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親

婉怡公主開壇比武招親, 天下所有二十三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男子均可前來報名。條件很公道:

男(自是不必說),

符合年齡段的要求(公主年齡也不小了,喜愛年齡偏長一點的男人),

武功好(公主腦子好使, 會折騰,身體好的才能陪得住),

有軍功、品階越高越好(人是公主,若是區區校尉, 自己也沒臉去吧)。符合條件的男人在司禮監掛上號後, 需得參加兵部來年三月於京都演武場舉辦的比武大會。

一時間婉怡公主招親的消息飛遍大江南北,四海八荒的邊疆將士們興奮不已。年齡大, 功夫好,有軍功,不正是爲他們設的嗎!京中貴胄能同時滿足以上條件的簡直屈指可數!這婉怡公主的擇夫要求倒真的是劍走偏鋒, 造福邊疆啊!司禮監的報名現場人滿爲患。

這一日齊韻正歪坐家中繡花, 自己要出嫁了, 雖說還不知道要嫁與誰,但準備好繡活則是必須的。繡的正帶勁時,忽聽得窗櫺咔嗒一聲響, 齊韻擡頭,窗前端立一人,鳳眼生威,相貌堂堂。

“禛郎……”齊韻的喉頭有些哽咽, 又是快兩年不見,樑禛似乎更壯實了。

“韻兒……”一雙鳳目只癡纏着她的眼,樑禛三兩步奔到春榻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禛郎爲何翻窗,可是爹爹不許你進?”

“非也,禛帶了拜貼,只是想盡快見你一見,待會兒禛再翻出去,自你家門房再走一遍……”

“……”

“禛郎孤身遠在漠北,身子可還好?”齊韻紅了眼眶,只望着他笑。

“韻兒放心,都齊全着呢!”樑禛滿面紅光,顯見得甚是激動,“危急時刻禛無時不在提醒自己務必要活着,我還有寶貝留在京城呢,千萬死不得,能跑時候便儘快跑,莫要被人撿了便宜。”

“……”

齊韻嚥下一口唾沫,滿腹間的激盪瞬間蕩然無存,“禛郎可真是爲韻兒考慮得周全……”

“禛郎回京可曾報備?”樑禛被一紙詔書派去漠北死守北大門不允回京,陡然回來怕他犯錯誤,齊韻想首先確定他是否違規了。

“還能如何報備?備得可週全了,不光記了禛的祖上八代與生辰八字,連肩寬腿長全都被一幫小黃門脫光細細量過了。”樑禛鬆開齊韻的手,直起身來,憤憤然,自顧自走到茶桌旁端起茶杯猛灌了幾口。

“我是來應徵了。”

撲哧一聲,齊韻忍不住捂嘴笑出了聲。

“禛郎幹嘛親自去黃門那裡報備,你與韻兒說說,奴家遣個小廝去記下不就結了。”

茶桌旁的樑禛自茶杯後瞪圓了眼睛,“這還需要禛同你說?我以爲我已經是你的夫主了,沒想到居然還得先應徵。好吧,於是我便去瞧了,奶奶的!小黃門手上的名單摞起來居然已經那麼高了!”

樑禛誇張地擡起了胳膊,滿臉不滿。

“你男人來應徵居然排在了最後,還被脫光了量來量去,你說我能開心嗎?”

看他吃癟,齊韻莫名的心情大好,“禛郎勿憂,只要將那位惹不起的排在了外面,你受點委屈又有何妨?”

“話雖如此,可韻兒爲何不將條件設高一點,設難一點……好歹少些人來湊熱鬧。”

“噗……禛郎,你還要韻兒如何設?難不成說年紀需得二十五,身長八尺一,鳳目高鼻,一品武官……”

齊韻捂着嘴輕輕坐於樑禛對面,看着他一臉的不耐煩,“禛郎勇武,除了龍椅上那位,你還能怕誰?”

“我說公主殿下……”樑禛嬉皮笑臉湊來齊韻身邊,“禛可是你內定的第一名?”

“內定?”但見齊韻妙目圓瞪,一臉鄙夷,“此次選夫婿可是太后娘娘親自主持,韻兒可插不上手。”

眼前的男人一臉的難以置信,“如此說來我還不一定咯?”

“那是自然……”

“韻兒莫要如此折磨我,你家禛郎年紀大了,可經不得折騰……”他一把捉緊齊韻的手,痛心疾首,“萬一……萬一,禛未能奪得第一,又該如何是好”

“那……韻兒便放寬條件,多招幾個,直到把你招進府來,你看可好?”

“韻兒可是在故意氣我?”男人明顯坐不住了。

“禛郎可別放鬆警惕,此次招親可得真刀真槍的來,畢竟陛下看着的,如若被他知曉韻兒作局如此之久只爲擺脫他的控制,與你雙宿雙-飛,換作你是那位爺,你能依嗎?”

看着齊韻一本正經的臉,樑禛明顯焦躁起來,只緊緊捏住齊韻不撒手。

“好韻兒,不是禛沒自信,只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萬一被人截了胡,我怕我忍不住要生血案了……”

“禛郎勿憂,韻兒說過,你若不是第一,便多招幾個,一定會把你招進公主府的。”

焦躁的男人收緊了拳頭,痛得齊韻咧嘴猛吸冷氣,抽出手來,衝他額角一個爆慄,“你如此用勁想做甚!”

“你招如此多夫婿做甚?招後宮呢?有誰做老大麼?”

齊韻乜斜着眼,衝身邊面色早已鐵青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第一的自然是駙馬爺,其餘的……做小,排名不分先後!”

話音未落,身子早已騰空飛起。

“我說你是越活越猖狂了,真以爲自己是公主了?哪怕你坐了朱老四的椅子,也只能有我一個夫主!今日非得給你重振一下夫綱不可了!”

鸞帳飛香,風輦凌波,大紅銷金撒花帳內二人滾作了一團,卻被齊韻一聲低叱喝止。

“禛郎且慢!你若在我齊府爲非作歹怕是連比武的資格都沒有了……”

話音未落,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如迅雷一般自牀上滾到了茶桌旁,他使勁搓着自己的臉,奮力平復着身體中的熱血澎湃。

“韻兒等我,我這便出去,遞了拜貼再來同你說話……”

……

三月,草長鶯飛,京城外的演武場挨山塞海,婉怡公主招親比武選拔大賽正式拉開帷幕。比賽由太后娘娘親自坐鎮主場,帝王朱銓作爲“重磅人物”也出面觀戰,他要親自來替自己的二妹妹挑選夫婿。這不只是齊韻自己的事情,畢竟來了不少優秀兒郎,就算選不上駙馬,也能給帝國發掘點好苗子。

朱銓親自領銜,兵部尚書、兵部左右侍郎兩名、內閣輔宰兩名共同組成了評判團,保證比賽的公正與公開——

這是一場毫無任何“後門”可走的比賽。

賽程共設置了三項,騎射、馬槍與策問。這是朱銓與太后娘娘親自定下的,當然齊韻不可避免地也發揮了重要作用,畢竟自己能做的太少,能儘量爲樑禛考慮的便儘量考慮吧。

騎射即騎馬射箭,弓用七鬥以上。馬槍即馬術,騎着馬運長矛挑刺,長矛重十斤。樑禛爲武舉出身,這兩門正是對口得緊,只這策問,不是考狀元用的嗎?

沒錯,公主號稱女諸葛,真正配個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武夫也不適合吧。所以了,這策問則是考智力的,不要求應試人員如同科考那般坐下來寫一篇論文,但要求應試人員就抽到的論題當場說出自己的看法,當然此論題一定是與當下軍情及國防安全有關。

齊韻爲這三道選拔程序的設計可謂費盡心機,爲避免傷到未來的駙馬爺,比賽沒有設計對攻。樑禛就算再善戰,也只是血肉之軀,也會受傷,齊韻不想讓他爲了娶自己冒丁點兒受傷的風險。與太后一說,太后也表示贊同,殺的個血肉模糊的,這樣的駙馬要來也是個累贅。

齊韻雖相信樑禛騎馬射箭使槍的能力,但保不齊真的有正好符合條件的人使得比他還要好。於是在比賽的最後設計了這一道送命題,會打仗的人不少,但是會打仗又會動腦子的只有我禛郎獨一份了!

正是在齊韻這樣的暗中保駕護航下,樑家二公子精神抖擻的上了“戰場”。

今日參加比試的武官大多來自邊疆,都有着不俗的軍功及戰鬥經驗。在兵部事先組織的“預選賽”中,已經篩選去了大部分不那麼優秀的武官,所以今日來參賽的十二名選手,個個都是不好啃的硬骨頭。

望着高臺上的朱銓,樑禛心中有些打鼓,那朱老四知道自己一直心懷不軌,如若自己不小心出個錯處,他會不會順勢當場便將自己踢出局去?

轉頭又想起昨夜齊韻在齊家後花園對自己柔聲的安慰,“禛郎勿要患得患失,心中雜念太多,更容易失敗。拿出你當年勇奪武狀元的精神頭來,明日的賽程都是你熟悉的,韻兒在閨樓等着郎君……”

大不了讓韻兒把今日參加比賽的十二名武官都收入公主府,自己最後一名總是一定能辦到的嘛……

這樣想着,似乎真的沒那麼緊張了,樑禛重重吐出一口氣,暗中給自己鼓了鼓勁,拍馬朝場地中央緩緩走去。

賽程第一項,騎射。

此番騎射考覈較武舉考覈難度更高,參賽者沿演武場環道騎馬,場地中央設高低不同的土丘多個,距離騎射者的環道皆五百尺左右,此等距離已是大部分優秀射擊者的最大臂力值了。其中任意三個土丘上分別放置草球一枚。參賽者需在高速跑完一圈的過程中,快速鎖定草球位置,引弓射箭,準確地將三枚草球自土丘上擊落。

這對騎射者的反應能力,臂力,對弓箭的靈活運用能力,奔行射箭的精確度都有着超高的要求。

這是一場令人血脈賁張的比賽,因賽程設計的獨一無二,據說是朱銓特意爲這場比賽專門設計的考覈方式,導致了比賽結果的徹底不可控,和讓人大跌眼鏡……

抽籤決定參賽者的上場次序,樑禛是第一個。

這是一個不大好的次序,作爲開場選手,一號承擔了來自場內場外的全部壓力。

樑禛身着比賽專用甲衣、便帽,同普通的校尉一般,生生讓他看上去青澀了不少。或許他只適合穿描金白蟒袍,着錦緞大帽,帶赤金腰帶,散發出逼人的氣場,勇往直前,攻城掠池,這是纔是屬於樑禛的作戰方式。

看上去“青澀”無比的樑禛雖如常那般曠達豪放,他策馬揚鞭,展臂引弓,行動間流暢舒展,氣貫長虹。

但第一個上場的樑禛卻讓看客們大呼意外,讓高臺上的朱銓心花怒放!

他只射下了兩粒草球……

確切地說,他只找到兩粒,還有一粒在哪裡他都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