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躺在牀上的風若凌依舊動彈不得，只能眨眼睛，說不了話，筠媽有些受不住地轉頭，衝着門外喊了一聲：“元寶，去弄一碗解迷|藥的湯藥來。”在他們這煙柳之地，迷|藥這種東西也是見怪不怪的，對付一些不聽話的人，也會用上這些東西。
“是，筠媽。”那候在門外的元寶聽到她的吩咐，立馬應了一聲，之後便跑着離開了。
筠媽轉回頭來看了看風若凌，心情很是複雜地挨着牀沿坐了下來。
不久過後，那元寶就端着一碗藥進到房間中來了，他低着頭走到牀邊，目光不敢往牀上衣衫不整的風若凌看去，將手中的藥遞給了筠媽：“筠媽，藥來了。”
筠媽伸手接過那藥，然後，挪了挪屁股，往牀頭方向移了移，伸出另一隻手去將風若凌的腦袋扶起來了一些，將那藥碗湊到她的嘴邊，給她喂下。
風若凌睜着眼睛，看着筠媽，眼睛一眨也不眨，雙脣緊閉着。
筠媽見她不肯喝藥，遂出聲道：“這是解你身上的藥勁的，你也不想一直這麼躺着動不了也說不了話吧？”
風若凌斂了眸子，長長的睫毛覆蓋着下眼瞼，脣瓣張開，任由筠媽將那藥灌了進去。
喝下了那藥，有一些藥汁從她的嘴角流了下來，筠媽將手中的藥碗往後一遞交給了還候在那邊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的元寶。
元寶伸手接過那空藥碗，筠媽看見她嘴角的藥汁，忽然心生憐意地從懷中掏出帕子爲她擦了擦嘴角。
“元寶，你先出去吧，將門關上。”筠媽出聲道。
元寶得了命令，應了一聲，然後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門，跨出房門之後，伸手將門給關上了。
房間內就只剩下筠媽跟風若凌兩個人。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房間裡邊也變得昏暗，筠媽從牀沿上站了起來，走到燈臺那裡，從旁邊的一個小抽屜裡拿出打火石，將燈籠的罩子取下，點亮了裡邊的蠟燭，
又將那燈罩給召回去。
燭焰跳了跳，然後，漸漸地穩定了下來，火焰也漸漸地變高了，原本昏暗的房間這時候也變得明亮了。
筠媽將那打火石放回抽屜，隨後又折身走回到牀邊，坐了下來，看着風若凌，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現在你應該可以說話了吧？”
風若凌看着她，先是動了動手，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可以活動了，她身上的藥勁已經全部退了下去。發現這一點之後，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從牀上坐了起來，雙手拉緊胸前的衣服，將自己裸露出來的部分好好地遮掩住，隨後靠坐在牀頭，目光迎視着筠媽，無聲地張了張嘴，然後發出了聲音：“然後——你要同我說些什麼？”
筠媽聽到了她的聲音，不似尋常女子一般嬌媚，音調稍低，像是還未變過聲的少年音，有如泉水叮咚，自有一番風情。
風若凌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刻意再放低變聲，這是她自己原本的聲音，乍一聽到，都還覺得有點茫然，懷疑這不是自己發出來的，她太久沒有聽到自己真正的聲音了，久到被遺忘。不過，不用刻意變聲，她倒覺得輕鬆許多。
在筠媽眼中，風若凌迎視她的目光中一點都沒有慌亂，非常沉靜，沉靜得像是在談生意一般。再往下看到她的脖子，她甚覺有趣地笑了起來。
風若凌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不明白她到底在笑些什麼，遂開口問道：“你爲什麼要笑？”她現下的這副樣子很可笑麼？
筠媽指了指她的脖子，提醒道：“你脖子上有一塊‘肉’掉了。”就這麼半掉不掉地掛在那裡，初一看還覺得有點瘮人，可是再一看，只能讓她讚歎：她扮起男裝來還真是一絲不苟，現在很多的女孩子喜歡女扮男裝，可是卻又不注意細節，光一眼就讓人看出是女兒身了，扮了也跟沒扮一個樣。倒是她，也難爲她在喉嚨那裡貼一塊這樣膈應的東西。
風若凌在筠媽的提醒之下，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順手
便摸下了一個東西，那是孃親當年交給她的假喉結，非常逼真，每一天，她都要將這麼一塊東西貼到喉嚨處。一開始貼這個東西，她還總覺得脖子很難受，連頭都低不下來，一低下來就覺得呼吸困難，可是久而久之，也便習慣了，就跟穿着那特質的“增高鞋”一樣。
這塊東西本來是貼得很牢的，興許在之前被人用麻袋扛着過來，之後被人駕到這個房間裡邊強行扒去衣服的時候不小心蹭掉了的。
風若凌臉色不變地將那假喉結攥緊了，擡起頭來，繼續迎視筠媽的目光。
“多謝告知。”多年來養成的絕好的禮儀促使她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聽到這句話，再看着風若凌那一雙不露怯意的眸子，還有她所展現出來的優雅的風度，筠媽不得不在心中讚歎——這個人，不是真正的男子真的是可惜了，儘管她身爲女子也美得不可方物，可是興許她扮男子扮久了，一時之間也改不了那儒雅的書生氣息，身爲女子的一些情態倒是都缺失了。
“你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境況，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麼？”筠媽忍不住開口問道。尋常人被人弄暈了扛到這種地方來，都會慌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吧，尤其是女子，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不哭的。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卻是冷靜得讓她覺得可怕。難道這也是扮男子久了，養成的性格，不輕易掉眼淚？膽子也變大了？
聽到筠媽口中的疑問，風若凌忍不住笑了，回道：“筠媽，先前聽他們這麼叫你，不介意我也這麼叫吧？”
“當然不介意。”筠媽擺了擺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當然知道自己所處的境況，也非常明白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在街上走着的時候，被人口販子盯上了，他們釣我上鉤將我弄暈了賣到了你開的小倌館，還賣了一千零一十兩銀子。”提到這個數字，風若凌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不得不說，你砍價的功夫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厲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