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如水



宴席散去時,都是夜的深處了。

高高冬月照邊城。

從房間裡出去時,衆人只是覺得冷。在裡面酒酣面熱,只覺得渾身都是氣騰騰的,現在一出來,才能察覺外面的冷。

遊廊欄杆上撒了一層月光,看起來明晃晃的,衆人卻都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

蝴蝶小姐從那遊廊上往下看去,大漠沙如雪,都泛溢着一股雪色的光華。

小公主又是酩酊大醉,躺在厲雲的臂彎裡兀自酒語。

她和射天被罰得最厲害,幾乎喝光了二三罈子的燒刀子。射天酒量不錯,雖然都燒紅了臉,那一雙淡褐色的眸子也赤了,卻依舊能保持清醒,就要護送着蝴蝶小姐回去休息。

星袍的天照也喝了不少,有了微微的醉意。

喝得最少的,就是紈絝公子和蝴蝶小姐。他們極少輸,每次都是笑眯眯的看着別人喝酒。

“屬下護送您回去。”射天靠上來,低低的對金衣銀髮的女子行禮。

“不必,”蝴蝶小姐卻來了興致,淡淡的看着月色下的蝴蝶堡,“我想去走一走,飛雪會陪我的。”射天朝下看了一看,那頭叫飛雪的吊睛白額虎依舊在林子裡來回走動。他便應了一聲,行禮告辭。

占星師天照喝得有些多,便告了辭,一個人跑到樓臺頂端的占星臺上去醒酒。

厲雲抱着沉醉的小公主,也行禮告退,一回身才發現,白如今竟然早就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

厲雲低低的出了口氣,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覆蓋在美沙亞身上,就踏着月光,慢慢的朝給他們安排下的客房走去。

大漠上的風呼嘯而過,颳得那樓宇起了嗚嗚的聲響,就像是什麼嗚咽的夜哭。

天照順着蝸行的石階一直向上,一直到了古堡的頂層。

頂層那裡是雙扇鋼鐵的大門,將通向天台的道路隔斷。

星袍女子朝手心裡呵了口氣,附在那冰冷的門上,吱呀一聲推開了門。

天台上的風一下涌過來,捲起了女子的寬袍長髮,那漫天的星斗幾乎壓頂,清晰的籠罩在女子的頭頂。

天台上是個巨大的祭星臺,高出整個天台近一丈,方圓也有百米。天照順着大理石的石階登上那祭星臺,就先看見了祭星臺上點亮的羣星。

大理石的祭星臺上,凹陷下一幅巨大的星圖,那些星星都是用特殊的夜光石製造的,在地面上熠熠生輝。

祭星臺正中就是個占星石桌,桌上排着占星的羅盤和算籌,旁邊還設着寫板。

本來只是來吹吹風的,她卻又忍不住,到那正中的占星石桌邊站定,擡起頭來觀察滿天星斗。

紫微星斗裡,那三顆戰星光芒大盛。

奇怪的是,殺破狼三星雖然都光芒耀起,卻有着各自不同的芒澤。

主殺戮的將星七殺光芒雖耀,卻時不時地被貪狼的光芒所壓抑,因而不能完全的綻放出異彩來。

她知道,貪狼星是福禍之星,也是放蕩的桃花星宿,玩興最大,愛憎不明。本來應該是殺破狼三星裡最弱的星曜,卻爆發出有史以來最強的光芒,而且一度壓過了光芒最盛的七殺。

那紫微星斗裡二戰星之一的破軍,也是出奇的黯淡無光,卻不明白被什麼所壓抑着。

她本來不應該關心那亂世三星,這蝴蝶堡裡過着的都是避世隱居的日子。可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不知道爲什麼。

這樣想着,天照卻忍不住,伸出食指來,在一邊的寫板上,悄然寫下那幾個字。

“三星亮暗不定,貪狼日盛,破軍萎弱,天下……”

天下,天下怎麼樣麼?她有些猶疑,也有些害怕,她記得在《星考》中,有那麼一句話,“此三星一旦和聚,天下必將易主,無可逆轉!”

天下可不敢說,這三星照耀的是北州地區。到時候的北州將會怎樣?一向明哲保身的蝴蝶堡,又能從那紛爭裡脫開身嗎?

正這樣想着,猛聽的背後起了一聲笑,有人細聲細氣的。“母老虎,在幹什麼呢?”

天照一驚,隨手將寫板上的法術字跡抹煞,怒氣衝衝的回過頭來,“幹什麼!走路沒聲音的嗎?誰讓你上來的!”

面對她一迭聲的質問,白如今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該先回答那個問題,反而笑了一聲,不自意的撇撇嘴,“我在下面站了很久了,你一直都在忙,不知道而已。”

星袍女子微微定了定神,將石桌一擋,冷聲。“請回罷,祭星臺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來的。”

然而,她話音沒落,那如今忽而消失了,背後陡然起了一聲驚歎,“哇,這是什麼東西?!”

天照急忙回身,一把奪下他手裡的算籌,怒吼,“滾出去,聽不懂嗎!”

如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輕聲,“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小天?”

叫我小天?我明明比你大好幾倍!星袍女子心中憤慨,卻不回答,將頭撇到一邊去。

紈絝公子突然行了個大禮,幾乎五體投地,聲音卻是真摯的,“小天,是我的錯,我不該打碎你的寶貝水晶球。”

啊?天照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不可思議的看着那個鞠躬道歉的紈絝公子——這個任性妄爲的怪僻公子,竟然也會道歉嗎?

“小天小天,你不原諒我嗎?”如今依舊保持着鞠躬的姿勢,擡起頭來,笑眯眯的看她。

天照這才反應過來,卻懷疑有詐,下意識的又退了一步,狐疑的看着他。

“你再不原諒我,我就要出絕招了!”他突然一臉痛惜的慢慢直起身子,就要往懷裡摸。“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現在我要把它送給你,權作那水晶球的賠償。”

星袍女子驚詫,不知道他搞什麼鬼,卻見他一臉不捨得摸索了半天,終於從懷裡掏出個雪色的東西,一股腦的塞進她懷裡。

天照下意識的打眼一看,卻幾乎驚叫出聲!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呀!怎麼竟然是個光溜溜的牛頭骨!

“漂亮罷,漂亮罷!”白如今竟然一臉得意,“你瞧着結構,再瞧瞧,還有兩個角呢,嘖嘖,這眼窩黑的,這頭骨光滑的!”

“鬧夠了罷!”天照勃然大怒,

將那頭骨猛地扔到他懷裡,冷笑,“你這是消遣我!別想我能原諒你!”

他措手不及,接着那頭骨怔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垂了頭,緩緩的,“原來你不喜歡啊……我是第一次來大漠,覺着這些東西都好漂亮——我一開始有好多呢,被阿雲扔掉了一些,剩下的都被流沙捲走了。只這一個我愛不釋手,才貼身藏着,沒有被流沙吞沒了。原來你不喜歡……”

白如今輕輕地擦了擦那頭骨,抱在袖子裡,緩緩說完了,慢慢轉身要走。

“你等等……”聽他那一席話,天照的心倏然一顫,下意識的喝止了他——原來,在他心中,那竟然是寶貝了,她竟誤會了他。

她連忙上去,一把將那頭骨奪過來,抱在懷裡,卻依舊繃着臉,“我……收下了,咱們的仇怨一筆勾銷。”

“真的?”如今陡然轉身,大大的瞪了眼睛,“小天天你不是騙我罷!”

這個人,真像個孩子。

天照笑着搖搖頭,俯首去看懷裡的牛頭骨。

還真的很漂亮——被風沙磨合的光滑如水晶,還泛出柔柔的亮光來,再配上兩支古色的小犄角,頗有些黃沙落盡的蕭條味道。她以前總覺得大漠醜,大漠蕭條,大漠荒瑟,連那些動物都醜的出奇。可沒想到,這個初次來大漠的紈絝公子,卻能找到這大漠裡閃光的美麗。

“謝謝你。”天照咳嗽了一聲,淡淡的笑了笑。

“不客氣不客氣!”如今抽風一樣的擺手,卻忽而一伸脖子好奇的,“小天天你會看星星嗎?那你會不會算命?”

星袍女子好奇他的發問,卻還是回答,“會一點。《考宇史》裡說星象和人脈有相通之處。每個人都有一幅相對於自己的星象圖,昭示着自己的命運——但書上只是這麼說,我並沒有試驗過。”

“好啊好啊!”如今一連點頭,忽而就將手掌伸出來,“你幫我算算唄!看本少爺這一輩子有多少桃花運?”

天照忍不住笑出聲來,調侃,“不用看也知道——你是標準的色狼,今生肯定與很多女子糾纏不清,可惜啊,都是五十歲以上的!”

本來是一句調侃,她卻倏然閉了嘴,臉色微紅——五十歲以上的,自己也屬那個範疇了。

爲了掩飾自己的臉色,天照咳嗽了一聲,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指,看他手心裡的紋理。如今的手很柔軟,軟的不像是男孩子,指節修長,靈活異常。

然而,她的臉色卻變了,不可思議的看着他掌心的“星紋”。

他,他竟然就是那顆貪狼星,那顆壓住七殺光芒的貪狼星!

夜色悽迷。

這古堡裡竟連個窗簾都沒有。

月光明晃晃的耀進來,攪得厲雲心煩意亂,惶惶不寧。

離開星野國已有一月,不知道國內又有怎樣的變化?

他越發的不安寧,坐起身來,看着窗外的月色。

一直還不曾跟蝴蝶小姐提起求援的事,他只是急迫,心裡卻有些微微的惴惴。

他知道蝴蝶小姐是大漠上真正的神——卻不知道,她肯不肯幫助他們。

厲雲再也躺不住,翻身起來,拿劍出門。

他順着石階下來,在寂寂無人的森林裡,抖開佩劍,藉着月光練起劍來。

然而,越練,心中反而越焦躁,無數的念頭層層疊疊的涌起,波浪般層出不窮——那無數的念頭裡,竟然還有一襲淡的藍,在菊花叢裡巧笑倩兮。

這心中一亂,劍法倏然就倉皇了,越發快速雜亂,他卻不敢停,生怕一停下來就是走火入魔的下場。*着自己忘記一切,只是拼命壓制住手裡的劍,調整呼吸。

額頭上有了冷汗,黑衣厲雲反而停不下來,手心也微微有了冷汗。

黑暗中,陡然就傳來了清凌凌的一聲冷喝。

“既然不是誠心於劍,何必要糟踐它。”

那聲音很輕,卻極冷,厲雲心底的那股躁火終於被壓制住了,他的速度慢慢放下來,吐納收劍,終於漸漸止息。

黑衣劍客喘了口粗氣,卻抱拳,低聲,“多謝蝴蝶小姐搭救。”

疏影裡慢慢踱出一抹影子來,金衣銀髮的蝴蝶坐在白額虎背上,冷冷得看他。

只是隔着那月光,女子卻似乎隔着萬仞的冰雪,讓人冷的不敢觸碰。

金衣銀髮的女子卻不理他,淡淡的拍了拍坐騎的背,轉頭就要走。

“請等一下!”厲雲卻覺得機會難得,終於鼓起勇氣叫住了她,忽而一屈膝,單膝跪地。

金衣銀髮的蝴蝶沒有回頭,淡淡的捋了一下一頭銀色的發,靜靜等待着。

他跪了很久,終於一低頭,“請蝴蝶小姐,幫助公主殿下重得國土,手刃逆賊。”

金衣銀髮的蝴蝶卻笑了一聲,淡淡的,“你讓我怎麼幫助你們?”

眼看着有商量的餘地,厲雲微微一喜,卻依舊低着頭,“您是大荒十九浮族和風之國的神,只要您的一句話,他們自會幫助公主殿下復國!”

蝴蝶終於慢慢的回過頭來,臉上卻沒有笑,看了看單膝跪在地上的黑衣劍客,卻慢慢的問。“厲雲,我問你,你爲什麼要復國。”

爲什麼……這個問題將他問的一怔,他擡了擡頭,緩緩的說,“這是我與先王的約誓,自然是要盡力而爲;況且——武承王是亂臣賊子,難道不應該——”

“厲雲,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愚蠢。”金衣銀髮的蝴蝶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成王敗寇,歷來如此。什麼是亂臣賊子,武承王他現在已經是帝了。天下歷來多姓,你又是在中州長大的,這樣的事還見得少嗎?”

“他的確是帝了,”厲雲卻冷冷的反駁,“但他弒兄奪位,這樣不忠不義的小人,難道就應該成就王位嗎,那麼天理何在,人心何在!”

“你又錯了。”疏影下金衣銀髮女子卻緩慢搖頭,“什麼是忠義?厲雲,那只是王者定下的規矩罷了,只要他是王,他就主宰着一切,要求他的臣子對他忠義——你纔是不忠不義之人,因爲你並沒有效忠於現在王者,哪怕他是你的仇人。”

“你跟我談論人心,”蝴蝶頓了一頓,卻又慢慢的說,“那麼,我再問你,什麼是人心。江山向來

多主,卻有幾個平民百姓,能真正爲了所謂的前朝搭上一條性命——什麼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那只是空話罷了。百姓不在乎這國家姓什麼,他們的王有過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他們唯一在乎的,只是現在的這個王,能否給他們安定的生活,和足夠的衣食。”

那一席話,倒是說的厲雲啞口,一時半刻的竟真找不到言辭來反駁。

良久,厲雲才幽幽的問了一句,“照你這麼說——那麼,古往今來多少捍衛舊國的英雄,竟然都是狗屁不如了?”他有些微微的氣惱,口氣也重了一些。

金衣銀髮的女子卻慢慢的笑了,忽而又問了一句,“厲雲小弟弟,你要復國,真的只是爲了那所謂的人心和誓約?還是,從這江湖朝野的漩渦裡退出,覺得不甘心?”

……不甘心,的確是不甘心那……厲雲一驚,心裡顫巍巍了一下,卻低了頭,不知該怎麼回答。

如果……只是不甘心退出那江湖的洪流,才擔起了一切,那麼,會不會太過分了。

“不,我是爲了誓約和人心!”黑衣劍客終於一咬牙,下定決心的說。在心裡,也這樣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

“如果你真的爲了人心,就應該聽聽大家的心聲,看看大家是否願意跟着你一起,再一次捲入戰爭的洪流裡。”蝴蝶終於面色一素,冷冷的。“我幫不了你,我已經說過,大荒十九浮族和風之國的人,只是因爲我有着利用價值才推崇我。我不會幫你,也幫不了你。我也不希望,蝴蝶堡捲入你們那些勾心鬥角裡。”

“明日你們便離開罷,不必在我這裡呆下去。”

蝴蝶小姐說完,冷冷的拍了拍自己的坐騎,轉身就走。

厲雲從地上爬起來,追了一步,卻終於站住了腳,看那一身金衣消失在夜色裡。

她,竟然不肯幫助自己。

竟然不肯幫助自己。

本來就該想得到,這世界上所有的事,只能靠自己,除了自己以外,又有誰能真的上心?

厲雲擡起頭來,仰望着天上繁星,直到那星光墜落在眼眸裡,化作了亮閃閃的碎影。

那星光墜落在眼眸裡,卻化作了微微的淚光。

“夜菊倚欄”的二層欄杆上,藍色雪裘的清妍夫人站在夜色裡,看滿天繁星。

剛剛入了夜,竟然就有了星辰。

她看着看着,竟然就忍不住眼淚。

忽而,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遞過一方柔軟的淡色帕子來——舒青青坐在輪椅上,卻一臉寂落得看着她。

清妍勉強地笑了一下,慢慢坐下來,看着輪椅上女孩子微青的臉色。

舒青青微微側頭,將手在心口上點了一點,滿眼的疑問。

清妍夫人慢慢的點頭,承認,“是,我在想一個人。”

那個人,那個人,讓她每一次想起來,都忍不住流淚。

舒青青指了指她臉頰上殘留的眼淚,搖搖頭。又搖搖頭。

清妍撫了撫少女的秀髮,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我是不該傷心,只是忍不住——青青,你還不曾有喜歡的人罷。所以你不明白。”

清妍夫人終於苦笑了一聲,“可是,我和他……還沒開始,卻已經結束了。”

還沒開始,那個人,甚至都可能不曾想起她,不曾記得她。

那一份愛,才更苦,苦得讓她心力交瘁。

兩人沉默着,卻有宮女一打簾子,出來行禮,“稟娘娘,宰相大人的公子在門外,求見娘娘。”

聽得宮女稟報,輪椅上的青青倏然一喜,雙手便扯住了她的衣角,咽喉裡咕嘟一聲。

宰相大人的公子,不就是舒青青的哥哥舒子夜嗎?清妍夫人心有所想,微微攥了攥少女的手,“他是來找你的罷,去吧。”

舒青青點點頭,就有宮女推着她,慢慢的去了。

“夜菊倚欄”一樓的大廳裡,臨着窗子站着一襲白衣。

來人一直注目着蕭瑟荒涼的園子,看那一園東倒西歪的枯菊。倒像是野生的,雜亂無章。

樓梯上驀地傳來沉重腳步,三四個宮女擡着一架輪椅,慢慢的下樓。

白衣人心裡一喜,轉過頭去注目着那樓梯上漸漸下來的一襲青色。

輪椅上的少女倏然驚喜失聲,喉嚨裡咦咦嗚嗚的,張開了雙臂,似乎想擁抱白衣的哥哥。

白衣人笑着迎上來,抱了抱瘦小的妹妹。

“似乎又長高了,”白衣人溫柔的笑,看了看舒青青的臉色,卻有些擔憂的,“卻瘦了些。在這裡還好嗎?”

舒青青點點頭,卻一指他,微微側頭。

“我昨日回來的。爹說陛下將你接入了‘夜菊倚欄’,所以來看看你。”白衣人在一處坐下來,屏退下人後,就握着妹妹的手。

這外出遊歷求學,一去就是兩載,沒想到家裡竟然就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輪椅上青青臉色微變,拉過他的手來,在他手心上畫下了一個“走”字。白衣的舒子夜知道,她害怕他離開,問他什麼時候再走。

“不走了。”舒子夜微微一笑,握着妹妹柔軟的手掌,緩緩的。“再也不走了。”

頓了一頓,舒子夜忽而一笑,“青青,爹他老人家要隱退了——陛下昨日召見過我,說是要我承襲爹爹的權位——你看好嗎?”

聽得那一席話,青青驚喜,拼命的點頭,俯下身來,依靠着男子的胳膊,喜笑顏開的在他手心裡一遍一遍的畫着一個“留”字。

少女還不更事,只爲哥哥能留下來而欣喜,卻並不明白,舒子夜此時承受的壓力。

父親是被迫引退的,朝廷上竟然有半數人聯名上書,要求老宰相告老歸田。而昨日的召見——星神帝軟硬兼施,一邊許之以榮華富貴,一邊趕在他回來前,將他的妹妹接入宮中。那只是威脅,時刻提醒着舒子夜,他最親近的人,一直都控制在那位王者手裡,只要他們稍有妄動,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又怎麼忍心告訴這個單純的妹妹。

他撫摸着懷裡妹妹的發,忽而就笑了一下,輕輕的說,“青青,你放心。”

你放心。這一句話,卻耗盡了舒子夜多大的決心。

(本章完)

相憶成追憶杯酒釋囹圄邊境夜翻天隨風雲潛入晨曦沾人衣夜營番薯香冬雪月色滿深沙得險助天空逢白將永夜之夢永夜之夢沙場濺血染枯燈夜已央夜角聞風寒翻覆起星野歸來故國遲夜半驚千潮重逢文曲星大荒收仙靈霜月滿大漠且問君知否星墜復舊顏爲見冰魄埋深雪內戰決生死聞風憶舊塵幸甚定國基恨不爲君生荒野逢秋雨枯燈夜已央青霜落門楣舊部歸蝴蝶青霜落門楣攝政天空上共處探私心堂前開冷菊舊客帶新顏堂前開冷菊炊煙連雪起默戰留客鎮大荒夜烽火日色滿星臺天空逢白將舊客帶新顏落雪滿長弓風生大戰間夜角聞風寒烽火大荒族決戰星野城新綠染羅裙炊煙連雪起內戰決生死決戰星野城日色漸稀薄恨不爲君生青裙染新色舊部歸蝴蝶今夜月明誰盡望迷霧尋冰魄明月滿西樓相望誰先忘羈旅終因舊緣星墜臺墜星荒野遇白沙隨風雲潛入夜中不能寐夜襲遭雷禍相望誰先忘邊境夜翻天風生大戰間風生大戰間夜宴相逢爲君飲風暴揚大漠夜露沾花石荒野遇白沙夜吟應覺月光寒彼岸之奇聞聞風憶舊塵大荒收仙靈冬雪月色滿青霜落門楣落雪滿長弓血戰狼與獅山有木兮木有枝夜半驚千潮歸來故國遲彼岸花開彼岸西風夜未央大荒夜烽火黃粱不足一夢彼岸之奇聞焰滅除夕裡迷霧尋冰魄戰術起宮闈蝴蝶滿蒼穹天空逢白將沙場濺血染洛陽三月花如錦戰術起宮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