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仇九忙不迭的答應,心裡有一種贖罪感,因而手上動作很快,眨眼間就用天龍劍在山腰掏了一個四尺見方的雪洞。二人鑽進雪洞,仇九用事先準備好的雪球將洞口堵上,只留窄窄的一條縫隙供二人呼吸。
仇九在雪洞中鋪上獸皮,與苒果坐在上面。雪洞所在正好是山坡的陽面,此時陽光尚能照在洞口,再加上二人的體溫,不一會洞中便暖和起來。
從寒冷到溫暖,這番體驗讓苒果不由感嘆道:“這個小窩暖和和的,真像個家。”話音落,猛地意識到此話另有歧義,臉騰的像着了火一樣。
三番五次說錯話,苒果很苦惱,暗暗自責。其實錯不在話,而在心境。話還是一樣的話,若心生旁念,自然會作旁解。自從那晚亞力布大叔酒後出言無狀後,苒果的一顆心就有點小混亂,常常把自己鬧得緊張兮兮的。
“我一直在想,石火前輩究竟說了些什麼,竟能讓項軻甘願讓出一半寶藏。”仇九注意到苒果很緊張,找了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當然是爲了通關文牒嘍。”
“這是明擺着的,但我覺得還不夠。爲了復楚,項軻已經走火入魔了。他連自己兄弟的命都可不要,會爲了區區一張通關文牒讓出寶藏?再說,他完全可以將寶藏擇地另藏,只帶少部分回去。”
如何平安返楚,項軻一定早有預案,不可能盲目行事的。
“當然還有原因,而且是最重要的原因。”緊張已經過去,苒果語氣平緩了許多。
“哦……是什麼?”仇九來了興趣。
“當然是因爲臭小子你呀,咯咯……你想呀,古往今來那些成大事者,哪個是孤軍奮成可以成功的,哪個身邊沒有幾個得力幫手?遠的就像周武王與姜子牙,近的比如漢高祖與韓信。這個道理,項軻能不明白?要知道,項家祖宗項羽就是因爲少了得力扶佐之人,才導致功虧一簣的。”
“你說的道理我懂,但這與我有這麼關係,臭小子不過是一介籍籍無名的武夫。”
“臭小子,你可別妄自菲薄!論武,你三番五次救項不漢性命,武功之高,與石火前輩都有一比;論文,達魯城智屠花虎,楚王島巧鬥炎王龍,哪個能比?而且,你在漢軍中背景匪淺。這些理由,難道還不足以打動項軻的拉攏之心麼?”
只要對興楚有利,項軻倒完全可能這麼做。仇九斜眼打量苒果一眼,暗道:“看不出,這個看似嬉笑灑脫的小丫頭,心思倒挺縝密。”
“看我做什麼?本姑娘分析錯了麼?”苒果雙手抱膝,下頜枕在膝蓋上,眼睛雖看着地面,但對仇九的一瞥還是有所感應。
“我是在想,如果哪天我想做大事的話,是不是該請個丫頭軍師?”
“臭小子,膽兒肥了呀你,敢繞着彎罵姑奶奶!請丫頭軍師,你怎麼不說請狗頭軍師,看我不打死你!”苒果擡手便打。
仇九生捱了兩拳,笑道:“好了好了,趕緊休息,明早還得爬山呢!”
洞內逼仄,仇九和苒果都儘量向兩旁閃避,可兩旁都是雪牆,冰冷刺骨。二人現在的感覺,正應了冰火兩重天那句話。相互之間猶如火焰,溫暖卻也灼的人心慌;兩旁雪壁如冰針刺體,寒澈入骨卻也讓人心安。
二人在興奮與忐忑交織中慢慢睡去。夜漸漸深了,山上風大,嗚嗚咽咽猶如鬼哭,雪洞內的熱量被無空不入的白毛風一絲絲剝離,溫度一點點下降,很快降到了冰點以下,二人先後被凍醒。仇九還好點,苒果緊緊抱着雙肩,身子微微打顫,牙齒咯咯作響。仇九脫下外套,給苒果披上。
暗夜中,苒果嫣然一笑,並沒有拒絕,開口道:“真冷啊!臭小子,咱倆說說話吧,驅驅寒。”
“果果,謝謝你回來,一路上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匈奴王庭,也許還沒到地方就被人家當成奸細抓起來了。”仇九語氣很誠懇。
“哼!要不是欠你那麼多人情,我才懶得回來呢!”
“不知你那個左師兄怎麼樣了?”
“不提他了,提起來就生氣。嘴上說要保護我,可一看我堅持要來匈奴王庭,就推說什麼‘師妹,你放心去,師哥回去給師叔報個信,好教師叔放心’,哼!什麼報信,他就是怕的要死!”
“你這個左師兄,爲何會這麼怕匈奴人?”
“師兄小的時候,被匈奴人俘虜過。那時候正是冬天,到處打不到吃的,匈奴人就開始殺俘虜烤肉吃,這是他親眼所見。從此以後,他看到匈奴人就跑,其實他武功那麼好,完全不用害怕的。況且,匈奴人也不全都是壞人,比如亞力布大叔,人又熱情又豪爽,你也見過的。”
“這就難怪了,左項他也是從小有了心理陰影,果果你就別責怪他了。”
“這我倒沒太怪他,但他說的話可太氣人了!”
“呵呵,這小子說什麼了?竟惹得我們美麗的百靈鳥不高興了!”
也許是太冷,也許是在氣頭上,苒果並沒有計較仇九話中的小刺,自顧道:“他說,他一路跟蹤我們兩個,見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笑的好開心,從前怎麼從來沒見我笑的那麼開心過?還說,每次聽到我開心的笑,他的心都會像針扎一樣難受。你說,這叫什麼話,就好像我難過了他才高興似的。臭小子,你不是會攝魂術麼,真該把他跟蹤我們那段記憶抹了,省得他疑神疑鬼的。”
“這套功夫不僅很耗施爲者的內力,而且如果抹去記憶時間跨度太長的話,可能會影響到被施爲者的智力。果果,你不願意我還給你一個癡呆的師兄吧?”
щшш✿ тt kan✿ C○ “啪!”果果摸黑一巴掌打在仇九腿上,“什麼還給我?怎麼又說這樣的混帳話!左師兄肚量雖小了些,可從小就對我很好,我能不護着他麼?”
“啪!”仇九也在自己的嘴角輕拍了一下:“叫你亂說話!哦,對了,左項一路跟蹤我們,爲何我沒有發現?”仇九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忽然想到之前問過的一個問題,趕緊轉移話題。
“我師伯南宮蕭瑟和我師傅凌輕寒師出同門,最拿手的功夫就是隱蹤,可以說獨步天下,無人能比。左師兄跟蹤我們的時候,自然是用了隱蹤功夫,怎麼可能被你發現?我的內功雖沒有左師兄高,隱蹤的功夫也不比他差,不信等我明天藏起來,看你能不能找到?”
仇九這才明白,爲什麼果果一路跟蹤自己而來,在關鍵時候現身解圍,自己竟然沒能提前發現,原來皆因爲此。
二人說着話,夜更深,人愈困,苒果的後背和右肩,與雪壁接觸的身體部分,熱量流失很快,感覺要凍掉了一樣,但還是不知不覺睡着了。睡夢中,好像來到了一個溫暖的小屋,躺進母親溫暖的懷抱,身子漸漸暖和起來,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圍着火爐打盹的小貓,內心是那麼的安詳平和。
睡覺時人體新陳代謝變慢,最容易流失熱量而招致疾病,仇九深諳此理,因此在果果睡着的時候,替她做了些保溫措施。自己則閉目打坐,用“五心七竅”之法吸收撐犁山上濃郁的天地靈氣,修煉內功。兩個時辰後,仇九感覺體內的靈氣幾近飽和,精氣完足,急欲伸拳踢腿、仗劍而舞,但此地非所,只好強自按捺,一遍遍默唸《天龍劍譜》第七層《月篇》劍訣,在心中一招一式演練,暗自決定返程之時,要試試突破《天龍劍譜》第七層。
明亮的光線輕輕拂動眼瞼,苒果醒了。醒了就發現頭枕在仇九大腿上,身上蓋着仇九的獸皮衣,身體兩側還圍着那三隻銀毛貂,而仇九本人正目光炯炯盯在自己臉上。
“哎呀”,苒果跳了起來,頭卻碰在雪洞頂上,撲簌簌撞落下一層細碎的雪來,落入領子裡,冰涼冰涼的。苒果毫不理會,臉上通紅通紅的。
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仇九對苒果的拘泥有些好笑,引開話題道:“果果,今天好點吧?山越來越高了,路也更難走,可別再胡衝猛闖了。”
“臭小子,要你管!本姑娘樂意!”
話是如此,二人再上路時,苒果卻不再逞強,緊跟在仇九身邊,任由仇九又扶又拉。又爬升了三四里的樣子,山路愈加陡峭,空氣愈加稀薄。苒果體力透支的不少,儘管又服用了一顆補元丹,依然是面色潮紅,呼吸粗重。仇九見此,提議休息,苒果點頭同意。仇九用劍在山體上削了一個內凹的平臺,二人坐在上面蓄養精神。
仇九道:“爲了我的事,讓你受這麼大的累,果果,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臭小子,你是不是在拐着彎提醒我,你三番五次救過本姑娘的命?”苒果不愛聽,正眼不瞧仇九,眼睛巡睃着欣賞高山上的美景。
苒果忽然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道:“哎呀,快看快看,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