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觀月靜靜凝望着她,面容平靜,彷彿是等待着什麼。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林瑞嘉稍稍摸清了些他的性子,知道他這樣的表情,是發怒前的徵兆。
於是她低了頭,跟着宮女們福身行禮。
整座正殿安安靜靜,殿下的宮女們保持着行禮的姿勢,因爲東臨觀月並未讓她們起身。
許久之後,林瑞嘉才艱難張口:“皇上萬福金安……”
東臨觀月的脣角浮起一抹淺笑,眼中掠過滿意之色,聲音溫和:“平身。”
林瑞嘉低着頭起身,身邊的宮女們同時悄悄鬆了口氣。
魏言接收到東臨觀月投來的目光,咳嗽了聲,展開手中聖旨:“宮女傾城,救駕有功,德行良淑,蕙質蘭心,朕心甚悅,特封爲正一品賢妃。欽此!”
所有宮女都跪了下去,林瑞嘉呆站着,顯然沒有料到東臨觀月會玩這一出。
她望着他含笑的單鳳眼,與其說他是愛慕她,不如說,他是在玩一場遊戲。
東臨觀月起身走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聲音柔和:“朕仔細想了想,既能讓你站在陽光下,又不會離開朕的法子,只有讓你成爲朕的女人。朕爲你捏造身份,偷星換月,這份恩德,還望你謹記在心。所以,謝恩吧。”
他說着,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林瑞嘉的謝恩。
林瑞嘉垂下手,藏在廣袖中的雙手緊緊攥起,指甲摳進掌心的肉,也毫不疼痛似的。
她低垂着眉眼,一動不動。
良久之後,東臨觀月微微挑眉:“怎麼,你想回那間冷宮?”
林瑞嘉閉上雙眼,在他面前緩緩跪了下去。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傾城接旨,謝主隆恩!”
東臨觀月望着她,忽然狂笑起來。
他笑得猙獰而又狂妄,帶着不可一世的傲慢,猛地伸手捏住她的面頰:“幕傾城,你我註定血脈相依!你這一生,都不可能離開我!我生,你生!我亡,你也將以後妃身份入皇陵陪葬!”
林瑞嘉閉着雙眼,身子微微發抖,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逐漸成型。
封她做后妃嗎?
呵……
他會後悔的。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匆匆進來,在東臨觀月身邊一陣耳語。
東臨觀月望了眼林瑞嘉,旋即和那侍衛離開。
他走後,林瑞嘉緩緩起身,小魚進來,開心地朝她福了福身:“奴婢參見賢妃娘娘!”
“你也在這裡?”林瑞嘉驚訝。
“蒙皇上恩典,特許奴婢跟着伺候娘娘!”小魚擡手指着旁邊,笑道,“奴婢帶娘娘去看看寢殿?佈置得可漂亮了!”
林瑞嘉哪裡有心思看什麼漂亮寢殿,她搖了搖頭,“替我備轎輦,我要去長信宮。”
“長信宮?”小魚自打進宮爲婢,便被分派到冷宮,所以並不曾知曉宮中其他地方住的是什麼人。
林瑞嘉見她不解,不由又有些煩悶,若是桑若她們還有一個在身邊,做事必定不會如此束手束腳。
她示意旁邊的一個大宮女去準備轎輦,那大宮女猶豫道:“陛下並沒有說過,允許娘娘出含章殿……”
“你現在,是伺候我的丫鬟。”林瑞嘉冷聲,“再者,他也並沒有說過,不允許我出去吧?”
那宮女想了想,最終有些爲難地去給她準備轎輦。
林瑞嘉坐着轎輦一路往長信宮而去。她面容沉靜,可仔細看,卻能看到眼底的急切。
她剛剛纔想到,自己逃出宮失敗,必定會牽連到蕭以秋,也不知蕭以秋現在如何了……
轎輦穿過長長的宮巷,有路過的宮婢知道這位是新晉的妃子,忙退到路邊福身行禮。
林瑞嘉對她們視而不見,可轎輦行到宮巷中間時,她卻清晰地看見前方站了個男人。
一身黑衣,面容俊美,眼底隱隱有着憤怒與憎惡。
想起那個計劃,林瑞嘉脣角浮起一抹冷笑,示意轎輦停下。
她居高臨下地注視着蕭道絕,鮮豔的紅脣像是玫瑰花的盛開,妖豔美好,聲音透着一股別樣的慵懶:“這位是?”
蕭道絕緊緊盯着她,“幕傾城,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活着。”
林瑞嘉笑容絕麗:“什麼幕傾城,本宮怎麼聽不懂?”
她說着,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他穿的是正二品禁軍指揮使朝服,“原來是禁軍指揮使大人……怎麼見到本宮,竟也不知行禮?”
蕭道絕緊緊握住腰間佩劍的劍柄,強忍住怒殺她的衝動,冷聲道:“我會去跟皇帝討個說法的!只要蕭家在,你就必死無疑。”
語畢,憤怒地拂袖而去。
林瑞嘉冷笑了聲,示意轎輦繼續往前走。
她一點都不介意蕭道絕發現她沒死,反正她和蕭家總要拼個魚死網破,而且現在的局面對她而言,十分有利。只要稍加把握,完全可以好好利用東臨觀月來對付蕭家。
畢竟,恐怕蕭家自己都沒發現,他們究竟扶持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登上皇位。
不過利用東臨觀月的前提是,她能夠控制住他。
轎輦到了秋水殿前,林瑞嘉下了轎,只見宮門緊閉,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她示意小魚去敲門,小魚敲了半天,宮門打開一條縫,一個侍女從裡面探出半個腦袋,見林瑞嘉站在門口,嚇了一跳,旋即露出憤怒的神色,“我家小姐幫你那麼多,你卻搶了皇上,真是賤人!”
語畢,“砰”地一聲重重關上大門。
小魚轉頭望向林瑞嘉,卻見她面容冷寂地往後退了幾步,隔着高高的宮牆,高喊出聲:“以秋!你在裡面嗎?!”
她連着喊了好幾聲,宮殿樓閣上緊閉的窗戶被打開,蕭以秋出現在窗後,卻是以扇遮面的模樣。
“以秋……”林瑞嘉蹙眉。
蕭以秋的聲音有些嘶啞:“傾城……恭喜你當上妃子……”
林瑞嘉的眼力很好,老遠看見她雙眼紅腫,不禁很是擔憂:“你怎麼了?你還好嗎?!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放心,我沒事……”蕭以秋說着,劇烈咳嗽了幾聲,嘶啞的嗓子無法支持她這麼喊話,她勉強道,“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