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沉湎美色,三皇叔病入膏肓,王鳳叔叔也是身體染恙,司徒一職空缺。竇成,如今,我們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王莽鞭指被大雨洗滌一新的長安街頭,意氣風發,“真是一場好雨,這大好的江山,積塵太久了!”
“竇成,人生一世,縱馬長安,夫復何求!”王莽揮鞭馬臀,清脆的蹄聲叩響在烏黑鋥亮的青石板上。
……
送王莽和竇成離開後,看看已到用午飯的時間。王金道:“大哥,除了汪賊,是不是該好好賀一賀啊?”
“是啊,是啊!”衆人附和。
正這時,“叮咚”,王木的茶碗裡落了顆小石子。
“又下雨了?”王木擡頭上看,順手抹了把臉上的茶汁。
“五哥,你糊塗了,你瞧瞧,這是什麼?”王土用筷子敲着桌面上透窗而入的陽光。
王水道:“誰也別說了,都是傻子!人在屋裡坐,遮風擋雨的,就是下冰雹也落不到身上啊!”
又是一聲“叮咚”,這回是王金碗裡落了顆石子。
“這是哪個促狹鬼?出來!”王金抹了一把臉。這回看清楚了,石子是從窗外飛進來的。
仇九和范進已經猜到是誰來了,也不吭聲,笑看五兄弟鬧騰。
王火道:“四哥,這哪是促狹鬼,分明是老鼠!你瞧你茶碗裡,是不是老鼠屎?”
到了這會兒,王火若再猜不到是誰來了,那也就太笨了。可是既然猜出來了,仍敢口無遮攔,那隻能說明我們的王火嫌好日子過的太長了。
“王火,罵誰老鼠呢?姑奶奶剝了你的皮!”苒果推門而入,叉腰站在王火面前,“你再罵一個,讓姑奶奶瞧瞧!”
“誰說來,誰說來?剛纔是誰說苒姑娘是老鼠的,你們見過這麼漂亮的老鼠麼?”王火左顧右盼,試圖轉移苒果一雙怒目的聚焦點。
仇九笑道:“呵呵,果果,你來的正好,今天我請客,最好的酒樓,最貴的菜。別理他們了,趕緊的。”
“好!王火,作爲懲罰,待會你的那份,不准你吃,本姑娘包了!咯咯。”
“能爲苒姑娘效勞,本人不勝榮幸!”王火撫胸彎腰,滿不在乎的樣子。
王火這樣說,心裡卻另打算盤。一個伶伶俐俐的小姑娘,飯量會比貓大?
苒果一直獨自一人用飯,王火併不知道她的飯量有多大。仇九用憐憫的眼光看了王火一眼,心道:我這兄弟,悲摧了!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苒果看上去精瘦精瘦的,飯量可着實不小。
得勝酒樓,仇九吩咐道:“小二,來十個大饅頭!對了,再來一包鹹菜。”
衆人對仇九投去鄙視的目光,心道:上來就點饅頭,這個大哥,嘴上說的好聽,轉眼就暗示我們節儉啊!
“就這些?”店小二搖頭撇嘴。
這羣人,一個個鮮衣怒馬,神采弈弈的,卻吃這麼寒酸的東西,看來也就是一羣驢糞蛋子——外面光。
王火一拍桌子,瞪眼道:“看不起人麼?饅頭鹹菜是預備佈施叫花子的。去!挑你們最貴的菜,最貴的酒,隨便上!總之,只要最貴的,不要最好的!”
店小二滿臉喜色前去準備,王火腆臉看着仇九:“大哥,反正是王莽請客,別那麼小氣。”
仇九用更加憐憫的眼神看着王火,沒有笑,他可憐自己這位七弟,真心笑不出來。
不愧是京師,大漢首善之地,不愧是得勝樓,長安最好的酒樓,當滿登登一桌山珍海味上來後,屋內頓時香氣四溢,簡直能把人一肚子饞蟲都勾上來。
“大哥,可以吃了嗎?”王火舉箸發問,猛勁吞嚥口水。
仇九未動筷,王火不敢先吃,這點禮節他還是有的。
“好!咱們兄弟先碰一杯,感謝大家幫我報了張家大仇!”仇九舉杯。
道賀聲中,衆人一飲而盡。這就是開吃的信號,王火瞄着仇九伸箸夾了一隻大蝦,趕緊下筷,沒想到被旁邊伸過來的一雙筷子撥開了。
“幹什麼?”王火看着苒果。
“幹什麼?不准你吃,你的那份,本姑娘包了!”苒果亦夾了一隻大蝦,邊嚼邊道。
范進吃的滿嘴流油,笑道:“七弟,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說話就要算數。不過也別擔心,這麼多好菜,我們也吃不完,剩下的你再吃不遲。”
“對對,兄弟別怕,我們保證只吃半飽。”王金一嘴食物,吐字都不清了。
“你們都是我的親哥哥,八弟,你也是哦!你們一定會心疼我這個兄弟的,記着多留點啊!”王火手捂咕咕亂叫的肚子,安撫道,“忍着點,忍着點,快了,快了。”
狼吞虎嚥的苒果到底沒忍住,“噗哧”笑出聲來,將滿嘴的食物碎屑噴進了自己的碟中。王火見狀,伸手就拿那個碟子,腆臉道:“苒姑娘,你吃別的,這個賞給小弟吧,小弟不嫌髒。”
“去!”苒果筷子敲在王火的手背上,“你不嫌髒,我還嫌你髒呢!”
衆人笑場!滿屋笑聲中,苒果高聲道:“小二!”小二應聲而入,苒果指着面前的碟子吩咐,“這個拿去喂狗,再換個碟子來。”
小二答應一聲,拿着盛滿食物的碟子出去了,又順手帶上了門,好像唯恐將滿屋的鬨笑漏一點出去似的。
王金指着王火笑道:“七弟,能不能出息點?流那哈溂子都快一尺長了。你乾脆躲一邊去,眼不見心不癢,我們吃飽了再叫你。”
王火果然可憐兮兮躲一邊去了。苒果當仁不讓,大快朵頤,其餘衆人心領神會,狼吞虎嚥。七個人齊心合力,以風捲殘雲之勢將一桌的美食轉瞬間消滅得乾乾淨淨。
“呃……”王金打了個長長的飽嗝,“七弟,你可以吃了。”
王火喜孜孜,屁顛顛蹦達過來,伸脖一看,頓時換上了一副苦相:“四哥,五哥,你們,你們太不義氣了吧?”
“呃……”王金又是一個長長的飽嗝,“你吃不吃,不吃四哥可叫小二收走了?”
“別,別收!”王火用饅頭擦着碟子上的湯汁,“一衣一飯當思來之不易,怎麼能浪費呢?”
衆人哈哈大笑,苒果道:“門口好像有個叫花子,我去把饅頭鹹菜送給他吧!”
“苒姑娘,佈施給兄弟我吧,兄弟現在比叫花子還可憐哪!”
苒果輕彈王火一個腦喯兒:“那你說,以後敢不敢再對本姑娘出言不遜了?”
王火塞了一嘴饅頭,含混道:“苒姐姐,你以後就是我的親姐姐,借小弟十個膽,也不敢了!”
“這還像話!”苒果拍掌道:“小二,上來吧!”
衆人不解苒果何意,工夫不大,就見小二用託着滿食盤的食物推門而入,另桌擺放好,又退身出去了。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苒果剛進酒樓時與店小二嘀嘀咕咕說了半天,原來是預備着這出啊!
苒果指着那一桌美食,順手在王火頭上摸了一把,道:“王火弟弟,乖,快去吃吧,那都是你的了!”
“謝謝苒姐姐,苒姐姐對弟弟真是太好了!”王火拍着馬屁,人已挪到了那一桌,鼓腮大嚼起來。
“恭喜苒姑娘!收了個弟弟。”衆人連忙賀喜不迭。
仇九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幫傢伙,怎麼都成馬屁精了?就連一向老謀深算,每天盡算計別人的范進都入了五兄弟的趨炎附勢之流,這是怎麼個說法?
他哪知道,這個馬屁不拍不行啊!這個小丫頭,略施手段,就將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降服的服服貼貼,不簡單啊!今天的王火就是個反面教材,誰敢不引以爲戒?誰不擔心小丫頭哪天心情不好,將氣撒到自己身上?
待王火添飽肚子,一行八人直奔京郊的晉家莊而來。仇九的救命恩人,奶孃晉氏就是晉家莊人,仇九急着來看望老人家。
晉家莊離京師也就二十多裡的距離,大家都是武者,腳程很快,這麼短的距離根本就不算回事,不到半個時辰,晉家莊已然在望。
還未到村口,就見一羣人圍在一起,鬧哄哄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其中隱隱有個孩子的哭聲。八人奇怪,疾掠過去。扒拉開人羣,見是二個大漢,圍着一個倒在地上的十歲上下孩子,又罵又踢,還有一個牽了條大狗的壯漢,在一旁虎視眈眈。那條惡犬,身高背闊,像頭小驢,伸着血紅的舌頭,跳躍縱撲,狂吠不止。
那孩子渾身是土,口鼻出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一名惡漢一腳跺在孩子身上,口中罵道:“給臉不要臉的小兔崽子,熊老爺又不是不給錢,幹嘛不賣?”
“說!賣不賣?”惡漢問一腳踢一腳。
孩子被打得在地上來回翻滾,圍觀的衆人臉有忿色,卻沒人敢出面阻攔。
“住手!”苒果斷喝,“幾個大漢,打一個孩子,算什麼東西!還要臉麼?”
正在圍毆孩子的兩個惡漢沒想到竟有人敢替這個孩子出頭,擡頭觀瞧,見苒果柳眉倒豎,怒目圓睜,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