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抓抓頭皮,赧顏道:“我也沒做什麼,全得仰仗衆位兄弟齊心協力,還有就是大哥神勇。大哥受了這麼重的傷,都能強提真氣,勉力支撐。若不然的話,就是救了大哥,是否能從水牢裡出來,又或者是否能從容離開青岡縣,就很難說了。”
仇九肅容道:“老大說的好!我們兄弟只有齊心協力,才能做成大事,哪個人都少不了。”
衆人胸中火熱,皆生感慨。老四忽道:“這次大哥遇難,都是風火幫害的,想起來就恨得我牙癢。咱們今晚去殺了風火幫那幹人,才能出了小弟胸中這口惡氣。”
仇九尚未說話,老三道:“老四又莽撞了,還說自己改了性子了,改哪兒了?你也不想想,官府會想不到我們可能會找風火幫的麻煩?估計他們早在風火幫布好了陷阱,就等着我們往裡跳呢。”
仇九對老三的慮事周詳又多了層佩服,道:“老三說的極是,咱們還有大事要辦,等咱們騰出手來,青岡縣令袁立,還有司家嶺鎮那些小嘍囉,一個也跑不掉!”
老四很不好意思,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仇九道:“今天白天就在這裡休整,等天黑後我們再上路,一路向北。”
仇九重任剛愈,五兄弟有意放慢了速度,仇九心知肚明,也不點破,到了第三天正午時分,出去了近二百餘里路程,離開了青岡縣境。
找了家小酒館,兄弟幾個飽餐一頓後,仇九道:“原以爲一路上會有官府的通緝佈告,但走了這麼久,沿路之上卻半張也沒看到,不知道怎麼回事?”
老三道:“這還用說,官府所爲定是見不得光的,不然起碼臨近的縣郡,佈告早貼遍了。”
仇九道:“也許老三說的對,但我們還是不得不防。依大哥的意思,我們儘量不走官道,專揀人煙稀少的所在行走。反正有活地圖老五,我們也不怕迷路。”
“我們都聽大哥的。”五兄弟附和。
正此時,就聽得酒館外一陣喧譁。仇九心頭一凜,還以爲官家這麼快就追了上來,但仔細一聽又不像,就索性同衆兄弟出來查看情況。
只見門前大榕樹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曲腿抱膝坐在石頭上,看樣子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前圍了七八條帶着傢伙的大漢,似在同他爭論着什麼。旁邊離得遠遠的,有十餘個村民打扮的人遙遙注視着這邊的動靜。
仇九初略打量,那七八個人像是練家子,穿得稀里古怪,長髮重髯,多有紋身,渾身匪氣,不像是良善之輩。剛剛殺了青岡縣官府中的人,仇九不願多管閒事,再生事端,就想反身回去收拾收拾立即出發。但那幫人的一段對話,卻讓仇九立馬改了主意。
只聽抱膝坐在石頭上的書生道:“煩死啦!煩死啦!人家都說了不去,難道還能強人所難嗎?”言語間頗多不耐。
看上去像是個小頭目的人道:“範博士,你也算得上鴻儒碩學之人,怎麼恁的不開竅呢?我們寨主可說了,只要你肯入我們山寨,保管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金銀如山、美人盈懷,任憑範博士隨意享用。”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貴山寨錢財美人皆非正道而來,範某一生光明磊落,潔身自好,恕在下無福消受。”
“姓範的,別不識擡舉,敬酒不吃吃罰酒!告訴你,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卻也由不得你。”
“這麼說,你們是打算用強了?哼哼,早就該撕掉僞裝了!你們這些做土匪的,把祖宗的禮義廉恥都丟進了茅側,最拿手的不就是強取豪奪嗎?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說什麼請呀!動手好了!”
小頭目惱羞成怒,呼喝道:“把他給我綁了,等到了山寨,不怕他不服軟!”
“住手!”一聲斷喝,如晴天霹靂,把正準備一涌而上的衆土匪唬了一跳。直面強梁,能風清雲淡,不摧眉折腰;金錢美**惑面前,能處之泰然,守心抱本不迷茫。這等義士,豈可不救!
“什麼人吃了熊心,吞了豹膽,敢管大爺的事?”
小頭目向聲音響處看去,正好與仇九四目相對。仇九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施施然緩步走上前來。
“嘿嘿,天下人管天下事,你們這麼強人所難,還不允許小爺說句公道話嗎?”
仇九走向榕樹下時,五兄弟並未跟進,而是遠遠戒備。這五兄弟,經過幾番歷練,已經配合默契、合作無間,驟遇突發情況,自然而然各司其職,絲毫也不顯慌亂。
仇九氣度不凡,如淵亭嶽峙。雖說尚是少年,身量卻比一般成年人還要高,還要壯,還要猛。
小頭目直覺一股威壓從天而降,由不得氣場也弱了,腿腳也軟了,使勁擠出一臉苦相道:“這位好漢,俗話說相見便是緣,認識一下吧!敝人錢貴,是小巫山上大當家八大金鋼之一,還請這位小英雄報上高姓大名。”見仇九並沒有開口的意思,錢貴接着說下去,“非是錢某逼他,這委實是要給他送一套富貴,可這小子冥頑不靈,實在是愚腐得可笑。”
“哦……?這麼說你還是好人了?小爺倒想問問,你殺過多少平安百姓,霸過多少良家婦女,又搶劫過多少百姓商戶?別拿小爺當傻子,識相的乘早滾蛋!”
是人都有三分脾氣,何況錢貴平日裡殺人越貨,橫行霸道,幾曾受過這等鳥氣,聞言不由得心頭火撞,強忍道:“現在就這世道,誰拳頭大誰就是大爺,有什麼道理好講?”
“錢貴,這可是你說的,誰拳頭大誰就是大爺。既如此,小爺也不和你多廢口舌,放馬過來便是,讓小爺領教領教你的拳頭到底有多硬。”
事情演變至此,錢貴已經被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呼”的一聲,鉢盂大的拳頭向仇九臉上迎面搗來。
仇九擡手,劈手攥住錢貴的手腕,一扳,又一扭。錢貴只覺手腕巨痛,骨頭幾乎被捏碎,胳膊軟沓沓,像麪條一樣被人隨意擺弄,絲毫反抗不得。眼瞅着一隻拳頭朝向自己面門,呼的一下狠狠打在左眼上。錢貴被打得身子向後栽倒,但仇九抓着錢貴手腕的左手一帶,錢貴被迫重新擺好姿勢,然後右眼一黑,又被人狠揍一拳。錢貴只覺得頭暈目眩,身子踉蹌,好大一會兒,眼睛方可視物。這也是仇九不明就裡,因此手下留情,若不然,一拳就能把錢貴當場打死。
錢貴睜着兩隻熊貓眼,從眼縫中見仇九負手而立,嘴角掛着冷笑,睥睨地看着自己。只聽仇九譏諷道:“八大金鋼?哼哼,不過如此!也就只有本事欺負欺負老百姓。”
錢貴甩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惡狠狠地衝一幫手下吼道:“傻愣着做什麼?抽兵刃,剁了他們!”
一幫響馬各擎兵器,顫顫驚驚向仇九圍上來。
“咻咻”聲大作,“噹啷啷”兵器掉了一地,“骨碌碌”人倒成了一片。
卻是五兄弟出手了。錢貴的七個手下,一個不剩,被五兄弟射倒在地。只不過五兄弟沒有痛下殺手,只求癱瘓而非殺死對手,因此一干土匪中箭部位,都非要害。錢貴看着一幫在地上哀嚎的弟兄,目瞪口呆,難以置信,腫眼泡上兩條窄縫不受控制地極力撐開,樣子相當滑稽。
“殺了他們!殺了這幫畜生!”仇九本想把這幫土匪喝退了事,話尚未出口,周邊圍觀的村民已然紛紛呼喝起來。
“父親大人啊,您老人家在天之靈能看見嗎?這幫畜生也有今天!”
“我的女兒啊,還我女兒的命來!”
……
在一片呼天搶地的哭喊中,仇九明白,這些圍觀的百姓都曾遭到過小巫山響馬的糟蹋,顯然都與眼前這幫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稍一思忖,猛的一拳砸在錢貴的脖梗上,正瞪着兩隻熊貓眼傻呆呆發愣的錢大金鋼撲面就倒,昏了過去。仇九衝周圍一抱拳:“各位父老,這幫人罪孽深重,今天就交給大傢伙處理了,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仇九話音剛落,羣情激憤的圍觀衆人嗷嗷叫着衝了上來。有的順手揀起塊石頭或木棍,有的把土匪掉落地上的兵器揀了起來,各般武器向這幫已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人身上招呼過去。其中的婦孺老弱,沒能搶到武器的,乾脆擡腳踢,用手撕,下嘴咬。片刻功夫,小巫山的八個土匪變成了八團肉泥,死了個透透。
呼啦啦,老老少少在仇九面前跪倒一片,雙手合十,謝恩不絕,磕頭如搗蒜。仇九手忙腳亂,扶起了這個,又跪下了那個。無奈之下,回頭向在一旁圍觀的五兄弟呼喝道:“傻愣着做什麼,快幫大哥把他們扶起來啊!”
五兄弟上前,才把衆百姓勸得安靜下來。
老五小聲道:“大哥,不是兄弟們不幫忙,我們還以爲你喜歡被膜拜呢!這不是怕攪了你的好戲嗎?”話聲落,卻招來仇九狠瞪一眼,縮了縮脖子,退到一邊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