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想知道前輩是如何得知?何時得知?”羅成將目光稍爲變得柔和些後,緩聲問道。
“老夫遊歷江南時,曾經去過晉安郡一帶,並住有半年之久,故熟悉當地人口音,此其一;老夫近日爲衛尉大人石崇卜過卦,閒話中老夫從其口中得知羅莊主年少、喜奇裝異服及與其有中秋之會,此其二。當日隨太子賣宅之時,見到閣下的裝束,聽見閣下濃重的晉安口音後,便已知羅莊主身份。”
“原來如此。”羅成心下恍然,口中漠然道。
“羅莊主可知老夫爲何來此?”步熊垂下眼簾,緩緩地問。
“晚輩估計不錯的話,前輩來此至少有兩個緣由:一是前輩遇有大麻煩,需尋一處一般人意想不到的處所暫避。晚輩所指前輩遇到的麻煩並非如前輩宣稱的是因躲避求卦之人。此麻煩應是比較棘手的大麻煩,弄得不好前輩會因此有牢獄之災或性命之憂:二是出於某種原因,前輩想將賣此宅的一些事宜告訴晚輩。不知晚輩是否猜得對呢?”
步熊點點頭,從他臉上的神情來看,似乎對羅成能猜中並不感到意外。
“不錯,的確有兩幫人在找老夫,一夥是當今賈后的人;另一夥找老夫的人不知什麼來路。依老夫估計,兩夥人找老夫多半是爲了太子賣宅之事。老夫來此正如羅莊主所言,除了暫避這些不懷好意的人之外,尚要將太子賣宅給羅莊主一事的經過向羅莊主言明,”步熊毫不掩飾道。
賈后?羅成聽到賈后已知太子賣石宅之亊,不由聯想到那些監視石宅和跟蹤他的女子來,心道:莫非這些女子是在找步熊?
“賈后那些找前輦的手下可是女子?”羅成問。
“非也,那些都是賈后外甥散騎將軍賈謐的手下,均爲男子。羅莊主何以如此問?”步熊奇道。
“實不相瞞,今日有幾個形跡可疑的女子在本宅附近轉來轉去,甚至還有兩個女子暗中跟蹤晚輩,途中因其車損壞沒能跟上。晚輩聽前輩提及賈后派人尋找前輩,故疑這些女子是來尋前輩的。”羅成皺眉解釋道。
步熊聽後,琢磨了片刻後,眼前一亮,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問羅成:“羅莊主可聽過一件有關賈后的趣亊?”
“什麼趣事?”羅成疑問。
“據聞,年初尉部(警察局)一年輕小吏員忽然失蹤,十幾日音信全無後又陡然現身,然卻變得極其闊綽,令同僚及上司大爲疑惑。不幾日,賈后一疏親失竊一批金銀財寶,向尉部報案(羅成立刻明白是啥亊了)。尉部立刻懷疑乃此吏員所爲,於是便將其捉拿,迫其說出錢財從何得來。年輕吏員被逼不過便道出實情,吏員曰:十幾日前於路上遇一位老婦聲稱女兒患有怪疾,得方士指點,須在南城找一位他這般模樣的年輕人,暗地裡去她家走一趟,便可治癒其女所患之疾。老婦坦言亊成之後必重金酬謝。吏員慨然應允,隨即上了一輛密封的牛車,老婦爲免法術失靈,將其裝進一個竹簍。走了十餘里停下後,他被擡下車來,大約被擡過六七道門檻,將其放出,吏員舉目四顧,只見身處之地亭臺樓閣,金碧輝煌。隨即沐浴更衣,用過美味佳餚後,便將他帶至一豪華蓋世的房間裡。入夜,一位三十五六歲的中年婦人,身形矮小,皮膚黝黑,眉尾端有一粒黑痣,相貌平常,與其行魚水之歡。如此過了十餘日後,便又依原路,將其送回。賈后疏親聽及此,大吃一驚,且羞愧不已,不敢追究。尉部亦發現此案永無破獲之日,便放過吏員,不了了之。”步熊說完,頗有意味地面帶微笑看着羅成。
“晚輩之前對賈后yin亂宮廷之事有所耳聞,不想竟荒yin至此,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派出人手四處獵色!如此做爲,真乃無恥之極!可憎!可恨!”羅成神情激憤地遣責,心下卻狂汗:莫非某人被皇后娘娘相中了?
“羅莊主既已心中有數,當小心應對。”步熊臉色一整提醒羅成道。
“謝過前輩指點。此事的確十分棘手,不過,前輩儘可放心,晚輩自有辦法應對。”羅成說完,轉而提醒步熊:“前輩之前可是言及尚有賣宅屋之亊對晚輩說?”
“正是。此宅乃七年前朝權之爭時,被賈后**滅掉的皇太后楊芷及其父,時任太傅的楊駿**中一位受牽連的富豪族人的宅邸。賈后不喜此宅,便將其賜給太子。月前,太子傳召老夫至東宮,請老夫爲其卜卦。老夫當時一見太子,便知其已是將死之人,本欲推辭離去。然太子略通數術,一見老夫如此,便知其已噩運當頭,於是強留老夫於東宮,命老夫設法爲其化解。老夫明知太子之劫無從化解,被逼無奈之下只得敷衍其事,令其心安。老夫在查詢太子所有宅基風水之時,見有此宅,便藉此免爲其難行化解之舉。老夫向太子言稱此宅爲凶宅,與其噩運大有關聯,宜速將此宅低價賣出,所賣之人;必須一是心喜此宅之人;二是年紀輕過太子,且命硬之人;三是此人須來自東南方。”步熊言及此,停下來看了羅成一眼。
羅成對步熊所言表面上神態自若,全然不爲所動,心下卻多少有點犯忌,不太爽。
步熊象是看穿了羅成這點,說:“羅莊主大可放心,此番引出羅莊主來,乃老夫誤打誤撞,所料不及。斷不會因羅莊主買下此宅便化去太子之噩運,更不會令羅莊主因此而受害。”
“前輩此來,莫非除了避禍,便是告訴晚輩這些事,以寬慰晚輩?”羅成一聽步熊對他所說賣宅之事僅只寬慰他,並無多大意義,於是疑問之。
“此事因老夫而起,爲免羅莊主心生誤會,老夫此舉實屬應該。不過,老夫來此除了前面兩個緣由外,的確尚有一與羅莊主有關,令老夫甚爲困惑之事欲請羅莊主爲老夫解惑。”步熊道。
“何亊?”
“羅莊主兩年前是否患過一場幾乎喪命的大病?”步熊緊盯着羅成的眼睛問道。
靠,又來了!羅成不由心生警惕。
“前輩何以得知?”羅成適度驚訝。
“那日老夫一見羅莊主便覺羅莊主命運奇異,與衆不同,回去後便仔細測算。老夫多番測算後,測出的結果令老夫大惑不解,因爲那些結果時而荒誕不經地顯出羅莊主應在兩年前已亡故;時而又莫明其妙地預示羅莊主千年後方纔出世;時而荒謬絕倫地明示羅莊主乃神舍分離之人!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揣度羅莊主或許是兩年前曾大病一場,死而復生,方有如此怪異之命運。如今看來果然被老夫的揣測對了。”步熊說。
羅成暗自連呼邪門之餘,再一次對古人刮目相看。
“呵呵,原來如此。不成想晚輩一場大病竟能令前輩測出如此令人稱奇的命運,倒也有趣。如無其他事,晚輩告退了,前輩早些歇息吧。”羅成已不想在此多呆了。
“羅莊主既然來了,何不與老夫多談一會兒呢?或許羅莊主能從老夫話中獲知一些對羅莊主有用的消息呢?”步熊卻忽然頗有意味地向羅成提出這樣的建議。
羅成稍一怔之後,隨即笑道:“呵呵,晚輩是慮及前輩今日奔波勞碌後需早些歇息,故不忍過多打擾前輩。既然前輩如此關懷晚輩,欲提點小子一二,小子自是樂意之至,在此先行謝過。”
“呵呵,無須客氣,羅莊主便當做老朽報答容留之恩罷了。”步熊說着,將笑臉一斂,神情肅穆的對羅成道:“近些年來,爲朝中一干皇親國戚和官員卜卦,老夫是越來越心神不安,驚懼不已,羅莊主可知爲何?”
羅成不用想也知道步熊爲何如此,但他卻故做好奇的問:“爲何?”
“所卜之人十之八、九十年之內有血光之災!”步熊一面用手比劃,一面沉聲道。
羅成雖已料到步熊會給出類似答案,但聽後還是不由爲之一驚,不過這一驚主要不是因答案本身,而是驚歎步熊數術高明。
“如此結果,豈不是意味着京師之地將戰禍連連,以至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羅成驚呼道。
“羅莊主所言不差!老夫亦做此想。”步熊肯定地點點頭,接着道:“此外,羅莊主在京師期間,須格外小心,老夫在測算羅莊主命運時,測出羅莊主或有一劫,此劫十分兇險。”
咦?步熊也算出我有一劫?看來真還得小心應對才行!羅成對步熊恭恭敬敬地一禮:“謝過前輩的關懷。晚輩告退,明日再見。”
“此番老夫冒昧來此避難,攪擾之處還望羅莊主見諒。幾日後,老夫便自行離去。”
“不妨,所渭來者都是客。前輩在此大可隨意,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有何需求儘可直言,無須客氣。”羅成拱拱手道。
“呵呵,好一個來者都是客。如此,老夫便不客氣了。”步熊撫着鬍鬚笑道。
“前輩如此甚好。晚輩不打擾前輩了。”羅成說着離開了房間。
步熊望着羅成離開後帶上的門,臉上笑容立刻消失,代之以困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