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心, 五位美人相安無事。唯一每天守着小彩,根本沒時間去爭奪,西樓聽風太過驕傲而不屑爭奪, 小狐狸完全把和九夜作對當成了人生目標, 每天下棋習武乃至於下廚做飯都要比拼一場, 從根本上偏離了跟在我身邊的初衷。小貓兒還是沒有恢復神智, 只會乖乖的守着我, 雖然不言不語,卻總會條件反射似的在別人企圖親近我的時候先撲上來要啾啾。當然,各位美人活色生香的晃在面前, 我也會找機會偷吻揩油一頓,但過癮之後小貓兒很生氣, 後果很嚴重, 直接導致我胳膊上的牙印總是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花樹下的彼岸花在黃昏全部盛開了, 襯着餘暉燒出一片豔紅。夭華燦爛卻孤僻冷寂,透着疏離卻濃郁的悲涼。濃厚馥郁的花香如同隔世的醇酒, 透過冥河彼岸遙遙送來,浸透了哀傷和離別的味道,深深烙印着前世的思緒綿延不止。
唯一抱着小彩在花樹下玩耍,小狐狸和九夜又在下棋,西樓聽風不愛熱鬧, 倚靠着遠處的柵欄闔眼淺眠, 小貓兒又抱上了那個枕頭, 坐在籬笆下面叢生的小雛菊中間饒有興味的注視着唯一和小彩嬉鬧的模樣。看看那一個個妖孽樣的男子, 心潮澎湃之餘居然還是會有些涼薄的孤寂, 彷彿我的世界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唯一感覺到了我的心思,緩緩回身, 牽了小彩來到我面前。
“媽媽!”小彩已經能很清晰的叫出大家和自己的名字,對唯一喚做爹爹,對其他人則是一律加上名字來區分,諸如:聽風爹爹、無雙爹爹、神彩爹爹以及……貓兒哥哥。
“小彩。”把他肉乎乎的小身體抱在懷裡,忽然多了一份安慰和期盼。才逗了逗他,立刻聽到了咯咯咯的歡快笑聲。
唯一慢慢坐到旁邊,忽然開口,“你還在惦記着彼岸,對嗎?”
“我哪有?”我沒去看他的眼睛,故意笑得沒心沒肺,“這個世上我最惦記的人都已經在我面前了,我哪裡還有分心的餘地?”
“你想要的東西都已經握在手心……”唯一脣角半彎,琥珀色的眼眸離合着淡薄卻真實的溫柔,“除了彼岸。”
“唯一……”我努力擠出一個沒有任何說服力的微笑,“你會讀心術,我瞞不過你。”
“彼岸並沒有落入地獄血池。”唯一望着我,淺色的脣微啓,“他帶着花妞兒進入了全視之眼。”
“什麼?”我一愣,差點蹦了起來,“彼岸沒有死?他沒有死?”
唯一沒有立刻回答我的話,略一沉吟才說道:“穿越全視之眼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就算是你我也會元氣大傷,彼岸就算身負歸夜訣,到底也還是凡人之身。進入了全視之眼……”
“還是死。”心頭一陣撕裂般的痛楚,我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身爲不夜幽皇,加上本身資質奇佳,歸夜訣已經練得很深,至多隻剩下了一年的壽命。”唯一緩緩說道,“他用最後的生命去完成了願望,在他看來,即使是魂飛魄散也是值得的。”
“嗯,也許吧。”我點點頭,眼光慢慢移向花樹下繁盛的彼岸花。彼岸,帶着花妞兒去異世就是你的願望嗎?花妞兒與我到底有什麼關係?停了一停,我還是忍不住問道:“唯一,陌上花開和彼岸確實是兩個人,對不對?”
“對,他倆確實是孿生兄弟。陌上花開對你說的話差不多都是真的,他以爲自己殺死了親弟弟,所以衍生出了一個自稱彼岸的雙重人格。但真正的彼岸並沒有死,而是被十五夜收養,成爲了第十六位不夜幽皇。後來他倆雖然已經相認,但陌上花開始終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失,那個自稱彼岸的人格也一直存在。”
“是麼?”我輕輕搖頭,自嘲的笑道,“那麼……我一直愛着恨着的,究竟是誰呢?”
“到了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吧。”唯一俯身,在我脣上輕輕一吻,瀰漫出初雪般清亮純淨的味道,“你已經有了我們。”
“是啊,唯一……你是我的唯一。”我笑着湊過去,還了他一吻。
唯一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微笑,雙瞳若水,很清,很淡。他說:“凌,我不是你的唯一所愛,但你卻是我永恆的唯一。”
天之井早已經被噴涌的岩漿徹底摧毀,自山頂到山腳全部被已經逐漸冷卻化爲黑色的岩漿所覆蓋,早先熱鬧繁盛的景象早已不復存在,一切都化爲了絕對的死寂,不知道有多少生靈在這場浩劫中無辜殞命。停駐在井口向下望,流動着紅色凝滯的液體纏着奔騰的火焰,活像是傳說中鎖着百萬冤魂的血池炎獄。在那金紅交織的岩漿池中央赫然懸浮着一片金琥珀色的光芒,光芒中央漩渦般不斷扭曲旋轉着,其中不是黑色,而是絕對的虛無,連聲音和光線都無法進入。
全視之眼。
彼岸帶着花妞兒去了世界的另一端。
其實彼岸對於我,就像一個最熾烈最絕望的夢,縱然絕美,卻是徹骨之痛。日子一天天過去,對彼岸的愛恨都在隨着時間慢慢淡去,慢慢磨滅痕跡。只是……我不能釋懷他最後的離別究竟是什麼含義。就像是唯一忠於藏月的靈魂一樣,無所謂愛恨,只是習慣,只是眷戀。也許麒麟真的心淡吧。
深吸一口氣,我放鬆了身體,整個人都朝全視之眼裡面墜下去。
彼岸,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你爲什麼要離開我。
墜入全視之眼的瞬間,我立刻感受到了徹骨的深寒,一切的色彩和聲音全部被抽離,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下墜還是上升,只剩下了在真空中的失重狀態。血彷彿也不再擁有重量和質感,全部衝到了眼底,一片奪目的豔紅慢慢暈開,開始遮蔽了眼前那種虛無的黑暗。我連忙閉上眼睛想要抵擋那片令人頭暈目眩的血幕,卻驚奇的發現它越來越濃,直到將眼前的黑暗完全掩……
我忍住強烈的反胃感覺和眼底的劇痛,胡亂的揮着手想要撥開那層血霧,握緊雙手,卻觸摸到了跌落在地面上細碎落葉,麻木的虛無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安心的溫暖和包裹全身的柔軟觸感,他甚至能聽到血液歡暢的在自己血管裡奔流的聲音。
眼前似乎有微弱的光線亮起,我朝光線射來的方向摸去,冰涼堅硬,竟然是水泥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