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翊

暮色四合,通往河間府的泥濘小路上,駛過一輛不起眼的青帷馬車,馬車後跟着數十匹馬,馬背上滿負各色毛皮氈子。這是一個抄近道趕路的普通商隊,趕車的車把式和押貨的夥計都是身強體壯的彪形大漢,北方商隊多北方大漢,身高體健,一路奔來倒是氣勢如虹。

數十人的隊伍就這樣低頭一路悶趕。夜色如墨,商隊終於在一片小樹林旁停下了,商隊的人分工明確,有人勘察地形,有人放哨望風,有人搭鍋建帳,只是馬車裡的人從沒露過面,飯食、熱水都由夥計送進馬車。

“大公子……屬下與巴拉看過了,此地清淨,大公子可歇息了,明日寅時出發。”說話的男子身長八尺,面橫耳闊,廣顙長髯,卻操一口不標準的京城口音。

“甚好…爾等退下罷。”車內人的聲音低沉嘶啞,又略帶稚嫩,似也疲憊不堪了,很快車內便悄無聲息。

馬車駛進清河莊時正值紅霞滿天,莊子耳門悄無聲息的開閤中,商隊無聲的沒入森森庭院。清河莊是個門臉窄小的普通農莊,地處河間府西南角一處偏僻的河道旁,倚山傍水,背靠涿鹿山,山上喬木叢生,莊子東南角便是涿鹿溪,雖叫溪,水卻不少,還能行船,一路蜿蜒直通往京杭運河。

齊韻坐在窗旁打絡子,身着水紅撒花洋緞襖,翡翠洋縐裙。烏髮如雲,挽作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如錦晚霞映在臉上,灑下一層金光,更襯得她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口如含丹,行動間風情盡生。

身旁小几上擺滿茶水、糕點。再看屋內陳設雍容典雅,全然不似普通農家戶。堂中放着一面金漆點翠大圍屏,屏風後是懸着蔥綠綃紗帳的拔步牀,牆邊一對兒汝窯大花瓶,插着滿滿的幽香四溢的梅花。西牆上當中掛着一幅仕女圖,左邊紫檀架上放着一個大官窯的大瓷盤,盤內盛着數十個嬌黃玲瓏的佛手。齊韻神情淡然,如若是齊祖衍來看見女兒如此情狀,定可以放心的撫掌回家安睡了。

朱成翊立在門口半晌,直直盯着齊韻,直到她手中絡子打完,剛想起身活動活動筋骨。朱成翊握拳捂住口低咳一聲,邁步進了屋。

“翊哥兒,你將奴家擄來着實是招臭棋。若無奴家,爾等日夜快馬,尚能將肅王爺遠拋身後。帶上我,你除了會更快被肅王爺追上,旁的好處一樣都沒有。你委實不該在此危難之際,爲自己招來更多累贅。現如今虎狼環伺,翊哥兒理應輕裝上陣,縮小目標,擯棄一切累贅,方能逃出生天。可憐奴家老父親,年逾花甲,身子本就不好,還遭此橫禍,奴家雙親一貫膽小,現如今定然已被錦衣衛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齊韻當真無用,不僅拖累翊哥兒,還害了自個兒全家……”

說話間,齊韻以袖掩鼻,蛾眉緊簇,泫然欲泣,好不悲苦。

朱成翊剛進屋便被堵的一噎,尋常閨秀,此時難道不應該是一聲矯叱:冤孽!將我擄來做甚?速速放我出去!或者:殺才!如若不放,我就死給你看!

他準備的臺詞都用不上了。心道:小妮子跟她那老狐狸爹一樣,果然慣會裝模作樣,於是再次乾咳一聲。

“韻兒姑姑莫惱,翊如今身陷險境,請姑姑來此實屬不得已之舉。姑姑放心,翊出京當日便密詔齊大人趕緊出城與我匯合,可是城中太亂,我沒等着你父親,又怕被我皇叔追上,翊只得急匆匆趕來清河莊與你匯合,我會帶你一同南下,翊不會棄姑姑於不顧的。齊大人乃朝廷重臣,皇叔定然不會爲難齊大人……”

見齊韻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朱成翊自知此番說辭連自己都安撫不了。瞧着齊韻黑眸沉沉如墨丸,心中涌起一股濃濃的愧疚,只想把她攬在胸前細細安撫。喉結滾了滾,躑躅片刻,疾步上前,拉起齊韻的素手,捂在心口。

“韻兒姑姑,你我自小便愛一處頑耍,每隔幾日便要膩在一處,我朱成翊是什麼人,對你怎樣,卿卿還不知嗎?我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翊自負過高輸給了皇叔,輸的一敗塗地……我尚未加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現如今卻好似已然走到了盡頭……我思念父親,思念皇帝爺爺……我想讓父親、讓皇帝爺爺睜開眼看看,這就是你們千挑萬選給我安排的生活!你們好似給了我所有,卻其實又什麼都沒有!”

朱成翊瘦削蒼白的臉上透出不正常的紅色,眼袋發青、雙面赤紅。他急切地望着齊韻,眼神裡流露出的是孩童般的孺慕,“韻兒姑姑,我害怕,迷惘。我想自我了斷,可又不敢,我這麼年輕,我什麼都沒擁有過!我不甘心……”

朱成翊一把摟住齊韻水蛇般的腰肢,埋首於她如雲的發間,貪婪的嗅着她發間的馨香,變聲期少年的嗓音低沉沙啞又青澀:

“韻兒姑姑定然不會拋棄翊的,對罷?卿卿會一直陪着翊,對嗎?翊只有卿卿了啊,韻兒姑姑,說你會一直陪着我,快說呀……”

齊韻看着朱成翊水霧迷濛的雙眼,耳旁響着他充滿蠱惑的低啞細語,神志也好似飛了出去。

她彷彿看見那個纏着她要酸棗吃,衣着華美又孤獨無比的大眼睛小男孩。那是她第一次見他,中秋節,□□要彰顯與臣同樂,大開中秋宮宴,她纏着齊祖衍也進了宮。等待的過程,百無聊賴,聰明又機智的她甩開女官和幾名宮女獨自去了後花園。就在這裡,七歲的齊韻遇見了六歲的朱成翊。過程老套又俗氣,無非就是沒見過世面的皇室成員被頑劣山野姑娘的離奇生活經歷深深吸引,山野姑娘無比享受被人崇敬敬仰的感覺,尤其這個對象還是皇族成員!於是兩個小孩迅速墜入了友誼的小船。

翊哥兒也長這麼高了。

齊韻探手撫向朱成翊緊皺的眉頭,伸直了胳膊才勉強夠到,芊芊玉手撫過朱成翊瘦削蒼白的面頰,翊哥兒怎麼瘦成了這樣……

齊韻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捏住,心酸與苦澀瞬間將她包圍,只覺喉中艱澀,呼吸不能……

被朱成翊瞬間發難拉入懷中,鼻子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一陣痠痛才讓她回過神來,朱成翊在哭嗎?

齊韻從沒見過齊振哭,哪怕被她爹綁樹上抽鞭子,齊振都是一副桀驁不馴、鐵骨錚錚的模樣。

齊韻手足無措,她心痛朱成翊,是因爲從小到大都習慣了他的存在,雖說自己算起來比他長了一輩兒,但朱成翊更像她的弟弟,而且在自己眼裡朱成翊就是一個單純無邪又懂事的弟弟。齊韻心痛難耐,他是自己幼時的玩伴,無話不說的好兄弟啊!

朱成翊現在這麼難,堂堂七尺男兒抱着自己哭的像個孩子。齊韻理智上雖覺應該將他推開,可是心裡對他的疼惜強烈得又讓她不想推開他。

齊韻伸手環住朱成翊的腰,翊哥兒如此單薄,手覆在背上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呼吸帶來的震動。齊韻不再抗拒自己的心緒,她一手撫在朱成翊的腰間,一手溫柔地拍打着朱成翊的後背,聲音溫柔如水,似母親哄着幼童般,喃喃呼喚他的名字:

“翊哥兒,有我在吶……翊哥兒,莫哭……”。

朱成翊要帶齊韻去往雲南,那裡遠離中土,肅王爺鞭長莫及,朱成翊在位時與當地夷族亦有過交往。他想去那蠻夷之地重整自己的隊伍,培植自己的勢力,他是太-祖皇帝最爲看重的皇孫,定然要實現皇帝爺爺的遺旨的。

齊韻敗下陣來,她心如刀絞:這個可憐的少年是她幼時最忠誠的追隨者啊!如今,他失去了一切,只剩下自己這一個願望了,他連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是爲了太-祖皇帝的遺旨而存在,自己還有什麼立場可以要求他放棄呼吸的動力呢?

只是要逃離萬千鐵騎追捕談何容易?雖明知希望渺茫,既然他想,那麼我就做他最後的守護者吧!少時,你追隨於我,今天,換作我了……

天邊紅霞漸退,皎潔如玉的圓月升上天空。齊韻撫住酸脹的額角,縮進被窩,枕着軟綿蓬鬆的巾被,聞着帳角溢出的幽幽蘇合香,讓她想起了京城齊家自己的閨房,齊祖衍那滿溢寵溺討好的笑臉浮現在她眼前。

爹爹!我怎能忘了自己的爹孃!齊韻一個激靈翻身坐起,自己死心塌地要守護朱成翊了,爹孃和大哥誰來守護,就算守護不了也不能給他們背插一刀啊!齊韻煩躁的揉弄自己的臉頰,輾轉反側,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直到天邊泛出魚肚白,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基友文:《一覺醒來我暴富了[穿書]》by溜溜豬(星河鷺)日更中哦!

文案:穿越前爹不疼,後孃不愛,薛苒苒就是個可憐的寶寶。

誰曾想穿越到了書裡的世界,成爲小說中的一員,顏值逆天不說。

突然有一天還接到了一個電話:美女,你媽媽留給你的那個山頭,華城置業想以一億的價格收購,不知道.......

啪的一聲,她就把電話掛了:騙子還真是手段越來越高啊;

第三天,文質彬彬的華城總助拿了一份合同給她:小姐,您的山頭已被收購。

後來才知道,原來她自帶錦鯉體質啊。

抽獎能中頭等獎。

幫助過的小姑娘居然是大導演的寶貝閨女。

碰到的人都是貴人?

捨棄我的基本都翻車?

這是什麼神奇的體質?

一句話簡介:我是華國錦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