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端木青不等皇帝有什麼反應就搶先怒叱道,“你在胡說什麼?!”
端木青從來未曾這樣嚴厲的對她說過話,一時間采薇被她那一聲暴怒給震住了,睜着眼睛有些發懵地看着她。
“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我端木青做的,你發什麼瘋往自己身上攬?!”
衆人都被她這樣的氣勢給震住了,在皇帝面前,敢如此說話的女子,似乎還沒有出現過。
皇帝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間覺得她跟一個人十分的相像,那樣的神態,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無所畏懼。
聽到端木青的話,采薇的甚少出現的眼淚,立刻便涌出了眼眶。
“來人,將這個丫鬟給我壓下去,即刻處斬!”趙鄴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冷冷的,聽不出多大的怒意。
一個人的生命,就在這樣的一瞬間被決定了。
端木青卻在他的話語落下來的同時,即刻開口:“慢着!”
若說剛纔她的樣子,已經讓人震驚了,此時陡然間攔下皇帝的話,卻讓人心生恐懼來。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這個端木青當真是掂量不清楚此刻她的斤兩麼?
“陛下,敢問,爲何要處死我的婢女?!”
冷冷的聲音,帶着森森的寒意,雖然已經跪下,但是那挺直的背脊,卻在宣告着她的不服和無懼。
“謀害宮中娘娘,難道還不夠她死一次的麼?”
端木青擡起臉,一雙眼睛對勞皇帝的臉:“所謂謀害后妃,不過就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那一包藥粉。
若是有人在街上被人砍死了,那是不是說,所有鍛刀的鐵匠,所有賣肉的屠夫都是兇手,都該死麼?”
“哼!端木青,你覺得你舉得這個例子有可比性麼?!”
皇帝臉上依舊沒有顯現怒意,可是知道他脾氣的人,都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是什麼。
但是端木青卻目露嘲諷道:“陛下所謂的沒有可比性,是因爲今天受害的是皇子和娘娘!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衆生當真有高低貴賤之分麼?
那如果有一天,陛下遇到刺客,當刺客沒有被抓到的情況下,是不是所有會武功的人都該死呢?
陛下的皇子們都是自幼習武,又與陛下最爲親近,是不是都有嫌疑,都該死呢?”
“你!”聽到這話,皇帝將剛剛宮人們重新換上的矮桌又給拍了個粉碎。
一時間木屑飛散,卻沒有一個人敢避開。
“大膽端木青,竟然敢詛咒陛下!”淑妃立刻跳出來,指着端木青的鼻子叱道。
“詛咒?臣女並沒有這個意思,娘娘不要誤會纔好,”端木青脣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
“在說若是詛咒有用,那兇手何用這麼辛苦擺下這樣一個局,安然坐在屋子裡念幾遍不就好了?”
淑妃被她這一番話嗆得無言以對,忙換上委屈的表情去看皇帝。
只可惜皇帝的目光此時只鎖在端木青的臉上,對於她,卻是看也沒有看上一眼。
“那麼依照你的意思,就算是現在這麼多的證據都指向了你,你還可以安然的說跟你沒有關係了?”
不得不說,趙鄴確實是一個君王,就算是他如何憤怒,也可以收放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就算是憤怒,也可以很好的控制在什麼時候發作,什麼時候收斂。
端木青平靜地看着他:“臣女知道,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臣女,確實,目前看來,臣女逃不了干係。
但是,同時,這些證據也都還不足以證明就是臣女下了毒。”
“那你有什麼方法可以證明,不是你所爲?”
此時的端木青和趙鄴,就像是互相對峙的兩個人,空中似乎都可以感覺得到那種殊死搏鬥的氣勢。
“沒有!”
對於這個答案,端木青說得一點兒也不遲疑,但是卻也很無奈。
那杯水顯然是早就被放了毒藥的,若說也許有人看到過什麼,也就只有永和宮裡的一等丫鬟了。
但是因爲生出死胎的事情,那些近身伺候的丫鬟們,都已經被處死了,根本就問不出什麼。
而偏偏當時就只有她一個人守在端木竚的身邊。
小荷、露稀、采薇甚至於莫失,都被支開了,每一個人都被計劃好了。
這一切,分明就是一個計算得十分精準的局。
莫名的又想起韓語嫣那個詭異的笑來。
“哈哈哈哈,”皇帝或許是真的被端木青氣得不輕,只好冷笑,“端木青,你如此言之鑿鑿地說不是你所爲,卻一點兒證據都拿不出來,讓朕怎麼相信你!”
“臣女認爲,陛下所設立的官衙,不光是有將犯人繩之於法的職能,還有爲含冤者洗刷冤屈的作用吧!
今日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臣女,但是者卻並不足以證明,就一定是臣女所爲。
若說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雖然困難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今日臣女不服,就等陛下的英才們給臣女洗刷冤屈。”
聽着她這一席話,皇帝沉默了,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淑妃想不到到了這一步,端木青竟然還能夠讓趙鄴猶豫,淑妃怒從中來,冷笑道,“端慧郡君可真是厲害。”
端木青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依舊看着皇帝:“陛下應該明白臣女的意思,請陛下還臣女一個公道。”
這是什麼情況,明明就是被指控的人,此刻卻一副受害人的模樣。
衆人凌亂了。
只有佟貴妃上前行了個禮,淡然開口:“陛下,此事涉及不小,若真是郡君所爲,這後面的原因也需得要查清楚,給怡昭儀一個交代。
若不是,更不能冤枉了好人,而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永定侯府一門忠烈,臣妾想,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不能隨意處置,請陛下三思。”
在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求情,這個病怏怏的佟貴妃卻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不管是從哪方面考慮,端木青都不由心生感激。
擡起臉朝那邊投去感謝的一眼,卻遇上到對方淡淡的一笑。
閉上眼睛,皇帝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沉思了一會兒,才道:“將端慧郡君和那個丫鬟暫時收監,着宗人府和順天府一起協力調查。”
想不到皇帝竟然真的聽了佟貴妃的話,衆人不得不承認,皇帝對於這個貴妃的愧疚之情不止一點兩點。
李靜紫忍不住蹙了眉,方纔從皇帝砸向端木青的那隻杯子來看,分明是動了殺機的。
而此刻竟然選擇暫時關押,究竟是爲了堵住永定侯府的嘴?還是另有打算?
端木青和采薇才站起來,正要離開,就聽到外面有動靜。
“陛下,東離大皇子求見。”
一個內侍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聲音不高不低道。
趙鄴終於睜開眼睛,視線一瞬間就轉向了端木青的臉,又不動聲色道:“他來做什麼?”
原本就沒有離開過端木青的那些視線,此時變得更加熾熱了。
誰不知道韓凌肆是端木青的準夫婿,外面早就有風言風語說兩人關係好得如同蜜裡調油,此時他過來還能是爲了什麼事情。
皇帝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大皇子沒有說。”拿着拂塵的指節微微泛白,泄露了內侍心裡的緊張,只是語氣顯得十分平靜。
“讓他進來吧!”
讓衆人意外的是,跟着進來的卻不光是隻有韓凌肆一個人,還有趙御鴻。
給大家行過禮之後,韓凌肆依舊一副放蕩的樣子,笑嘻嘻對皇帝道:“陛下,說好的今天一塊兒下棋呢?怎麼卻跟娘娘們躲到這裡玩來了?叫臣好找。”
趙鄴這纔想起來前幾天跟他約好了在養心殿下棋的。
因爲發生了這些事情,雖然驚動了不少人,但是所有人被驚動的人都在永和宮。
所以,端木竚生產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韓凌肆這樣的表現倒是十分正常。
不然,皇帝就更要懷疑韓凌肆究竟有多大能耐了。
沒有接過他的話,趙鄴將視線轉向了趙御鴻。
他的這個兒子,當時可是跟韓凌肆爭過端木青的人,此時過來……
“鴻兒此番過來是做什麼?”
趙御鴻看了眼端木青道:“兒臣去母妃宮裡,聽到宮女們說母妃來了怡娘娘這裡,早些時候就看到端慧郡君過來了。
且那個時候跟郡君說好了,將前些時候說要教給兒臣的烹茶之技教與兒臣。”
“烹茶?”皇帝看着自己的兒子,目露懷疑。
“是!”趙御鴻回答的面不改色,“母妃說十分喜歡那日端慧郡君泡給她喝的茶,宮裡卻沒有一個人泡得出來,兒臣便想要給母妃一個驚喜,纔跟郡君說好的。”
這樣的解釋,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趙鄴看向德妃。
心裡暗暗惱恨兒子如此莽撞,德妃臉上卻還是帶上笑容,行了個禮笑道:“是啊!只是沒有想到臣妾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鴻兒就記在了心裡。”
“陛下,你還有事兒麼?我剛布好了一個棋局,十分想要看看陛下能不能解開呢!”
韓凌肆說着話,同時朝端木青戲謔一笑:“而且,青兒也該回去了,我剛從永定侯府出來,老夫人正吵着要見她呢!”
他說得漫不經心,經歷過剛纔事情的在場衆人卻是心下一震,暗暗猜測皇帝會如何處置。
“君昊,你纔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方纔怡昭儀早產了,皇子卻被人害死了,端木青涉及到這件事情當中,所以……”
“啊?”韓凌肆不等皇帝說完,就先皺着眉頭嚷嚷出聲,“怎麼會這樣?今天我從永定侯府出來的時候,大夫人還在惱恨忘記把做好的嬰孩衣裳拿進宮來呢!
又說反正還有幾日,等下次青兒入宮的時候再帶進來,好好的怎麼會早產?”
不等他們回答,韓凌肆就看向端木青:“青兒,你還好吧!娘娘是你姑姑,你心裡難過,也還是要忍着些,安慰娘娘要緊。”
這話分明就是在打皇帝的臉,但是偏偏他又是作爲一個不知道內情的人突然出現。
說出這樣的話,乃是按照人最慣性的想法,讓人無可厚非。
端木青轉臉看他,卻從他剛剛變得認真的表情裡,看到一絲憤怒。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
眼下這樣的情況,他自然沒有辦法將她救出去。
但是這一番話,卻讓皇帝不得不再一次考慮,端木青和端木竚以及整個永定侯府的關係。
同樣,趙御風的話,也起到同樣的作用,既然早些時候就約好了,怎麼會是下毒之人?
端木竚的事情一出,不管是不是跟她有關,她都勢必不能悠閒地去跟趙御鴻煮茶。
趙御鴻是怎麼知道的,端木青不清楚,但是他是知道內情的,這可以肯定。
偏偏這兩個瞎掰的人,一個從來放蕩不羈,一個誠摯守信。
行爲表情又沒有絲毫的破綻,讓人想不信都難。
“這件事情端慧郡君暫時還脫不了干係,先帶去天牢,等候審查吧!”趙鄴回過神輕飄飄的一句話拋出。
卻讓韓凌肆和趙御鴻臉色大變,還沒有開口,端木青卻搶先了一步。
“謝陛下。”
轉過臉,再看了那跪在下面的女子一眼,目光中不自覺含了一絲誰也看不出來的笑意。
“端木青。”
正要走,突然門口響起端木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