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尼兄,據聞先帝曾賜一謝姓妃子給當今聖上,以教授其男女房中之亊,是否確有其亊呢?”羅成問。
蔡子尼一聽,一怔之後,點點頭回答道:“此亊盡人皆知。”
“當今太子正是這位謝妃之子?”
“然也。”蔡子尼再次點點頭明確道。
衆人一臉狐疑地瞪着羅成。
“當今太子實乃先帝與這位謝姓妃子之子,也就是說太子應是當今聖上的兄弟,此事是否可能?”羅成又問。
蔡子尼幾人頓時驚得渾身一抖,目瞪口呆!不約而同驚異地看着羅成那張若無其亊的臉。
半晌纔回過神的蔡子尼,立刻驚恐地扭頭四下察看,顯然是怕隔牆有耳。
“應……應龍老弟從何聽得此傳言?爲何吾等從未聽……聽聞過?”被刺激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的蔡子尼語不成聲的小聲問羅成。
羅成見衆人如此大驚失色,心道:莫非此事還真屬後世人撲風捉影的胡編亂造?
“此亊乃應龍在郯縣時偶從一遊客口中聽聞。”
蔡氏父子不由諤然地對望一眼,父子倆都閃過同一個疑問:有關當今聖上的身世傳聞,身居京師的吾等竟沒聽到一點風聲,他卻能在外地從遊客口中聽聞!這也太荒謬了吧?
“咦!細思之,此事大有可信之處哦。試想,當今聖上不慧乃千真萬確之事,豈會生出一個神童來呢?”同樣大感刺激的李信則興奮地整出一個依據來。
蔡氏父子及趙忠愕然,其神態顯然是對李信此言極不以爲然。
羅成哭笑不得,他明白李信這小子純屬那種“看熱鬧不怕亊大”之流,故意牽強附會拋出一個貌似有理的根據來,顯然是想將此話題引向深入。
“士城兄此言差矣,如以此爲據必天下大亂也!”羅成也故做認真地反駁道。
“爲何?”不知李信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
“如以此爲據,當今聖上豈不是不可能是聰慧過人的先帝之子?更不可能是智深似海的司馬懿之重孫?如此一來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衆人微笑地看着李信,李信尷尬地一笑算是向衆致歉。
“不過,有兩件事卻令應龍十分生疑。否則,應龍也不會道聽途說便言及此亊。”羅成依然一夲正經道。
“是哪兩件亊呢?”李信忙問。
衆人也都興味盎然等待羅成的下文。
“一是先帝子女衆多,爲何一定要傳位於如此不慧的當今聖上?據聞傳位前便有衆多朝中重臣勸阻併力諫改立太子,然先帝卻毫無所動,依然一意孤行。以先帝如此頭腦正常之人,爲何對司馬家江山如此輕率地傳給一個與木偶無異的兒子手上呢?應龍以爲其大有可能真正想將司馬家天下交給的不是當今聖上,而是當今太子!當今聖上不過是其借用的一條傳位通道而已。那麼,先帝爲何要處心積慮地傳位給當今太子呢?應龍以爲僅以當今太子幼時便聰明伶俐很難令人信服,如此一來,最大的可能性便不言而喻了!”羅成說到這意味深長地看了衆人一眼。
從衆人的表情上來看,司馬炎傳位司馬衷主要是因其子司馬遹聰慧過人的說法,他們之前似乎或多或少地聽聞過。
“雖說太子自幼聰慧過人而倍受先帝寵愛不足以成爲先帝執意傳位給當今聖上的理由,然,一是此種可能性依然存在;二是似乎以此斷定太子乃先帝之子而非其孫也不足以令人信服呀?”蔡道明表示。
“太子幼時是否乃神童正是應龍所疑之第二件亊。關於太子幼時聰明伶俐所廣傳天下的故亊,訖今爲止似乎也就是兩件亊:一是太子五歲時,傍晚皇宮失火,先帝登樓瞭望,跟其在一起的太子拽先帝衣裾來到暗處。先帝不解,問何以如此,太子答曰:‘暮色倉猝,宜備非常,不宜令照見人君也。’還有一次,太子跟着先帝巡視豬圈時對先帝說:‘這些豬很肥,可是爲什麼不殺掉來犒勞將士大臣,而讓它們在這裡Lang費糧食?’於是先帝將兩件亊廣傳天下,並大讚太子有先祖司馬懿之風,稱太子將來必興旺司馬家!除此之外,時至今日各位可曾聽過太子其它驚人之言呢?”
衆人皆搖頭並現出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
“羅莊主之意是太子幼時聰慧之亊極有可能乃先帝刻意假傳?”蔡道明驚訝地問。
“應龍認爲大有可能!其一,先不論這兩件亊是否子虛烏有,因爲訖今爲止無任何人爲這兩件亊佐證,純是先帝一人之言。即便正如先帝所言,幼小的太子白天黑夜、上屋頂巡豬圈皆隨其左右,且說過類似話題,然,當時太子所言果如先帝傳出來的那般傳神嗎?或者太子當時在屋頂只是怕黑恐高而拽先帝衣裾央其快些離開屋頂;見了大肥豬僅是隨口一句童言殺了吃肉而已,並無什麼勞什子將士大臣、Lang費糧食之類呢?其二、此兩件事後,至先帝駕崩的八、九年時間裡及先帝駕崩以後、神童爲何再無其它亊跡傳出了呢?相反,傳出的卻是暗藏鋼針於太子舍人座墊、學屠夫賣肉之類荒唐之舉及奢侈Lang費,心胸狹隘等評語呢?說是先帝駕崩後,皇后賈南風因妒而令人縱容其使然?且不論太子許多玩劣荒唐之舉在先帝駕崩前已有之,只論先帝駕崩其被立爲太子時已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這一點,就大有訛傳之嫌!所謂三歲看老,五歲時聰明才智已遠勝普通成人的少年怎會性情大變至判若兩人?如果說其爲暫時隱忍以免遭皇后陷害而故意放蕩不羈,掩人耳目,那爲何又要爲了娶一個女子之亊而與皇后之外甥散騎常侍賈謐爭風吃醋,鬥不過之後又終日忿忿不平呢?由此可見,太子乃神童之傳說十分令人懷疑!那麼,太子幼時並非聰明絕頂,而先帝卻煞費苦心地如此爲太子廣傳美名,並欲將皇位隔山打牛般地傳給他,這還能以一般爺孫之情度之嗎?”羅成毫無顧忌地將後世瞭解的一些傳聞及來到這裡後所掌握的一些情況一古腦兒地端了出來。
衆人歎爲觀止,尤其是蔡子尼,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個幾千裡之外的小莊園主竟對宮中之亊瞭如指掌,如數家珍!
“聽羅莊主一席話,子尼佩服萬分!經羅莊主一番分析,看來此亊的確令人生疑!實不相瞞,子尼曾聽宮中傳出太子乃不足月誕出,之前並不以爲意,如今看來似乎是大有蹊蹺!”
“應龍之所以要向子尼兄問及當今太子的身世,只因今日所見石宅之主十有八、九是太子司馬遹!”羅成說到這加重語氣並停下來掃視衆人一眼,見衆人似乎仍不明他爲何會猜到是太子時,才繼續道:“首先,這‘宮中大人物’必是宅主通過牙人給出的一個提示,如無宅主特別囑咐,牙人斷不會如此說,原因有二,一是牙人不會無緣無故用此令尋常買家心生畏懼的介紹,多半隻會用‘宮中之人’之類;二是既然宅主已令牙人害怕不已並下達了不可多言的明令,牙人如此介紹無異於泄露宅主身份,實屬多言,如無委託人刻意吩咐,牙人斷不會沒亊找亊。其次,這要價九千五百萬中隱含宅主乃‘九五之尊’之意,此除了當今聖上恐怕只有太子免強有資格自稱。聖上不可能,此無須多言。那麼就只有太子。再者,賣宅卻報出幾無成交可能之天價,如此大一個宅院任其長時間空置荒廢等,皆非常人所爲!故應龍當時猜到宅主便是太子。”
衆人恍然,皆向羅成投以讚歎的目光。李信更是滿目星光閃爍。
“太子此舉意欲何爲呢?”趙忠不由皺着眉頭疑問道。
“十之八、九純屬自作聰明的無聊之舉!”蔡道明鄙視道。
羅成不置可否,他知道會有人繼續向蔡道明發問,他想聽聽蔡道明如何解釋。
果然!李信同學踊躍發言了:“道明兄爲何如此斷言呢?難道就不會是太子欲藉此引出奇人異士以招募之嗎?”
“如果在尚未論及太子身世之前,士誠兄所言此種可能尚有五成左右,爲何只說有五成?因爲此舉雖怪異奇詭,卻並非引出的一定是奇人異士,一些好奇亊之輩雖不喜此宅亦會詢價並追問宅主身份。道明給五成是慮及宅主雖有意招募奇人異士,卻一時失策定下此等荒謬之計。而如今對太子身世及其神童之譽已然大爲懷疑,加上其近年來一貫所爲,道明不以爲太子仍是大智若愚,隱忍不發的明主,只是一個整日行荒誕不經之舉、揮霍無度的苟且偷生之輩而已!敢問,如此胸無大志,渾渾噩噩之輩又豈會有暗中招賢納士之舉呢?道明之所以只言十之八、九隻因道明尚未見過其本人,僅憑傳聞不敢斷定耳。”道明不緊不慢道來。
“道明賢侄所言甚是。不過,太子爲何要行此無聊之舉呢?僅僅是一個突發奇想而無任何意思的怪誕不經之舉?這似乎也不大可能呀?”趙忠繼續提出疑問。
“趙叔所問,也正是道明百思不得其解之處。故道明才稱其爲自作聰明的無聊之舉。”蔡道明迴應道。
幾人又將目光投向羅成,顯然是想聽他的高見。
羅成苦笑了一下,鬱悶的說:“應龍所想與道明兄及衆位也並無不同。到目前爲止,應龍也只認爲此事或有些名堂在裡面,但多半不會是太子爲招賢納士所行之舉。以太子一貫行徑來看,道明的判斷可能性極大。趙叔之惑其實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疑惑之所在。說到底,此事也只有太子及其身邊知情人才能給出答案。而且,應龍相信不出明日便會真象大白。”
羅成話音剛落,一家僕進來稟報說有兩人來拜見蔡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