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進門外蒼翠的草地裡,清晨的露水點點滴滴浸透紗衣,深草綿軟,露水沁涼,泥土芬芳,四仰八叉的躺成大字,義無反顧的踹掉鞋襪,望着沒內容的天空發呆。
問:我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答:成爲慶國帝君。
問:我爲什麼要成爲慶國帝君?答:爲了偷取麒麟圖和宗廟內的聖物。
問:我爲什麼要偷取麒麟圖和宗廟內的聖物?答:幫助十六夜。
問:我爲什麼要幫助十六夜?答:奪回花花。
可是即使我真的找到了麒麟,幫助十六夜登上了星野的無上帝位,花花真的能回到我身邊嗎?眼前浮現出他的模樣,我的胸口便隱隱作痛,腥甜的味道不住的涌出來。以前我根本就不相信電視電影裡那些被氣得吐血的橋段,現實裡哪有對穿腸啊!現在可好,我自己親身驗證了。
溫暖的陽光慢慢投射在身上,露水蒸發消失的瞬間,靈魂也彷彿獲得了昇華,一瞬間靈魂遊離般的徹底空白。我靠,哪來的雲彩那麼不識相,居然跑我面前來擋住我幸福的陽光!滿含悲憤的睜眼,一愣,這不是我在星野遇見的第一個友好NPC白狼嗎?雪白的毛皮,三隻鈷藍色的眼睛狡黠而靈動,強健的四肢和肌肉飽脹着可怕的攻擊力。關鍵是它的肩高超過了一米八,站在我面前那叫一個遮天蔽日啊,簡直是一座便攜式遮雨棚,活動涼亭,自走式的絞肉機!
“哎呀,好親切哦!”我一個前撲,抱着狼脖子一頓深情亂蹭。狼毛畢竟不是羊毛,稍微有些扎臉,那馥郁的野薑花味道聞起來如此溫馨卻恍如隔世:“狼啊狼,我在星野沒有家人,你就是俺孃家人,不,是孃家狼啊!”
“嗚……”白狼側過身子,貼着我的脖子輕輕嗅着,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壓在喉嚨裡低低的鳴叫聲嗚咽一般,聽起來叫人有些心酸。
“找什麼呢你?”它呼吸的熱風在脖子裡掃來掃去,完全是在給我撓癢癢。鬆開手,摸摸它的腦袋,扯開領口控訴:“看看,你家主人咬的,什麼時候纔會消失啊!”真是冤孽,按青寰的醫術,這個傷口早該消失了纔對。我確實曾經動過捨不得它消失的心思,可它居然就真的這麼原封不動保留下來,還變成了一個無限有愛的心形。
“嗚嗚!”這回換它一個猛撲,又把我按翻到草地裡,一陣熱烈的狼舔。那種興奮的鳴叫聲應該不是我的幻覺,可它主人咬的傷還在,它興奮個什麼勁兒?
“喂喂,我剛洗過澡哎!我剛梳好頭哎!我剛化過妝哎!”左右躲閃着白狼的無差別襲擊,忽然摸到了它的右前爪。咦,怎麼軟綿綿的,毛呢?側着頭鑽下去一看,它的兩隻前爪和左胸上的毛都禿了一大片,縱橫着燒灼之後留下的可怕傷痕。那些傷痕已經比較陳舊,傷口裡已經長出了嫩紅的新肉,卻醜惡的皺縮着,再不復平滑光潔。“白狼,你進過火場……救我?”眼睛莫名的有些溼潤,白眼狼送我一場偉大的火刑,白狼卻撲進火場去救我,恨恨的咬牙,“這年頭真是人不如狼啊!”
“府院君,府院君?您在哪兒?”這個地方的亂入者還真不少。
白狼抖了抖身子,電光一般的飛竄過院牆消失。果真是……高狼。話說白狼會出現在這種宮禁森嚴的地方,難道說白眼狼也來了?
幾番波折,禁宮深深,坐在轎子裡轉到我萌發出強烈暈車感才抵達了傳說中的目的地。東倒西歪的下了車,遙遙的看見一處青松遮蔽的青琉璃屋頂,難道那就是傳說中的宗廟?
“請府院君移步。”前面兩個高梳宮髻的宮女手執焚香蓮燈朝前引路。我也只能在簇擁之下恍恍惚惚跟着朝前挪,眼角餘光四處亂掃,驀然瞥見院牆上坐着一個青色的影子。一愣,回頭,卻一無所見。老喜歡穿得像塊人形青苔,又喜歡黏糊在牆頂屋頂等位置吹冷風,除了那隻異型怪物還能是誰?滿天神佛保佑,那一定是幻覺,幻覺。
轉進三重大門,中間一卷紅毯,側旁站滿了朝中文武百官和帝王眷屬。星野果然是男女平等,文武百官當中兩性比例差不多是對半分,只是位列在前的兩位丞相加上四位親王全部都是女子罷了。彼岸默默站在碩親王疏虞身畔,哀傷的追尋着我的身影。既然要如此決絕的放棄,爲何要露出這種絕望的神色?我咬咬牙,刻意躲避了他的目光,大步前行。最前面似乎是慶王的龐大後宮羣,那些秀色可餐的臉蛋都在微笑中集體爆發着殺氣。好在有十四個人的限制,滿含嫉妒和憤怒的洶涌暗潮雖然排山倒海,不過還不至於把我淹沒。鏡頭移到最前面,哇咧,白眼狼,紅色火藥桶?這算是怎麼回事?怎麼看都是他們站錯革命隊伍了吧?
武林大會上一見之後才過了不到一個月,白眼狼好像又消瘦了不少,北宮紅月倒是像打了催長素的西瓜,拼命橫向發展,照這個趨勢下去,她很快就會脫離西瓜的隊伍向南瓜靠攏了。看見我的瞬間,她的眼睛瞪得簡直要脫窗。初次邂逅我只是備用奸細,第二次成爲了不夜尊主,第三次就是華麗麗的府院君,我都佩服我自己了,升空速度比火箭還快。我笑一笑,朝她比出勝利的“V”字手勢,眼看她有些走形的面部迸發出猙獰的強笑,甚有成就感啊!
“風凌,不要胡鬧。”慶王已經在引領之下從另外一邊來到面前,緩緩牽起我的手,“成婚之後便再也不可對其他女子有越距之態。”
“就是笑笑也不行?”我跟着她一步步朝臺階上走,順便解決疑問。
“那是自然。”慶王今天的穿戴更是金光燦爛,根本無法直視。側過頭,看見小貓兒在臺階下面露出一雙眼神糾結的貓兒眼,還是萌得要命,不逗逗他還真是不解恨。空着的手在脣上一碰,朝他一個飛吻,立刻見到他過電一樣的顫抖。
“風凌,對男子也一樣。”慶王的神色微微一冷,“即使是對彼岸的兄弟情誼也必須收斂。”
即使是對彼岸的兄弟情誼也必須收斂,其實說白了就是:我管你斷袖不斷袖,現在你屬於我,就是彎的也給掰直了。就算你心在別處,人也得給我規規矩矩!看看,這就是領導說話的藝術。
“陛下……”
“疏蓉。”
“那……蓉兒?”壓低聲音,貌似她喜歡這種私底下違背禮教的行爲。
“嗯,私下裡就這麼叫,我很喜歡。”
“蓉兒,你到底喜歡我什麼?”這個問題已經糾纏我很久了。我不懂那些繁文縟節,若論男色,跟她那些個府院侍君相比只是半斤八兩,要是說脾氣性格,我見了慶王貌似從沒給過什麼好臉色,也談不上溫柔體貼吧?
“天真,率性,真實的表情,這些都是他們和朕都不曾擁有的東西。”慶王寵溺的微笑着,深不見底的眼眸涌動着一種不知名的情愫,“而且……你很像一個人。”
“誰?”我知道她盯着我的眼睛,於是猜測到,“彼岸嗎?”這倒是有趣,莫非慶王也對彼岸有意思?碩親王出現在天殺並且覬覦麒麟圖,自然早有篡位的圖謀。我是不是該挑撥慶王把彼岸搶過來,那樣碩親王一定會提早反叛,慶國勢必大亂,彼岸的目的不是就達成了嗎?我真是聰明絕頂啊,哇哈哈哈……
“不。”還沒等我將腦中的計劃從理論走向實踐,慶王的下一句話立刻粉碎了我幸福的聯想,“那個人已經去世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