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躺在浴池裡,傅箏緊閉着眼睛,溫泉水滑洗凝脂,自然是說不出來的愜意,冰冷的身子也漸溫熱,只是腦袋很昏,她不由的想,真的可能落下病根了,才泡一下水,就又發燒了……
終於,活着見到了他,夫君……
眼角有滾燙的淚珠滑落,傅箏一下一下的吸氣,今夜太驚心動魄,她數次都嗅到了死亡的氣息,終是活了下來,是幸,還是不幸?
葉跡舜……
她虧欠了他,但若究根結底,也是由於他對她的情,才致使她被捲入這一系列的陰謀中吧?他的愛,她要不起,卻依舊成爲了衆矢之的,這還是她沒答應做他的皇妃,要是答應了,真入了宮,與那麼多女人爭,怕是早死的連屍骨都無存了吧?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而再退一步想,葉跡翎的女人又何止她一個?待南陽來之後,會不會也斗的這般狠?或者已經在鬥了,而她還沒發覺?就如給她湯裡下瀉藥一事……
“王妃,這是給您備的衣服,您試試合不合身?”宮女捧來紅漆盤子,裡面整齊疊放着一套淺綠色的羅裙。
傅箏睜開眼,目光落到盤子上,訝然道:“這不是宮女服?是哪位娘娘的嗎?”皇宮之內,女人的衣服,除了宮女裝,就是妃嬪裝,定不會專門給外臣女眷備用的,這抹綠色,亦令她心中一動……
“回王妃,這是郎公公方纔差人送來的,是新衣,其它奴婢也不知。”宮女答道。
傅箏無語,被扶出浴池,換上這一套新衣,竟出奇的合身,就像是爲她量身定做的一樣,對鏡梳髮,她望着鏡中的自己,猛的想到了葉跡翎那日說,不准她穿綠裙的話,可是現在她沒得選擇,只好讓他再生氣一回了……
……
寢宮。
漢白玉的光滑地板上,跪滿了人,鄭親王、邢部尚書、大理寺卿、丞相、大將軍蘇貢秦、國舅何利安、國丈白泰、大小蘇妃、皇后,及所有妃嬪。
太后和葉羽寧仍舊坐着,葉跡翎立在龍牀前,面色如常,冷冽淡漠。
“朕宣召爾等前來,是想讓你們看看,朕還沒死,讓你們當中想借恭親王妃之手謀害朕的人,失望了!”葉跡舜淡然開口,犀利的眸光,一一掃過衆人的臉。
“皇上恕罪!”
跪的人,聞聽此話,皆心驚膽顫。
“今日,是朕的壽辰,普天同慶之日,竟幾乎成爲朕的忌日,而兇手,就出自你們當中,這教朕,有多麼的心痛!”葉跡舜說到此,微閉了下眸,再睜開,眸光已是陰冷無情,“三名殺手,兩名經查是蘇妃宮中侍衛,一名是在中宮當值的太監,大小蘇妃,皇后,你們還有何話說?”
“皇上,臣妾冤枉!”白姝玉陡然一震,立刻擡眸道:“臣妾絕沒有派人行刺恭親王妃,請皇上明鑑!”
“皇上,臣妾姐妹也冤枉啊,這事臣妾們什麼也不知道,皇上一向寵愛臣妾姐妹,我們怎麼會謀害皇上呢?”大蘇妃緊接其後,已哭出聲來。
小蘇妃亦哭道:“皇上,那兩名侍衛一定是被別人買通了,故意出面,想連同臣妾一起害的,皇上要明查啊!”
葉羽寧眸色深沉,微偏過了臉去,掃過葉跡翎,男人與男人,眼神的交流,葉跡翎自然懂他的意思,而他要的結果,葉羽寧也自是看的懂,其實這場戲背後最大的主角是誰,彼此都明白,太后……是誰都奈何不了的,只要不牽扯進太后,皇上便會徹查嚴辦,包括皇后,但葉羽寧要保皇后,矛頭便只能全部指向大小蘇妃,除掉蘇氏一門,而這結果,也是葉跡翎樂見其成的,蘇貢秦位居大將軍,自然是皇上的心腹重臣,除掉他,便是削減了皇上的力量,於他自然有益!
真正的兇手,不論是太后,還是皇后,或者只是大小蘇妃,再或者這三方都有參與,現在能齊力扳掉的,只有大小蘇妃,白家暫時還對葉跡翎構不成威脅,所以,他選擇回報葉羽寧救傅箏之情,暫時放過皇后,而剩下太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得慢慢來,遲早舊帳新帳一起算!
“皇上,那太監不是皇后指使的,皇后應該還有話說的。”葉跡翎開口,嗓音清清冷冷,不帶一絲感情。
聞言,白姝玉一震,眼神與太后對上,反應極快的道:“是,恭親王所言及是,皇上,臣妾宮裡的小李子,在午宴過後,去浣衣局交待事情,路過涇湖外的時候,親眼瞧到了恭親王妃被人自後推了一把跌倒在地,飛出去壽禮又被調包,而那人就是蘇妃宮裡的,當時小李子嚇壞了,回來稟報臣妾後,臣妾因爲無證據,皇上一向榮寵蘇妃,恐怕不相信小李子的片面之詞,便隱忍着想看看情況,誰知那壽禮中竟有毒,還毒害到了皇上,臣妾知情未報,愧對皇上,實在是罪該萬死,現在又出現那太監的事,臣妾想來,定是蘇妃之毒計,想着如果事蹟敗露,可以拉臣妾墊背,所以買通了臣妾宮裡的太監,肯定是這樣的!”
“胡說!皇后你不能血口噴人!”大蘇妃激動起來,尖厲的喊叫道。
“啪!”
太后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怒道:“成何體統!大蘇妃,你姐妹二人竟如此心狠手辣,平日仗着皇上寵愛,橫行後宮,哀家本着家和萬事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你們不知收斂,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向天借了膽子!”
“太后息怒,臣妾……”
“來人!”
葉跡舜冷冷的打斷,朝邢部尚書道:“將蘇妃宮裡全部宮人關入邢部大牢,蘇妃不肯承認,那就審太監宮女,關於那病貓的畫作,關於那七葉七花毒,定有人知道!”
“是,臣遵旨!”邢部尚書叩首道。
蘇貢秦已被嚇癱了,額上冷汗直流,“皇上,蘇妃不會的,她們肯定不會毒害皇上的,請皇上明查啊!”
“大將軍,朕這不是在查嗎?若說巧事,還真是湊巧,本來朕是不想當衆打開恭親王妃所送壽禮的,但偏偏大蘇妃第一個帶頭讓朕打開,口口聲聲想要見識一番,若非她知曉內情,何必來觸犯朕呢?就因爲她知道畫作被換了,才急着打開致恭親王妃於死地,朕所分析,對嗎?”葉跡舜冷然道,前後這樣一聯想,讓他不相信都難。
“皇上……”蘇貢秦無話可辯,將怨恨的目光射向大小蘇妃,“你倆到底有沒有做過?我蘇家一門忠烈,就是死也不能做謀逆之事啊!”
“爹……”
兩女人哭癱了,卻不知該怎麼挽回纔好,那太監真不是她們的人啊,然而,雖然猜到是太后,又能怎樣?太后是皇上的親孃,皇上怎麼會降罪太后?舜那那跡。
葉跡舜說道:“皇后是否清白,也不能僅憑片面之詞就洗清,即刻起,將皇后禁足中宮,無朕手諭者,不得擅近中宮一步,着邢部大理寺嚴密查實,不得徇私偏袒,若有弄假,以欺君之罪論處!”
“臣妾……謝過皇上!”白姝玉軟在地上,淚珠不斷滾落,心中哀而痛,她拿別人當棋子的同時,在這步步爲營的後宮,別人亦拿她做了棋子,那名太監……她捏緊了雙拳,當時她昏過去了,待醒來便被宣召到此,怎麼會派人去素齋院?
“大小蘇妃……”
“報——”
一聲尖銳的高喊,將葉跡舜接下來的話全部打斷,他俊眉一蹙,郎青即刻步出,很快便領回一名身着戎裝的禁軍,太后一驚,竟是京畿禁衛軍統領!
“莫谷?”葉跡舜驚楞,卻也只楞了一瞬,便立刻道:“何以入宮?”
“稟皇上,京外虎嘯營、驍騎營出現動亂,言稱恭親王以莫須有罪名含冤被抓,要請皇上主持公道,還恭親王清白,爲免兩營將士違抗軍令衝入京城,臣已作主派兵前去鎮壓,事態嚴重,臣急趕入宮,請皇上示下!”統領莫谷拱手回道,說着,眼光頻頻停留在葉跡翎身上,疑惑萬分。
此言一出,掀起滿殿震驚!
“兵諫……他們這是想造反嗎?”太后倏地起身,手指伸出,顫抖着厲聲而道。
莫谷頭低下去一分,未敢言語,某種程度上講,的確是兵諫!
葉跡舜眉頭緊鎖,咬牙道:“這是何意?恭親王明明就在朕跟前,是哪來的消息說他含冤被抓了?”Pxxf。
“稟皇上,臣弟若非提早躲在皇上這裡,此刻……確實被抓了!”葉跡翎緩緩開口,目光沉着,“臣弟已稟明太后,傅箏是被人所陷害,包括她衣裙被做手腳,滴酒起火,這都可以證明,然而太后不信,命御林軍和大內侍衛要將臣弟拿下,說臣弟居心叵測,我夫妻二人謀逆弒君,關押天牢候審,臣弟有無反心,全憑皇上憑心判斷,臣弟再無話可辯!”
葉跡舜捏緊了明黃色的牀褥,臉色陰晴不定,殿內死寂一片,久久的,才從牙關裡擠出一句,“皇弟受委屈了,母后恐怕是過於擔心朕,纔會糊塗下令,望皇弟不要放在心上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