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苦笑道:“離你這麼遠,丟過去不好吧?!萬一掉在地上,磕磕碰碰弄壞了,豈不糟糕?!”
張鬆喝道:“聖物怎麼可能磕碰一下就毀掉?!臭小子,老實點,別耍花樣!”
林紅萌一擺手,阻止張鬆再說話。她並不知道“白蓮聖物”到底是什麼、有幾樣,對高傑的話只能半信半疑,略一思忖便冷然道:“好!其他人別動,你上前來,親手交給我!”
林紅萌對自己的武功頗爲自信,即使讓高傑近身,也斷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何況,她的細棍可以隨時控制銀針,一旦高傑有所異動,分分鐘便可取了申九玲的性命。她相信高傑是聰明人,絕對不會拿申九玲的性命當兒戲,莽撞冒險。
在東哥等焦慮、茫然的目光中,高傑一步一步踏過荒草,走出草叢,踩上了黃土地。
破廟前這片黃土平地,方圓足有十丈,東哥等人被擋在草叢之中,一旦發生異變,想要實施救援,絕不是瞬間便能辦到的。也就是說,除了高傑,此刻沒有人能在極短時間內可以對林紅萌等人造成危險。而高傑想要憑一己之力,挽回危局,可謂天方夜譚!
高傑步履沉重,緩緩向林紅萌走去,他雖然有暗招,但幾乎毫無把握。心念急轉中,他開始氣餒起來,漸漸升起了無助和認命的念頭。也許,只能先把白蓮聖物先拱手相讓了,留待以後再想辦法奪回來。
就在他離林紅萌還有五十步左右的時候,忽聽破廟中傳來“哇哇”幾聲難聽的叫聲,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他臉上身上盡皆髒亂不堪,除了一縷稀疏的鬍鬚,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貌,從他手中的破碗和落魄樣子,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老乞丐。
林紅萌瞧見這個老乞丐,濃密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顯得有些惱怒。因爲此前多次來過灤州,林紅萌對郊外這座荒僻破廟很是熟悉,所以纔將這次交易的地點選在這裡。當他們將申九玲押到此處時,便在破廟中發現了這個正躺在破草蓆上酣睡的老邁乞丐。本來依林紅萌的狠辣,是要將他處理掉的,但念及時間緊迫,不願多生事端,而且這個老乞丐顯然是早早便睡在這裡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何況在他身上,林紅萌也未察覺到有任何異狀,便沒有多加理會。
誰知,在關鍵時刻,這該死的老乞丐不知發什麼瘋,突然就瘋瘋癲癲地走出了破廟。
林紅萌見高傑愕然停下了腳步,心中沒由來地一陣煩惱,她轉頭對張鬆示意了一下,然後回首盯着高傑手中的包裹,沉聲道:“一個瘋乞丐而已,不用管他,東西趕緊拿來!”
高傑“哦”了一聲,猶豫了會,便再次邁步走了過來。
張鬆則在心底暗自腹誹了林紅萌幾句,轉身向老乞丐走去,森冷的目光充斥着殺意。
老乞丐也不知是餓得混亂了,還是真有些瘋癲,眼神迷離,搖搖晃晃走着,嘴裡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着什麼,對背後快步靠近的張鬆毫無察覺。
守在枯樹旁的五個弘陽教高手見老乞丐晃晃悠悠向這邊走來,一副隨時會被寒風吹倒的樣子,都暗覺好笑。其中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人上前幾步,擡腳就對着老乞丐當胸踹去。
張鬆此刻也來到了老乞丐的身後,見手下動腳了,待要舉起的唐刀便放了下來。他本就不是個嗜殺成性的人,如無必要,絕不會像林紅萌那般嗜血,而這也是張光臨對他不滿意不放心的地方,覺得他不夠殺伐果斷,恐擔不起教主重任。
眼見那魁梧大漢當胸一腳便要將這個老乞丐踹倒,異變突生,適才還一副要死不活的老乞丐突然之間憑空掠起,猶如一隻疾速的鷹鷲,唰地一聲從魁梧大漢頭頂穿過,其勢迅疾,快如閃電,瞬間便落到了枯樹旁,雙手一分,綁在申九玲身上的粗繩紛紛斷裂。穴道被點的申九玲動彈不得,無力支撐身軀,徑直倒在了老乞丐懷中。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眨眼功夫,申九玲便落入了老乞丐手中。張鬆望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和那五個守在枯樹旁的手下一樣,茫然不知該怎麼辦。
林紅萌見機不妙,以爲老乞丐是高傑安排的幫手,悔恨惱怒之下,惡向膽邊生,手中細棍對着申九玲迅疾點出,然而,申九玲卻沒有半點反應。
林紅萌瞪着泛着血絲的眼睛,目光狠厲,又隱含沮喪。因爲她看到,那老乞丐正用兩根黑乎乎的手指,把玩着那根細長的銀針。
眨眼之間,局勢便急轉直下。
本以爲一切盡在掌握,卻頃刻間物是人非,饒是林紅萌心志堅定,久歷風雨,依舊難以豁達。她猛地轉身,死死盯着高傑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怎麼可能提前安排了這一切?!”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在定下這個計劃後,他們便毫無耽擱,立刻便趕到了土地廟進行佈置,高傑怎麼可能算得到這些,並搶先一步安排了個假扮乞丐的高手在廟裡。
高傑也想不明白!
因爲這個老乞丐他不認得,自然也不是他安排的暗招!所以面對林紅萌的問話,他頗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麼回答。
東哥等本也以爲這一切都是高傑的安排,還沉浸在驚喜之中,此刻見到高傑的表情,方纔知道有點不對勁。
所有一切,很快便有了答案。
老乞丐並未解開申九玲的穴道,而是將她扶住,渾濁的雙眼掃了林紅萌和高傑一下,淡淡道:“現在,咱們重新談一下生意吧!”
林紅萌聞言,立刻明白了這老乞丐和高傑不是一路的,心中一凜,便知問題出在哪裡了。
冷冷地盯着老乞丐,林紅萌道:“閣下到底是哪位高人,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偷聽到我們的計劃,並喬裝改扮,搶先一步來到破廟埋伏,端的是老謀深算,武功蓋世,令人欽佩不已啊!”她的話語冰冷,衆人絲毫聽不出有半點欽佩之意,倒是隱隱有一股森冷的殺機和恨意。
老乞丐揚了揚髒兮兮的眉毛,依舊淡淡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意!”
從那老乞丐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高傑便心中一動,好像捕捉到了什麼,待他說完這一句時,頓時心中雪亮,忍不住喊道:“你是黑隼李正華!”
沒錯,這裝扮成老乞丐的,正是原本護衛王好禮的黑隼李正華。
李正華爲了重獲榮華富貴和顯赫地位,不惜背叛王好禮,搶走聞香教聖物進獻給了王好賢。
雖然王好賢在得到聖物後,並未挑明聖物是假的,但李正華這個老江湖卻從其情緒和安排中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隨後去大王莊將王好禮抓捕,再待到王好義在菩提寺失蹤,李正華終於確定自己千辛萬苦得到的聖物是假的。
沮喪、羞惱充斥着他的內心,李正華甚至不敢正視三公子王好賢那雙深邃莫名的眼睛,心中無比忐忑。想到自己捨棄道義、背叛恩主,換來的也許是一無所得,李正華就禁不住要抓狂。還好在他的主動爭取下,失望的王好賢沒有立刻放棄他,而是交給他尋找和聯絡侯王的任務,正才讓他稍稍安心了一點。
於是,李正華來到了灤州城。
據他估計和判斷,高傑等應該是潛入了城內,那麼,作爲高傑護衛的侯王,很可能也應該在城中。
然而,灤州城實在太大,人口稠密,李正華找得焦頭爛額也沒找出高傑等的半點蹤跡。眼看午時已過,他的心氣眼看就要跌到谷底了,申九玲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雖然在大王莊王好禮莊園中,李正華僅僅是匆匆見過申九玲一面,而且還是在這個小妞被迷藥迷暈的狀態下,但不過一天的時間,而且對方還是個嬌美不可方物的小美女,李正華想不記得都難。
還沒等他想好怎麼去通過申九玲找到高傑等人的行蹤,林紅萌和張鬆二人便出現了。隨後所發生的一切,就如林紅萌猜測的一樣,李正華憑着精妙無比的黑隼功,神鬼不知、微不可查地進行了跟蹤和竊聽,得知了林紅萌所謀所圖,以及所有計劃。
聽到林紅萌說出要高傑用“聖物”換申九玲,李正華心潮澎湃,頓時便覺得狐仙顯靈,降福於自己了。
於是,他立刻喬裝改扮成一個窮困潦倒的老乞丐,全力施展輕身功法,提前趕到郊外空空蕩蕩的土地廟,等待時機的到來。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此聖物非彼聖物,林紅萌所圖的乃是白蓮教聖物,而非他錯失的聞香教聖物。
正因如此,當高傑被逼無奈,決心用聖物換取申九玲性命的時刻,他便再也忍耐不住了,開始了行動。
拿下高傑,直接搶下“聖物”,李正華沒有十足的把握。一是因爲對高傑的實力不清楚,無法確定能否在極短時間內得手;二是因爲在高傑前面,擋着一個林紅萌,雖然自認擊敗這個女人問題不大,但對方並非庸人,武功着實不錯,一時間怕是難以擺平。綜合考慮之下,李正華理智地選擇了另外一種最爲可靠的計劃,決定抄襲林紅萌的手段,先將申九玲控制在手中,然後和高傑做生意,以物換人。
不得不說,他的計劃很周密,行動很果斷,結果很圓滿。
看了看落在手中的申九玲,李正華心情十分愉悅和滿足,彷彿看到了真正的聞香教聖物已經落入袋中,所以當高傑喊出“黑隼李正華”這個名號時,他沒有半點挫敗感,反而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道:“沒錯,老夫正是李正華,如今爲聞香教南方會主!”
“黑隼李正華?”林紅萌得知來人是比自己師父成名還要早的一位江湖奇人,頓時心中一緊,頓覺此行的成功似乎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了。
張鬆自然也聽說過李正華的名號,本來還想揮刀上前搶人的心氣頓時就沒了,看向這老頭的眼光也變得畏懼起來。
高傑哪會想到林紅萌這一茬麻煩還沒解決,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更難對付的李正華又不知怎麼的蹦了出來,一時間覺得頭大如鬥,暗叫倒黴。
林紅萌深深呼吸了幾下,調勻氣息,穩定心神,然後對李正華抱拳道:“李老前輩,晚輩弘陽教林紅萌有禮了!此間乃是本教與這個高傑之間的個人恩怨,老前輩似乎沒有必要參合進來吧!”
李正華曬笑道:“你這個小女娃的意思是,你們弘陽教到我聞香教地盤來奪聖物,和老夫無關嗎?!”
林紅萌冷笑道:“聖物又不是聞香教的,與前輩有何干系?!”
李正華氣極反笑:“聖物不是我聞香教的,難道還是你們弘陽教的了?!真是可笑之極!”
高傑在一旁聽着二人爲聖物歸屬問題而產生的爭執,頓時便明白了李正華出現在此的原因,心思一轉,頓時便有了計較,當下插嘴道:“晚輩覺得,聖物的歸屬,不是誰聲音大就能決定的!反正我已經決定了,要用聖物換取九兒姑娘的性命,那麼,晚輩只能認定,九兒姑娘在誰那,聖物就歸誰所有!”
李正華看着高傑,眼睛眯了眯道:“你小子出言挑撥,然後坐山觀虎鬥,好謀算好計較啊!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如今這個小姑娘已經落在我手裡,拿聖物來換吧!”
沒等高傑說話,林紅萌突然冷聲道:“前輩武功高強,晚輩一人唯恐不敵,不得不以衆欺寡,冒犯了!”說罷,她一招手,大聲道:“所有人,齊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