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本是吳王山上一妖精,火紅的頭髮壞脾氣,只因貪那烤肉香,大哥手下來當兵。爺本是吳王山上一妖精,火紅的頭髮壞脾氣,大王叫我來巡山,只見鳥飛蟲不鳴。爺本是吳王山上一妖精,火紅的頭髮壞脾氣,大王叫我來巡山,阿貓阿狗快顯形。”
三段歌詞,來人翻來覆去唱着,一路踢踢踏踏徑自向齊遠一夥人藏身處走來。
來人身法好快啊,不見如何作勢,眨眼就快到跟前了,齊遠大驚,回頭小聲囑咐道:“大家向後退,小心藏好,這人不簡單,千萬別暴露了。”
齊遠領的這組人馬,本來是伏在嶺巔上的,聽齊遠發話,一個挨一個向坡下出溜出有兩丈遠,就不敢再動了,因爲那難聽的歌聲,已到了耳邊。
“爺本是吳王山上一妖精,火紅的頭髮壞脾氣……”難聽的歌聲上了嶺巔,隨之出現的,是一道黑影。齊遠一夥人大氣都不敢出,伏身仰頭而望。月光翦翦,將那道黑影構勒得愈發挺拔而冷竣。
上了嶺巔,那人忽地停了下來,也不唱歌了,口中自顧道:“聽說老虎獅子以尿液標註地盤,老子今天就學學那山大王,也來個撒尿劃界。”
說着開始解褲,邊解還邊揚聲道:“屑小鼠輩們,你們都給爺爺聽清了,哪個敢擅自闖進老子的地盤,小心老子把你的頭擰下來當夜壺。”
火紅的頭髮天下獨一份,從歌詞中就能猜出來,來人無疑就是王火。
王木親草木,懂鳥語,餵養了大量的夜梟,又在五臺山上各處要害築了鳥窩,供這些夜梟棲身。但凡有擅自闖入者,勢必首先會驚動這些夜梟。夜梟被驚飛後,便會飛到各臺報警。而每隻夜梟各有記號,只要對着記號,便可知道敵人偷襲的方向。齊遠不知護龍宗有這個高明手段,還以爲挺順利的。其實即便他們走大路上山,一樣不會有哨兵阻攔,因爲這些夜梟,就是最好的哨兵。
王火收到夜梟的報警後,稍作安排,便隻身前來查看。不過是五十名鏢師,王火根本未放在眼裡,一路唱歌,不過是麻痹敵人,防止他們受驚後退走。
如果真那樣,可就不好玩了!王火如是想。
“噓噓……”配合着口哨聲,一汩液體忽地呈拋物線向坡下淋來。李萬就在正下方,剛剛預感到不妙,就被澆了個滿頭滿臉。
“你姥姥的,眼瞎了?尿老子一身!”那溫熱的尿液鹹中帶着腥騷,只向口鼻中鑽,頭腦簡單的李萬不由怒起,早把埋伏一事忘到爪哇國了,從樹叢中站起身來,跳腳大罵。
“哎呀!有伏兵!”王火嚇了一跳,連滾帶爬返身就走,口中兀自說道,“得趕緊去報告大王!”
“趕緊追,絕不能讓他回去報信!”齊遠站起身來,向後一揮手。他唯恐王火召來援手,情急之下,早把剛剛說過的“這人不簡單”的警告忘到腦後了。
五十個埋伏的鏢師盡皆從隱藏處現出身來,風風火火上了嶺巔,卻已不見王火蹤影,只聽得遠處有樹枝折斷聲。
“在那裡!快追!”齊遠當先追了下去,其餘人亦跟在身後一涌而下。這其中以李萬跑得最快,暗自發狠要逮住王火,喂他吃自己一頓大便,方能消解心頭之恨。
王火在前面跑,五十名鏢師在後面追,一時間腳步踏地聲、樹枝折斷聲、石頭滾落聲響徹原本寂靜的山巒,受驚的野兔、蛇鼠四處亂躥。
下得山嶺,是一處河川。河川中亂石嶙峋,草木不生,是一條季節性泄洪溝,此時並無流水。
沒有了樹木的遮擋,王火起伏縱越的黑影在前面十餘丈處現出身來。衆人見王火輕功並不高明,越發有了信心,再提一口真氣,速度一下快了好多。
這段河川地勢異常陡峭,兩岸危崖夾峙,王火別無選擇,只能向前跑。似乎因爲追敵越來越近,王火顯得很慌張,在亂石中踉踉蹌蹌,忽地腳下絆蒜,跌倒在亂石叢中。
“別過來,都別過來,否則爺爺對你們別客氣。”王火一咕轆從地上爬起,面對已然逼近到跟前的追兵,仗劍威脅。不過看在一衆鏢師眼裡,更像是虛張聲勢。
“哈哈,小子,害怕了?嘿嘿,李爺我這裡有一坨即將新鮮出爐的五穀輪迴物,只要你肯乖乖吃完,爺爺保證饒你不死。”李萬得意萬分。
“小子,留給你自己吃吧,光喝稀尿那也不解飢啊!哈哈哈哈……”李萬臉上尿液未乾,一綹頭髮沾在前額上,王火頓時明白李萬爲何拿五穀輪迴之物說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子,你找死!”李萬大怒,身子猛地前躥,一刀向王火斬下。
王火擡劍相格,刀劍相交,錚鳴聲中,火花四濺。李萬隻覺虎口巨痛,一把鋼刀再也拿捏不住,“嗖”地飛上了半空。
藉着刀劍相交時碰撞出的點點火花,齊遠一眼就瞥見了王火那一頭火紅的頭髮。心中一驚,脫口道:“你是王火,護龍宗四當家?不好,大夥快退!”
“想走?晚了!”王火腳下一跺,除李萬外的四十九名鏢師忽覺腳下一輕,身不由己墜入了身下的陷阱。大量的石頭土塊跟着落下,若不是大家都有功夫在身,騰挪閃避,不被砸死也要被活埋了。
“你,你,你是……”李萬根本沒想到,一個巡山的小嘍囉,僅是用了一記守着,就能將自己的鋼刀磕飛,一時間有些發愣,直到身後陷阱大開,將同伴悉數吞沒,才反應過來。
“你什麼你,你也給爺下去吧!”王火擡腳將李萬踢落陷阱。
陷阱深約一丈半,這樣的高度,對於這些身手還算不錯的鏢師來講,爬上來不算多大難事。因此那些功夫好,反應快的最先躍上了陷阱的溝沿,這其中就包括齊遠。
“嘿嘿!”冷笑聲中,王火繞着陷坑邊沿快速遊走。
“啪啪啪啪……”一連串清脆的摑掌聲在河川中迴盪,十幾名躍出陷阱的鏢師臉頰火辣辣的痛,被重新搧回了陷坑中。
“給爺爺乖乖在下面呆着,哪個敢上來,爺爺大巴掌伺候!”王火立在溝沿,俯看着下面整整五十名鏢師,發出了威脅。
“四當家的,你老人家放心,我們都很聽話,保證誰也不出去。”一名鏢師最先認慫。
“我們不出去,不出去!”其餘人趕緊附和。
沒辦法啊,護龍宗名頭太大,五兄弟名頭更是如雷貫耳,五十個人一齊上,也許還有勝算,但如今身處陷阱,誰最先冒頭誰倒黴。
王火卻怒了,罵道:“你姥姥的,哪個說爺是四當家?爺爺雖排行老四,可是我們五兄弟兄友弟恭,在護龍宗不分主次,人人都是大當家。”
“是是,大當家,我們全聽大當家的吩咐。”
鏢師們正在表態,忽聽坑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旋即聽到“宗主,宗主”的參拜聲。
“錢堂主,把這些人全都綁結實了,帶回去。”王火吩咐道。
“屬下遵命!”錢堂主答應一聲,出現在陷坑邊沿,俯看着下面一衆鏢師,命令道,“一次上一個,出來!”
王火從旁監督,鏢師開始挨個爬出陷阱,出來一個點一個穴位,然後再綁起雙手。工夫不大,五十名鏢師悉數出了陷坑,被帶往東臺。
魚腸峽,穿峽而過的小溪,水聲潺潺,打破了夜的寂靜。涼亭外,仇九負手而立,仰望璀璨夜空。星光漫天,一道流星劃過天際,落向西方,那是京師方向。
“王莽,你的時日不多了!”仇九低聲道。
一陣翅膀扇動聲引起了仇九的注意,一道黑影落入了小院。工夫不大,一名弟子從小院快步出來,徑自來到仇九身前。
“宗主,傳書來了。”來人先鞠一躬,然後雙手奉上一小片薄絹。
藉着微弱的月光,仇九展絹觀看,輕聲讀道:“得手,火。”
仇九會心一笑,對那名弟子吩咐道:“趙銘,繼續守着,隨時來報。”
“屬下遵命!”趙銘答應一聲,轉身返回了小院。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趙銘再次送來傳書,這次得手的是王金,上面同樣只有短短的三個字:“得手,金。”
前前後後,約莫兩個時辰,五隻夜梟飛進魚腸峽,先後送來了五兄弟相繼得手的消息。
“袁震,該你出場了,千萬別讓仇某等得太久啊!”仇九心道。
彷彿猜到了仇九的心思,隨着一陣“撲簌簌”的翅膀扇動聲,第六隻夜梟飛進了小院。緊接着,趙銘出了小院,一路小跑,手捧夜梟交到了仇九手上。
“宗主,是紅色的!”
仇九接梟在手,凝目而看,見夜梟的雙腿果然被柒成了紅色。夜梟雙腿的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的方位,以黑、白、紅、黃四種顏色爲主,分別代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如果雙腿分別是黑白兩色,則代表東南方向,依次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