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到是我很奇怪?”那人將放在脣邊的酒杯放下,帶着笑意看着端木青。
正了正顏色,端木青連忙跪倒在地:“臣女拜見皇后娘娘。”
沒錯,此人正是這個時候應該在後宮料理後宮事務的皇后周虞。
儘管此時她身上穿的是尋常富貴人家婦人所穿衣物,所梳的髮髻也是十分平常的。
但是那一股天然的貴氣卻依舊縈繞在她的身邊。
讓人幾乎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這是在宮外,不必如此客氣,起來吧!”周虞淡淡道,臉上的笑意未退。
但是儘管是這樣,端木青也還是感覺她那笑容就像是浮在臉上的一般。
彷彿她之前那永遠不變的神色。
“謝娘娘!”端木青依言站起來,垂首站在一邊,並不上座。
“坐啊!”周虞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道,“今日可不是讓你來服侍我吃飯的,坐罷!”
“是!”老老實實地坐在她說的位置上,端木青終於穩了穩心神,“不知娘娘今日找臣女過來是爲了什麼事情?”
周虞起身替端木青斟了一杯酒,輕輕地移到她面前,然後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今日找你過來確實是有些事情的。”
“娘娘請說!”
直覺裡,周虞這一番並不是有什麼好事,端木青強迫自己冷靜地看着她。
“太子身上的毒被解了,是因爲你的傑作吧?”
端木青驀然一驚,差一點將酒杯打翻:“我不知道娘娘這話的意思。”
“好了端木青,我今日既然在這裡跟你會面,便是沒有什麼興趣跟你打啞謎的。”
端木青聽到這話,一顆心陡然間就提了起來。
因爲方纔周虞叫她是叫的端木青而不是姬如燕,更不是青郡主。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定然有許多人知道,但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誰如此直接叫她。
“很好奇?”周虞淡淡一笑,“你應該知道我對你姬如燕的身份從來就沒有相信過。”
端木青想了想努力穩住心神,勉強笑道:“娘娘聖明。”
既然她都說出這樣的話,自己在否認,委實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端木青,西岐原永定侯府端木竣長女,兩歲時由生母帶回永定侯府,由於母親體弱,府中中饋常年由姨娘李氏協理。
十二歲母親病逝,因破獲西岐元宵佳節上的暴-亂緣由,被封爲端慧郡君,十三歲被九皇子趙御鴻和東離大皇子韓凌肆同時向西岐陛下請求賜婚,最終被賜予韓凌肆爲王妃。
十五歲成婚,十六歲離開西岐前往東離。”
周虞說着,含笑地看向端木青,但是目光裡卻含着冷意。
“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端木青依舊極力保持着冷靜:“娘娘好生清楚。”
周虞卻搖頭道:“若是光查處這些,我又爲何會在太子病好之後這麼久才找你呢?”
“娘娘的意思是……”
“端木青,你可真是不一般,”周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猶如一把把利劍,“我只是好奇,爲什麼你似乎從十二歲那年性格就完全變了呢?
據我查到的資料,從你跟隨你母親兩歲進府,一直到你十二歲這當中似乎都沒有任何可圈可點的地方。
反而是你那個庶妹,在你們天京反倒有些小名氣。
而從十二歲開始,你做出來的事情可真不是一般的讓我驚訝呢!”
“皇后娘娘過譽了!”雖然此時心裡的感覺十分不好,但是端木青也只能夠順着她這話說。
“如何過譽了?羅國公一脈是你扶起的吧!皇后的母族是你扳倒的吧!遠國的那些叛逆應該也是你一手揪出來的吧!
這些事情從頭追查起來,當中我可是沒少看到你活躍的身影啊!
靠入股錢莊,賺了一大筆錢,最後還靠着這錢,硬生生改變了西岐最後改朝換代的結局。
你若還說是我過譽了,可未免有些太過於謙虛了。
你一個尚未出閣,小小年紀的丫頭,能夠將李國公家一家人幾乎弄得斷子絕孫,宰相最後還畏懼於你,能夠將自己妹妹堂而皇之地趕出家門,改性李,能夠讓怡貴妃最後母女相殘。
當真是要手段有手段,要心機有心機啊!”
端木青感覺自己手心裡黏-膩膩的一層汗,只是臉上依舊保持着平靜。
如今被人如此公開地將她的過往說出來,她反而平靜了。
人就是這樣,若是對方一直不亮底牌,不知道對方手裡掌握了多少,那麼一顆心也就沒有辦法安放了。
但是,對方若是將底牌亮了出來,就算是在可怖,終究不必在惶惶了。
“娘娘能夠查到這些,確實是讓臣女佩服,但是這中間的細理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說得清的,更何況,娘娘也半分沒有冤枉臣女。”
周虞眼睛裡閃過一絲亮光,快到讓人無法捉摸。
“更讓我覺得厲害的是你來到東離之後,竟然能夠那樣簡單迅速地走近東離的政治中心。
這一步,連我都不止花了你這麼多時間。
姬辰風是什麼樣的人,恐怕整個東離也沒有一個能夠說完全地瞭解他,但是我知道,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任人予取予求的人。
令王妃因爲令王的緣故,在東離這些年來一直小心翼翼,努力隱藏自己的存在感,卻因爲一而再的高調出現。
而蒙卿更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一個幾乎從來都不在長京活動的王爺,竟然在陛下面前請求賜婚。”
“對於這一切,臣女只能說冥冥中的緣分使然,並非臣女的能力。”
周虞點了點頭:“那麼,堂而皇之的殺了我的女兒,還讓我不得不下出一道懿旨,這一點呢?!”
她這話說得端木青卻是立刻有些慌亂。
儘管殺掉韓語嫣的藉口萬無一失,但是,畢竟她是皇后的女兒,眼下卻是在跟她的親生母親對峙!
“這……對於我來說,除了陛下,你是唯一一個讓我不得不下出這樣聖旨的人!”
端木青立刻跪倒在地,但是卻一言不發。
“怎麼?你都不打算認錯嗎?”
端木青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道:“若是說我蓄意殺害東離公主,這個罪名我不認,娘娘你也沒有證據。
若是說我設局殺死你的女兒,我認!因爲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我沒必要打官腔,但是,我殺她,是因爲她要殺我。
在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場上,我殺了她,一點兒錯都沒有。”
周虞聽着她的話,驀然間冷笑出聲:“好一個一點兒錯都沒有,你倒是真敢!”
“端木青從來就是一個敢想敢做的人,要不然,怎麼活到現在。
既然娘娘將我的過往查的那麼清楚,應該也知道我當時面臨的是什麼,若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我不敢,他們敢,那麼死的人就是我。
我不狠,他們狠,那麼輸的人就是我!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進攻本來就是最好的防禦,想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那麼就只能夠傷害想要傷害自己的人!
我,不認爲我有錯!”
端木青說這話的時候擡起了眼睛,定定地看向周虞,眼睛裡的堅定讓人意外。
就這樣看着周虞,端木青突然又道:“娘娘應該對此有切身的體會吧!”
這句話讓周虞面色一震,微微眯了眯眼睛,就這麼看着地上的女子。
多少年了,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她說話,就算是韓淵,就算是父兄,也從來都不敢。
可是眼前這個有把柄在自己手上的女子,卻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你的意思是,我跟你是一樣的人咯?”
端木青道:“娘娘過譽了,臣女無無論如何也不敢妄自跟娘娘比肩。”
看着端木青好一會兒,周虞才點了點頭道:“罷了,語嫣她死在你手上,也沒有什麼不甘心的了,畢竟她的死,都是因爲她太蠢。
我從小教育她,做什麼事情都要先動動腦子,身份永遠只能看做盔甲,而真正的實力,只能夠來自於自己本身。
只是可惜,她這一輩子也沒能夠明白我對她說的這些話的意思。”
這樣的話,倒是讓端木青訝異,畢竟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弒女仇人,能夠說得出這番話,究竟得要有多麼寬廣的心胸。
她自認自己是做不到的。
“但是!”周虞突然又將視線冷冷地射向端木青,“我允許你第一次,但是絕對不會再容忍你第二次。”
端木青沒有說話,只是垂着眼,聽着她說。
“太子的事情,你若是再敢插手,我會讓你死在東離,當然,這當中少不了對你暗中相助的鎮西王府陪葬!”
端木青眉頭一皺,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朝廷這麼多年都耐姬辰風不了是嗎?但是你別忘了,如今的姬辰風可是身價大漲,若是有個什麼證據他企圖擁兵自重,意圖造反的話,我想河間王和淮南王大概十分樂見其成的吧!”
端木青擡頭看向她,這才驚覺,對姬辰風的獎賞在另一方面來說,其實也是施加了風險。
“對了!真正的姬如燕好像就在長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