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皇帝微微皺緊了眉頭。
來人是管事公公,平日裡經手的都是重要的事情。
朝堂百官對於他,卻是多有奉承的。
“回稟陛下,安寧……安寧郡主墜崖死了!”
“啊?!”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郡主到底是要鬧出多大的事情才肯罷休!
此時正在審理她的案子,她竟然就死了?!
景陽侯一聽這話,陡然間像是發了瘋一般,衝上去便抓住那內侍的衣服:“你說什麼?安寧……安寧怎麼會……”
這麼大的年紀,竟然在朝堂上就哭了出來。
一直都說景陽侯對與安寧這個女兒,可以說是百依百順,寵愛如明珠。
此時一見,果然如此。
若說皇帝此時心裡不痛心是假的,畢竟是真心疼過寵過的甥女。
但或許是因爲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處理安寧的事情,使得原本十分的心,此時也淡了幾分。
是以此時在他的心裡反倒也鬆了一口氣,剛纔對於安寧的處罰,還有些下不去手。
此時也算是天定,不用再糾結於此事了。
眼看着皇帝因爲此事心情煩躁,揮手宣佈退朝,端木竣和袁天衝也沒有再說什麼。
這郡主使人前往永定侯府行兇之事也就這樣不清不楚地掀了過去。
前朝如此,市井卻並不。
前些時日關於安寧郡主的醜聞還未平息,不知道行兇之事又是怎麼傳了出去。
天京本就是整個西岐的政治中心,自然不乏讀書人在。
是以,就算是安寧此時已經是魂歸西方,還是不乏有讀書子弟對她口誅筆伐。
在這樣的情形下,皇帝再看到那因爲墜落懸崖和野獸啃齧而幾乎不能辨認的屍體時,早就沒有了疼惜之情。
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皇帝宣佈安寧行爲乖張,有辱皇家體面,褫奪封號,貶爲庶民。
這也算是對天下的一個交代,將這一片徹底的翻過去。
所以安寧的喪事辦得極簡,墓地也只是選在了一處普通的小山上,無任何出奇之處。
景陽侯卻表現得令人驚訝,皇帝的旨意下來之後,他並沒有如衆人想象的那般找皇帝要說法。
相反的,竟然一語不發地遵守聖意。
據說也是十分悲傷,面對他人的相問,也只是垂淚道:“本就是安寧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陛下聖裁,並無不妥。”
這一來,倒是讓整個朝堂對這個平日裡唯唯諾諾的景陽侯有了極大的改觀。
喪女之痛,讓他在朝堂上難免有些形銷骨立的蕭索之感。
倒是讓皇帝心生愧疚,並沒有因爲安寧的死而對景陽侯府冷落。
當然這都是後話。
三朝回門,端木青陡然間覺得自己闊別永定侯府已經很久。
端木竣卻同其他人不同,知道端木青要回來,竟在門口迎接,讓衆人訝異。
“爹,那晚你可受到了驚嚇?”
扶着端木竣的胳膊,端木青關切問道。
擺了擺手,端木竣笑道:“不過是幾個宵小之徒,你父親哪裡那麼經不得事。”
聽到這話,端木青也忍不住笑了,確實是自己多慮。
“只是秦姨娘倒是受了點兒輕傷。”話鋒一轉,端木竣陡然道。
這倒是讓端木青訝異,想了想便對露稀道:“拿點兒東西去看看秦姨奶奶。”
自從端木竚的那一次流產之後,雖然大家心裡都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與端木青委實無關。
但是端木青總覺得,秦姨娘跟她之間到底還是不如從前那般親暱了。
走進墨園,一眼便看到那邊開得奼紫嫣紅的菊花。
“幾日沒來,爹爹花園裡的菊花好像又開了好些,連鶴舞祥雲都種的出來,園藝師傅倒真是個人才。”
端木竣也不以爲意,點頭一笑便算是帶過。
“爹爹的膝蓋可好些了?”
說道此處,端木竣臉上忍不住浮現起笑意來:“倒是沒有想到你有這麼一手,吃你的藥,竟比那吃了多年的要好。”
聽到他說起那藥,端木青眸中一冷,臉上並不露分毫。
“岳父大人,君昊來遲了。”
原本韓凌肆是跟端木青一起過來的,誰知道路上突然間被皇帝叫了去,此時方纔過來。
端木竣原本看他沒有隨女兒一起來,還以爲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然而然地就聯想到那安寧身上,正要開口相問,他卻來了。
解釋了一下遲到的原因,韓凌肆便跟端木竣聊起天來。
“爹,我去舞墨閣一趟。”
端木竣點頭:“素兒那天晚上受了些驚嚇,此時只怕還有些不好,你去瞧瞧吧!”
一心忙着亂七八糟的事情,端木青倒是將端木素給忘記了,此時聽到這話,再也坐不住了。
走到舞墨閣的時候,端木素正在穿衣服。
“素兒。”
“姐姐!”鏡子前的人又驚又喜,連忙轉過身來,“剛聽說你來了,正要去墨園呢!”
“你身子不好,忙什麼?卻也不跟我說一聲。”
一進來就看到她臉色蒼白,神色倦怠,顯然是病了,端木青不由沉下臉。
拉過她的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端木素笑道:“是我自己不經事,休息兩天也就好了。”
“嗯!”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確定並沒有什麼大症候,端木青也就放了心。
“姐姐!”角落裡一個碧衫女子此時方纔走過來,見着縫隙行了一禮。
端木青此時纔看到一直在角落裡的端木碧,倒是愣了一愣。
“如今你也不在家裡了,府裡就只有我和三姐姐,倒是時常在一起作伴。”
端木素看到端木青眼中的愕然,忙解釋道。
聞言,端木青的視線便在這個自己很少注意到的妹妹身上打量了一圈,點了點頭。
“本就是姊妹之間,多多相處自然是極好的,原就該這樣。”
聞言,端木碧卻並沒有放鬆,依舊一直恭謹地站在一旁,垂頭不已。
心裡嘆了口氣,從前被李凝霜壓迫慣了,此時就算是想要改變她那怯懦的性子也不能夠了。
端木青也不再多說什麼,自然地跟端木素說着這幾日的事情。
“那一日,我們看完秦姨奶奶,姨奶奶正好想起劉姨娘那裡的花樣子,便跟着去了三姐姐那裡。
天晚了,劉姨娘便留她住下,誰知道就發生那樣的事情。”
“怎麼?那夥人是從那邊進來的?”端木青訝異開口。
“嗯!”端木碧輕輕答應了一聲,又接着垂頭不語了。
“當時可把劉姨娘和三姐姐給嚇壞了,好在府裡的侍衛出現得及時。
不過那地方卻也不好住了,畢竟死了好幾個人。”
端木素提起來,也還是有些後怕。
姐妹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才往墨園去了。
水三娘算起來只是個獨身之人,所以喪禮並沒有很隆重。
頭七之後便開始落葬。
端木青看着飛舞的冥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手裡的那一縷頭髮放進火盆。
“三娘,青兒給你報仇了,你安息吧!”
在場的人並不多,端木青的這句話也沒有別人聽到。
好像跟隨着那些紙錢一起飛向了天上。
祭拜完三娘,回城的時候,天便有些晚了。
想到三娘,端木青心情便有些低落,也不讓那麼多人跟着。
只是帶着露稀和采薇兩個人慢慢地在街上走回去。
天京不是小城,從城門口走到韓府的這段路並不短。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身上也開始有了些涼意。
街頭漸漸亮起的燈火,絲毫溫暖不了孤寂的靈魂。
想起第一次見三娘時,那樣一個帶着滿臉笑容的女子,就連一向冷漠的她,也無法排斥在外。
後來的點點滴滴,因爲練霞居的關係,倒是生出同氣連枝的情誼來。
不知道爲什麼,三娘去了之後,她便對練霞居失去了興趣。
似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三個字就是跟那個女子分不開的。
若是沒有了她,那一家店,好像也就沒有了開下去的必要。
所以,賬本拿到手,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換個經營方式。
卻發現,自己當真是沒有了興趣,乾脆便將它關了。
如此也好,再想起來的時候,它那裡面,永遠都住着那樣一個女子。
心裡壓着石頭般的沉悶,端木青並不說話。
采薇和露稀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開口,只是靜靜地陪在身後。
因爲夜晚的降臨,好像街上越發的熱鬧了。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尋歡找樂的人。
她們一行三個人在這樣的人羣中,也變得渺小和微不足道。
那一點點的哀愁,只是籠罩在三人小小的世界裡。
“咦?”露稀無所事事地左右閒看着,突然間好像看到什麼,陡然間驚疑了一聲。
“怎麼了?”被她的聲音驚醒,端木青也從自己的思緒裡醒過來。
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熱鬧處看去,露稀臉上有些驚疑不定:“我好像看到三小姐了。”
“碧兒?!”端木青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卻只見熙熙攘攘的人羣,那裡有端木碧的身影,“你看錯了吧!碧兒怎麼可能會出府。”
露稀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說的也是。”
才走了沒幾步,一扭頭,卻又立刻道:“那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