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長鋒背對着她,面色陰沉得可怕。
她明知道他愛她,卻還偏偏說出這樣誅心的話來……從前的東臨長鋒從來不知道心痛是什麼樣的感覺,現在他知道了……
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冰冷大手死死掐住心臟,四肢百骸都是無力感與冰冷感。想要去溫暖的地方,想要心愛之人也愛自己……
他幾乎瀕臨崩潰了,他究竟做錯了什麼,爲什麼他的愛情,就這樣的不順?!
世上美人何其之多,爲何他偏偏就一眼看中這個幕傾城?!
腦海裡,心裡,處處都是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已經無法剋制愛她。
良久之後,他回答道:“三日後我上戰場,你將會與我一起。兮雨和天明,會留在南疆王府。”
他話音落地,一名小廝急匆匆跑過來,輕聲道:“陛下,貴客到了!”
東臨長鋒沒有回頭,和那名小廝一同離開。
風雪漸漸大了,珊瑚拿來上好的貂絨斗篷爲林瑞嘉繫上,“郡主,咱們會寢殿吧?若是回去晚了,怕是陛下又要發脾氣了。”
林瑞嘉面無表情地踏出門檻,轉頭深深望了眼搖籃裡的兩個嬰兒,眸中是深深地思量。
東臨長鋒要她跟着一起去戰場,卻把他們留在這裡。如此一來,便斷絕了她逃跑的可能。
東臨長鋒,好心計……
她捧着手爐默默地往寢殿方向走,珊瑚與碧玉跟在後頭。她們穿過重重回廊,迴廊下掛着的燈籠照亮了黑夜裡飄飛的雪花。
林瑞嘉走過迴廊轉角,卻不期遇上幾名男子。
爲首的男子身着黑色龍紋錦袍,外罩着一件同樣黑色系的狐狸毛大氅。黑玉冠將他的頭髮束起,面龐棱角分明,冷硬而又威嚴高貴。
林瑞嘉的心跳漏了一拍。
蔣振南……
他爲什麼會在這裡?!
蔣振南看向她,她忙垂首退到旁邊。
燈火昏昏暗暗,蔣振南身後的小太監催促道:“陛下,秦國皇帝已經在書房等候了。”
蔣振南並未深究眼前這女子是誰,只是掃了眼她的發頂,便帶着一干人匆匆離開。
珊瑚和碧玉奇怪,問道:“郡主,您怎麼了?您認識這個人嗎?”
“不認識。”林瑞嘉輕聲回答。但她臉色明顯變了,好在長廊兩側的燈籠光線較暗,珊瑚和碧玉並沒有發現她臉色的異常。
她的心裡滿是震驚與驚悚。
現在的蔣振南,與從前的蔣振南氣勢完全不一樣了。這樣的蔣振南,陌生而令人畏懼……
所以,她不敢相認。
回到寢殿,沐浴過後,林瑞嘉便讓珊瑚和碧玉都各自回房休息。
她一個人坐在寢殿的軟榻上,雪靈趴在她身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緊緊盯着她。
她撫摸着它的毛髮,心中百轉千回。蔣振南已經發動政變做了南羽的皇帝,他會出現在這裡,只能代表着一件事。
那就是,南羽和東臨長鋒所建立的秦國達成了盟約關係。
若是光憑秦國,自然不可能吞併整個東臨。但若是再加上南羽……
如此一來,東臨國整個南方都將不安全了。
她注視着雪靈,突然眸光一閃,拿來筆墨紙硯,將剛剛撞破的秘密用太子府的密語寫到一張小紙上,繼而又用白色絲帶裹緊了,纏繞到雪靈的後腿上。
她將雪靈抱起來,“雪靈啊雪靈,若是你真的能識路,能聽懂人語,拜託你將這封密信帶到越哥哥身邊,好不好?”
雪靈望着她,發出一聲長嚎。
都說狼是極通人性、極聰慧的,林瑞嘉覺得它既然能跋山涉水找到她,應該也能找到越哥哥纔是。
她將窗戶打開,把雪靈丟了出去:“去吧。”
雪靈站在雪地裡,回頭對她望了一眼,旋即飛速離開。
南疆王府誰都沒注意到,冰天雪地裡,一個白色毛團正飛速離開王府,攜着他們最重要的機密,往北邊兒跑去。
這一夜,林瑞嘉枕在軟榻上,睡得並不踏實。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
“越哥哥……”她呢喃着,伸手勾住那人的脖頸。
東臨長鋒的身子僵了僵,臉色更難看些,將她抱回了牀榻上。
他與蔣振南商議政事到凌晨,一踏進寢殿,就看見她倚在窗邊的軟榻上睡着了。這樣冷的天,儘管寢殿裡燃着炭火,可畢竟還是冷的。而她居然就這樣躺着,連毯子都不蓋!
他黑着臉將她放到牀榻上,給她脫了笨重的外衣和鞋襪,又拉了錦被細心地爲她蓋好。
做好這一切,他才躺在了牀榻外側,他總覺得好像上輩子欠了她似的。不管她對他做了什麼,他都忍不住地想理由去原諒她。
他嘆了口氣,這孽緣,也不知道這一生能否斬斷……
而這三天,南疆刺史府花了大價錢去找南初,終究是沒有找到。
結果早在林瑞嘉的意料之中。畢竟,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會易容術的人,談何容易?
與此同時,宜州城。
宜州城的官兵一半被殺一半投降,東臨火越站在城樓之上,眺望着更南的地方,狹長的單鳳眼中凝結着霜雪。
樓下暖閣,林瑞嘉的四個丫鬟憂心忡忡地坐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回她們的主子。
桑葉擡頭望了眼窗外的雪,起身拿了貂裘往外走去。
桑果好奇:“你去哪兒?”
“外頭的雪大了,殿下沒穿斗篷就出去,我給他送過去。”桑葉說着,就往外走。
“桑葉真是細心。”桑果不由嘆道。
錦書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卻有些飄忽。桑若則悶頭擦拭着寶劍,對周遭的對話聽而不聞。
桑葉抱着貂裘撐着傘走到城樓上,遠遠就看見身着紫衣錦袍的東臨火越。
雪逐漸大了,落在他的發間和衣服上,使他的背影看起來蕭索了幾分。
她收了傘走過去,爲他繫上貂裘:“殿下,雪大了,進去吧?”
東臨火越不語。雪花落在他的眉梢和眼睫毛上,一張妖豔的面容看起來如霜如雪,冷冽無情。
桑葉想了想,又道:“殿下,小姐她不在,你更要好好保重身子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