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及此,笑了,笑容中帶了些懷念:“她總是這麼單純。”這讓她心中的愧疚更甚。
風若凌默然,兩人長時間的相對無言。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風若凌知道自己在外頭待的時間已經很久,要給黎徵谷喂藥的時間就要到了,若再在此處逗留上些許辰光,怕是那邊要鬧翻天了。
“叨擾皇后娘娘許多時間,我該回去了,娘娘您也回去歇着吧。”風若凌注意到宮門那邊候着的宮人們已經巴巴地望了半天了,都在緊密地關注着這邊的情形,生怕有什麼疏漏。
她能夠理解那些宮人們的心情,自然也不願意讓他們擔驚受怕受到上邊的責難。
她曾好幾次設想過與她碰面時的情形,今日的交談下來,她倒是深感意外——她們倆人的交流竟然能夠如此平和。
皇后輕輕地頷了頷首,目光放低了一些:“本宮也該回去了。”
風若凌向她一頷首,側過身去從她身邊走過,照原路返回。紫檀懸了好久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見風若凌走動了,她立馬向皇后福了個身跟了上去。
風若凌走了幾步,忽又聽到身後皇后的聲音:“等等。”
風若凌和紫檀聞聲又都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朝皇后看去,只見她目光深切地看着風若凌,嘴巴開了開,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只說了兩個字:“慢走。”說罷,便擡步穩穩地朝自己的宮殿大門處走去。
紫檀不知道皇后爲什麼會突然又叫住她們,風若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宮門處纔將目光收了回來。
她知道她剛剛想要說些什麼,興許那就是她方纔一心鬧着要衝破那些侍衛們的阻攔去見皇帝的原因,只是她選擇了不說,那麼她也權當沒聽見了。
回到寢房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遠遠地,她就看到了一臉焦急之色地候在門前的趙公公。
“風姑娘,您可回來了!”見到風若凌走過來,趙公公簡直像是見到了救命菩薩一般,急急地迎了上來。
“皇上那邊已經等了多時了。”好久都不見她過去,皇上都變得有些急躁了,一臉擔憂她出了什麼事或者是不告而別的表情。
風若凌向他點了點頭,回道:“抱歉,御花園中花開得太美,賞過了時辰。”邊說着,便往皇帝的寢殿方向趕去。在宮裡頭待了那麼長時間,其他的路她不認得,倒是從這裡通往御寢的路她可以說是熟門熟路了。
趙公公見她在前頭走着,便也疾步跟了上去。
來到寢殿的時候,風若凌看到寢殿門前跪了一個人,紫色的寬袍錦衣,烏髮高束,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她朝前走了幾步,走到那人前面,側首垂眸看去,卻見那人不是宇文曜是誰?
聽聞有腳步聲,再見有人在自己跟前停下了腳步,宇文曜低垂着的頭擡了起來,目光正好與風若凌對上。
“風姑娘。”看到她的時候,宇文曜的眼中忽的閃過一道亮光,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眸中又浮上些許愧疚之色。
“風姑娘,我爹的事……抱歉……”
風若凌不曾想今日會見到他。宇文曜是個少年才俊,在世家公子中也是出類拔萃的,是以在宮人之中的風評也是甚高,近日在宮中待着,她多多少少也能聽到一些仰慕他的宮人私下裡議論宇文樺德之罪對他的影響。他這些日子亦是被禁足在國舅府中,現下他又是如何來到這宮裡的?是皇帝傳召的麼?
短短的時間,風若凌心中閃過許多思緒,聽到他的那一聲抱歉,她嘆了一口氣,回道:“宇文公子,此事與你無干。”
她向來是冤有頭債有主,從來都不信奉父債子償之說,當年的事都是他爹犯下的,她要復仇也只會針對宇文樺德,自然是不會怪罪到宇文曜身上。他什麼都不知情,是無辜的。更何況,自見到他的第一面起,她便知道,他與他爹不同,是個極好的人。
宇文曜卻是一點也不爲她的這句話而感到心中稍微舒坦一些:“我爹他做了那些事,害了你娘,也害了你,我身爲其
子,也該承擔他所犯的過錯。”
風若凌抿了抿脣,覺得自己好似無話可說了。
宇文曜接着說道:“儘管如此,我還是想求風姑娘,求風姑娘你能夠原諒我爹,在皇上面前求個情,求他饒我爹不死。”說罷,他重重地將頭磕下,“宇文曜求風姑娘了。”
聽到宇文曜的話,看他在她面前磕頭的模樣,風若凌沉默了片刻,纔開口回道:“宇文公子,你是個飽讀詩書之人,自然也是懂法度的,一個人犯了什麼法該獲得什麼罪,你也是清楚的。”
風若凌看到宇文曜在聽到她說這話的時候,低伏的背顫抖了幾下,她接着說道:“你不覺得你的請求有些過分了麼?”
宇文曜沒有擡起頭,聲音從地面升起,傳到風若凌的耳中:“我自然明白法度,也明白自己的請求對風姑娘來說是有些過分了的,可是,‘情’之一字要求着我不得不這麼做。”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道理他懂,北黎的法典他亦是通熟於心,可是真正罪罰擺在他面前了,他又無法真正接受即將到來的殘酷。他自己是無所謂,受罰便受罰,可是他無法眼睜睜看着他爹獲死罪。
“情理情理,到頭來還是‘情’字在前,操控着人的一切。你只知父子之情重於天,卻不曉得‘情’是這世上最最危險又不可靠的。”宇文樺德不就是因爲一個“情”字犯下這許多罪過?她自己之前不也是因爲一個“情”字而被越清歌那傢伙騙得團團轉?
宇文曜再度重重地磕了兩下頭,道:“望風姑娘網開一面手下留情。”
風若凌沒有回他什麼,只是搖了搖頭,轉過來身來,朝寢殿內走去。原先輕快的腳步變得有些凝滯,心中亦有了滯礙之物。
來到黎徵谷牀前,牀前早已布好了晚膳和藥,他半坐着,背靠着牀頭,擡眼看着她向他走過去,眼中的擔憂神色轉瞬間便退去了。
“凌兒,你總算來了,今日是去逛御花園了吧?朕好久沒到那邊去了,不知道那邊的風景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