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裡天氣正好，湛藍如洗的天際瞧上去很是清澈，雪白輕柔的雲朵隨風飄散。皇城之中景色宜人，滿樹紅花似錦，如火如荼地綻放。
閒暇的時光總是靜謐，蘇亦嵐細步遊走在皇城夾道，伸手輕撫着有些裂痕的宮牆，鼻尖一酸會心而笑。一片柳葉隨風飄落在眼前，蘇亦嵐嗅着空氣中的芬芳。三年之前雪雁與自己在這裡嬉戲，曾經的姊妹情深，如今物是人非。眼眶裡噙着淚水沒流下，可惜了她爲了自己白白丟了性命，還讓她屍骨無存，魂魄無處歸。只盼她能尋得來時路，魂兮歸去弁國。若有來生，尋個好人家安生過一世。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曾經作爲翠軒閣的空地，蘇亦嵐鼻尖一酸，心下一沉，往昔歷歷浮上心頭，冷笑一聲看着眼前，三年前的大火將這裡燒得那麼徹底不留下些許，連一塊匾額都沒有殘留。如今這裡周遭種滿了合歡，將過往的一切都抹滅得乾乾淨淨。
紅豔豔的合歡花瓣隨風吹落，蘇亦嵐拾起一瓣，仔細打量着，微微凝眉，淡淡吟道，“落花猶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處？”妙雪見狀遞過絲巾，安慰道，“娘娘，死生有命，惟願生者好好活着。”
“是啊，還是妙雪說得對。”循聲望去，只見欒承昱穿着金色九爪蟠龍袍信步朝自己走來。蘇亦嵐連忙躬身作揖，卻聽着欒承昱溫聲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
蘇亦嵐聽着“你我”二字，心裡一顫，就在剛纔他竟對自己不再
稱“朕”了。他的笑容那般淡然真實，沒有絲毫作假，清澈若琥珀。驀地，自己的手被他溫暖的大掌所覆，蘇亦嵐感受着來自他手心的熱度，不覺間觸到了那溫潤的玉扳指，也殘留着他的溫度。
妙雪見狀低下頭緩緩碎步離去，種滿合歡的空地上唯留他們二人。欒承昱溫存的眸子注視着眼前白玉似的臉龐，伸手輕撫笑道，“死者已矣，過去朕沒能保護住自己最想珍惜的人，後悔萬分。如今上天眷顧，又讓朕遇見了你，此生無憾矣！”
蘇亦嵐看着那雙清澈的眸子心中一震，陽光下，他的笑容那樣舒展着，似乎方纔所言不容置疑。欒承昱清朗的聲音再次道出，“朕還是更喜歡你笑的模樣！”
蘇亦嵐神色有些和緩，撫平思緒，淡淡笑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一直縈繞心頭，卻不知該不該問。”欒承昱眸光一亮，清聲說道，“只要是你想問的，朕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亦嵐鬆開手，緩緩走上前，掃視已經被花叢錦簇包裹的“翠軒閣”，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直直凝視着他問道，“臣妾知道皇上爲何會善待自己，但還是斗膽想問一句皇上，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不知爲何，她竟有些期待他的答案，她想知道曾經的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處於什麼位置。
欒承昱凝眸笑了笑，聲音略帶磁性緩緩道來，“她就像一個夢，一個朕還未觸及就破碎的夢。”蘇亦嵐凝眉，眸中掠過一絲驚異，脫口道，“她是個
夢，或許皇上於她也是個夢。”
欒承昱沉默一會，身子一震，看一眼前方開得正豔的合歡低吟，“夜合枝頭別有春，坐含風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斂盡芳心不向人。”
蘇亦嵐心頭一滯，這是自己聽雨軒中初次邂逅他時所吟詠的，不曾想過他居然還記着。心裡頭轉過千百個念頭，蘇亦嵐緊緊掐着手心笑道，“皇上所言可是李東陽所寫的《夜合歡》？”
欒承昱聞言，狹長的眸子緩緩睜開，眸中閃過亮色，淡然道，“這是朕第一次見她時，她所吟詠的詩句。如今又快到端午了，時光如流水，匆匆不復返。一晃竟三年多，朕失去她也已經三年多了。”
蘇亦嵐見他立馬又垂下眼眸，心中不知什麼滋味。他的神色變幻着，時而開心，時而幽怨，時而乏力無助。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他真的心疼當初的自己，爲什麼當時聽雨軒中不直接點破身份？風悠悠地吹來，夾着些陽光照射下的溫度。蘇亦嵐不時地陷入掙扎中，自己爲什麼去想那些於事無補的問題。即便他當初告訴自己他是欒承昱又如何，自己的仇恨也不能因此而消融。但是雪雁或許就不會枉死，想到這蘇亦嵐恨恨地在心裡埋怨着。一切，終究註定要發生！
欒承昱見她眉頭緊蹙，走上前伸手撫平道，“都是朕的不是，惹得你傷心了。如今有你在身邊，朕很知足。”
蘇亦嵐嘴角逸出淺笑，心裡有多不願，只有自己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