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靂。白眼狼居然把假星彩喚做爹?怎麼可能!白眼狼的爹不是妖狼門主西樓聽風嗎?這個假星彩看起來年紀比白眼狼還小, 他倆長得又一點都不像,怎麼可能會是父子關係!我立刻處於意識不清狀態,很想笑笑緩解震撼效果, 最後卻只擠出了嘴角抽搐的面癱表情。
“門主, 您怎麼會到這裡來?難道……屬, 屬下辦事不力, 請門主恕罪!”跪在地上的那個“西樓聽風”顫抖得像是秋風中的落葉, 額頭上現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假星彩並不理會他,只轉向白眼狼問道:“星落,爲什麼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爹, 那孩子是紅月親生骨肉,難免有些捨不得……”白眼狼說話時的神色也有些畏懼, 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那孩子並不緣自你的血脈, 何必如此婦人之仁?”銀灰色的眼眸變幻着凜冽的寒意, “你的任務只是在旁保護,讓那孩子可以順利降生就足夠了。你知道我爲了這個麒麟降生的孩子等待了多久, 犧牲了多少。去把孩子帶來。”
“……是。”白眼狼不敢猶豫,迅速轉身飛縱回去。
那張完美的臉重新轉向我,顴骨上花瓣似的淚痣比任何時候都要妖冶嫵媚,邪氣橫生。
難怪最初邂逅再出言逗他的時候,北宮紅月的眼神如此古怪。
難怪在武林大會上那個前武林盟主居然對兒子公然損害門風的行爲毫無反應。
難怪他一直要躲藏起來。
難怪以他如此姿色進了望城宮慶王卻不敢動他分毫。
他不是星彩, 而是白眼狼和真正星彩的父親——西樓聽風。
西樓聽風……
他一直在利用我尋找麒麟。
他利用替身爲自己出面管理妖狼門, 自己卻在暗處操縱一切。
他爲了獲得慶王的信任而獻出了只有十六歲的星彩。
他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強迫出逃的星彩回宮, 逼得星彩只得自殘尋求解脫。
他爲了獲得麒麟降生的孩子, 逼迫白眼狼娶了北宮紅月, 如今又要奪取這個孩子獻給慶王。
我知道自己在顫抖,被欺騙了的憤怒和知道他們關係之後的屈辱像風暴似的席捲而來。喉嚨裡壓着嗚咽似的痛楚, 低聲追問:“爲什麼?”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他低低的笑,那聲音幾分朦朧,幾許迷離,淺醉微醺般的氤氳,卻沒有絲毫的感情,彷彿昭示着他從來都沒有真正投入過。
“你到底……有沒有……”我的聲音顫抖得太厲害,那些卑微的字眼破碎迷離到連自己都沒法分辨。
“我沒有愛過你。”只是這一句話,已經足以讓我的尊嚴全部崩潰。
我說不出話,只是身體顫抖得更厲害。我恨他,更恨到了此時還會對他抱着希望的自己。
“爹……”白眼狼已經抱着孩子下來了。孩子已經不再哭泣,樓上也沒有了聲音,也許北宮紅月是被點了穴吧。這客棧倒夠僻靜,住客寥寥,即便是剛纔這樣的吵鬧也沒有惹來任何旁觀。我的眼光掠過白眼狼的手腕,之間上面全部是指甲抓出來的血痕。此時我才覺得北宮紅月很可悲。答應孕育麒麟種的時候,她絕不能體會到親生骨肉被當做祭品獻給慶王之時的愴痛。到了無法回頭之時,任你如何抗爭都已經太晚。她太傻,我也一樣。
西樓聽風接過孩子,冷冷的吩咐:“不要再逗留於此,迅速回慶國奪取另一個麒麟降生的孩子。”
“什麼?”白眼狼一愣,“這個孩子不是要交給慶王的嗎?另一個孩子明明已經在慶王掌控中……”
“我沒說過要交給她。”西樓聽風冷笑,“也從來沒有效忠於那個自以爲是的女人。”沒等杵在那兒的白眼狼和替身有什麼反應,他已經抱緊孩子扭頭離去。
我傻傻的站着,臉色蒼白得可怕。白眼狼初見我時只是驚愕,此時卻異常尷尬。對視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凌,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和爹……在一起?”
“我……”我無力的一笑。
“南風凌,跟來。”西樓聽風轉身,語聲極輕極淡,卻是命令的口氣。
我咬咬牙,對着白眼狼笑了笑,迅速跟了上去。小匕首的涼意透過衣料浸在腰上,倒像是出離一切虛幻之外最真實的存在。
白眼狼緊盯着我和西樓聽風的背影,鈷藍色的眼眸裡變幻起狂暴的憤怒與近乎噁心的厭惡。呵呵,他倆居然是父子……這豈不是上天最大的玩笑?
白色的衣衫迎風飄舞,微卷的長髮伴着夕陽西沉的血色餘暉,人如白蘭,淡而優柔,卻是令山水爲之褪色的沉淪和因果。從初見以來,他一直都是這麼完美,魔魅般的勾魂攝魄,魔魅般的清冷妖嬈。
他走一步我跟一步,很快穿過了三四條街巷,又拐進了一處幽靜的院落。
“你我有過肌膚之親,自然知道星落和星彩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才進了院子他便停下腳步,緩緩開口,“所以你不必介懷。”
這點我已經想到了,只是想不到他居然還有心思給我解釋這個。提起嘴角,冷笑:“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爲了說這個?”
“你想要的爲什麼,我現在就告訴你。”西樓聽風站在海棠花樹之下,臉上浮現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我是慶國的親王,現任慶王的親舅舅。”
“舅舅?”我一愣,慶王已經三十多歲了,可西樓聽風明明只是二十歲上下的模樣,怎麼會是慶王的舅舅?
“慶國一直都是女子爲帝,爲了鞏固皇室,女性親王可以在朝廷任職,男性親王會被分派各地,只享受爵位卻沒有實權。父親是府院,原本極受當時的慶王寵愛,也正是如此才被排擠陷害說是與另一位親王私通。慶王震怒,下詔滅了父親的親族,連我也在誅殺之列。那一夜,血和火燒紅了大半個望城的天空。我一個人逃了出來,在邊境上被妖狼門主所救。當時的我只是個懵懂孩童,我想念母皇,想念望城宮,我一直在盼望她能早日接我回宮,盼望她能爲父親和所有族人報仇。妖狼門主是男子,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男子也可以如此霸氣,如此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他娶妻五年一無所出,於是順理成章的收了我作義子,並且當成親生兒子似的寵愛着。我閒着無事開始學習武功,竟然十分順利,進展神速,妖狼門主自然欣喜。當然,兩三年之後我就知道了原來主導這一切的正是我那個九五之尊的母皇,也知道了父親被陷詬的實情。從那一刻開始,我就萌發出了恨意。我開始期待能夠違逆天意,期待着能夠和母皇一樣輕易的判定生死,期待能夠看見那些毀滅了我一切的人全部匍匐在我腳下。”