看去,也能看出這是禁軍來了,禁軍來了,那父皇就也應該到了。
“下官失職,還請殿下責罰。”鍾蒨聽聲就往那邊看了兩眼,之後纔回過頭說道。
“我倒是想罰你,可沒那權利。”李從嘉就是一笑。
見鍾蒨尷尬的臉就又嘆了口氣說:“還是嚴查吧,特別是紀國公府上可別漏了。”
鍾蒨聽着李從嘉的話,就怔了好一會,看着他又緩緩的靠在門板上就暗道:難道安定郡公想把這罪強加給紀國公?
時間根本就不容他多想,禁軍就已經走近了,領頭的是一個年輕小將軍,李從嘉這還是第一次見,小將軍下馬,直接就跪倒在李從嘉身邊,“卑職皇甫繼勳,參見安定郡公殿下。”
李從嘉看了兩眼皇甫繼勳,就是一笑,忍着疼痛就說道:“皇甫小將軍快請起。”
“聖上調遣卑職護送殿下回府,保護殿下府上安全。”皇甫繼勳起來也不看那些死屍就開口道。
李從嘉看了兩眼就對鍾蒨說道:“鍾府尹,這裡就交給你了,本王要回去療傷了,你可別忘了本王所說之事。”
原本李從嘉的歷史記憶裡,皇甫繼勳這會兒還應該與父親在江州纔是,皇甫暉爲奉化節度使,他這個兒子也應該在那裡,卻是沒有想到這裡也有了與歷史的不同之處。
皇甫繼勳此時爲神武軍都虞候,今夜正是他當值,碰巧就遇見了這事,雖然他對這些皇子沒有任何的好感,可是聽說這個以文文明的皇子居然能夠力敵數十刺客,擊殺數十人,還是很想過來看上兩眼。
李從嘉鋼刀一直握在手裡,刀口上已經卷刃,皇甫繼勳只是掃了一眼就笑道:“殿下,這刀可是咱們唐國軍刀呢!”
李從嘉這纔拿在手裡藉着火光看了兩眼,見上面卻是有兵部的標記,便隨手扔在路邊。
“殿下這是?”皇甫繼勳看不懂李從嘉的意思。
“這刀是我府上侍衛的,”李從嘉回頭又衝鍾蒨喊了兩聲,鍾蒨就顛顛的擰着肥胖的身子走上前來。
李從嘉當着皇甫繼勳的面就開口道:“把這些刀都給本王換成普通鋼刀,還有那些弓箭也換掉。”
若是說剛剛鍾蒨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話,那麼現在他就明白了,安定郡公這是想要坐實紀國公的罪,若是如此,用這些刀箭那就不符合規矩了,這是來自軍中之物,紀國公沒有軍隊的關係是怎麼也弄不到這些武器的,當然這也是他不瞭解唐國此時庫部與軍鎮的情況,纔會如此想。
皇甫繼勳瞄了李從嘉兩眼,低下頭去思考着,想不懂他爲什麼要當着自己的面說這些,難道就不怕自己泄露了秘密,剛剛一擡頭就見李從嘉盯着自己。
李從嘉笑眯眯的說道:“還望皇甫小將軍爲本王保守秘密。”
皇甫繼勳怔了一下,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李從嘉也不再多說,皇甫繼勳也不再問,一路往安定郡公府上走去,只有馬蹄噠噠聲以及軍士鐵甲偶爾撞擊在一起發出嘩啦嘩啦的碎響,皇甫繼勳不說話,腦子裡卻是想着這皇位的爭奪仇深似海,看來這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雖然說這安定郡公和紀國公此時實力最弱,也不被人看好,可是如今這安定郡公忽然就有了動作,這一動,居然就是要人性命的必殺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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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繼勳受皇命來保護安定郡公安全,才進了府,見安定郡公背上的數條刀傷,就將他送回寢室,這才與他告辭,開始在府內佈置起來。
安定郡公府上原本是一片寧靜祥和,在李從嘉與皇甫繼勳進了府之後,這才慌張忙亂起來,周憲本以爲殿下被聖上責罰,留在了皇宮之內,這會兒都已經準備休息了,一見殿下滿臉是血的走了進來這才驚訝的大叫了一聲,又暈了過去。
李從嘉見到這就後悔了,剛剛自己收拾好了一切再進來就好了,吩咐妅文去叫了醫官,又叫柳絮照顧好周憲,這纔出了內室,在瑞孃的幫住下,將已經黏在身上的衣袍退了下去,看着李從嘉身上的幾道傷痕,瑞娘不禁捂嘴嘆息着。
醫官一來先爲周憲先檢查了一下,見她無事,這才幫着李從嘉清理傷口,還好幾條刀傷並不是很深,血也已經止住,只有一條較深的傷口,在後背之上,皮肉向外翻着,讓人看了不自覺的頭皮發麻。
傷口清理完畢,李從嘉本想叫醫官爲他將那條最長最深的傷口用針線縫合,可是醫官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沒有做過,她根本就不敢下手,還是李從嘉見瑞娘一直就站在身邊,仔細認真的爲自己清理着傷口,並未嚇跑,這才強行命令她爲自己縫合傷口。
醫官站在一邊不忍心看下去,沒有麻藥,李從嘉口中咬着手巾,一針下去,額上是細密的汗珠便滴落一顆,他身後的瑞娘也是好不到哪去,額上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流淌,直到縫合完畢,她才虛弱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